第192章  改革官制

        “大魏立國一百五十二載，驟然分崩，有倒懸之危，罪不在澄父子，在妖后禍國、爾朱暴政、黑獺叛逆。

        “當(dāng)今華夏，三足鼎立，關(guān)西有逆賊割據(jù)，江東有偽帝偏安。

        “值此亂世，大魏虎踞黃河南北，澄蒙天子信重，以國政相托，委以重任，自當(dāng)有所作為。

        “近來，澄讀史有感，秦以邊陲之地，吞并六國，所以能為此者，蓋有商君入秦。

        “澄欲效仿商君，變法求強(qiáng)，混一中國，開大魏萬世太平，諸君以為如何？”

        高澄端坐主位，與堂中一眾親信文士侃侃而談，臨了，詢問眾人的看法。

        既然是要變法改革，自然不能將北魏分裂的禍?zhǔn)姿阍谛⑽牡垲^上，只能把鍋甩給胡太后等人。

        在座都是高澄的心腹，爭相表示贊同，高澄卻覺得少了點什么。

        心里盤算，朝議的時候，必須要安排個托，向元善見哭訴祖宗之法不能變，再由自己振聾發(fā)聵：

        ‘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

        高澄把劇本想好，旋即又放到一邊，如今重要的是與親信們磋商改革事項。

        變法無法一蹴而就，攤子也不能一次全鋪開，必須有條不紊的逐步推進(jìn)。

        “大將軍，仆以為，變法首在富民，民富則府庫充實，國用無虞，可練強(qiáng)軍，仆請大將軍以富民為先。”

        大將軍府司馬張亮進(jìn)言道。

        而吏部侍郎崔暹卻有不同看法，他針鋒相對道：

        “大將軍，政令需官吏推行，下官以為，變法首在改革官制，職權(quán)清晰，則政令暢通，下官請大將軍以改革官制為先。”

        與會親信也因張亮與崔暹的建議，而分裂成兩派，紛紛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高澄摩挲著光禿禿的下巴，沉吟許久。

        崔暹作為吏部侍郎，請求以改革官制為先，其中暗含私心。

        卻也深合高澄心意，正如崔暹所說，再好的政令，也需要官吏代為推行。

        這注定是一場全面且深化的改革，涉及大魏朝野各方各面。

        如今北魏混亂的官制，毫無疑問會對變法產(chǎn)生阻礙。

        化繁為簡，清晰職權(quán)，才能針對官吏們在變法過程中的作為予以獎懲，從而保障政令由中央落實到地方。

        既然有所決定，高澄當(dāng)場表態(tài)，支持崔暹，從而終止了這場爭議。

        張亮也不氣餒，崔暹所言確有道理，都是為了公事而已。

        況且作為曾侍奉爾朱兆的過來人，只是主公沒有采納自己的意見，便要郁結(jié)于心，那他早就抑郁了。

        高澄雖然自詡自己在高氏崛起的過程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但明眼人都知道，高歡建義第一功臣，非爾朱兆莫屬。

        畢竟六鎮(zhèn)降人是爾朱兆給的，高歡東出也是爾朱兆許的，甚至就連斛斯椿、賀拔勝等人，都是被爾朱兆逼反。

        既然確定了以改革官制為先，高澄于是放任眾幕僚暢所欲言，談一談如今官制存在的缺點。

        眾人一致將矛頭放在了中央權(quán)力機(jī)構(gòu)的雙軌并行。

        承襲自秦漢的三公九卿制并未被廢除，新興的三省六部制卻已然成形。

        這也導(dǎo)致朝堂中央出現(xiàn)兩套領(lǐng)導(dǎo)班子。

        在漫長的官制改革中，實權(quán)逐步向三省轉(zhuǎn)移，三公九卿制到如今，已然虛置，但它開府置幕的權(quán)力得到保留，各有處置公務(wù)的府寺設(shè)立。

        親信們對雙軌并行的不滿得到高澄的認(rèn)同，他認(rèn)為是時候由自己出面，終結(jié)奉行近八百年的三公九卿制度。

        當(dāng)年急著為高歡加相國，并不僅是為自己騰開權(quán)位，也是在為廢除三公九卿制而作準(zhǔn)備。

        董卓置相國，位在三公之上。

        無論如何，不能使高歡的名位因官制改革，而受到影響。

        而作為中書監(jiān)、尚書令的高澄，三省坐擁其二，確立三省六部制作為中央唯一的權(quán)力機(jī)構(gòu)，也是自己的利益訴求。

        廢除三公九卿制的難點在于安撫所任職的官員。

        三公授予勛貴，雖只是虛職，但也是一份榮光。

        而對于三公九卿制下的各府寺官員來說，官職更是立身根本。

        對此，高澄也早有應(yīng)對方法，無非是再度動用杜弼，以及他麾下虎視眈眈的一眾御史，打掉一群或庸碌、或貪腐過甚的非高黨之人。

        空出職位，以作安置。

        當(dāng)然，也可以對年老之人采取勸退的方式。

        空出職位的方法有的是，這也是高澄有別于古代許多改革家的地方。

        高澄的權(quán)力并非來自于天子，而是他父親高歡，因此他才要在晉陽與高歡就改革的想法徹夜長談。

        兩父子取得一致，才能安心南下洛陽，大展拳腳。

        他無需顧慮反對者的看法，甚至有能力羅織罪名，讓他們自己去與孝文帝辯論，是否應(yīng)該變法圖強(qiáng)。

        當(dāng)然，作為權(quán)力的所有者，使用權(quán)力不能肆無忌憚，真要有人反對就弄死的做法太過粗暴，將來子孫借鑒，誰還敢勸諫。

        打擊貪腐庸碌之輩，空出職位，從而廢除三公九卿制，這也是對權(quán)力的一次妥善使用。

        而在廢除三公九卿制之前，也需要對三省六部制進(jìn)一步完善。

        高澄與親信們商議后，明確了中書省決策、門下省審核、尚書省執(zhí)行的原則。

        為何高澄批閱奏折從未經(jīng)過門下省審核？

        太昌元年（532年)，在高澄建議下，被高歡擁立的元善見，投桃報李，加授高澄侍中、開府儀同三司。

        而侍中，正是門下省主官，這也能理解高乾為何因丟了侍中一職而悶悶不樂。

        之所以只說高澄掌控中書、尚書兩省，只因為在高氏掌權(quán)以后，侍中長期保持四人及以上的規(guī)模。

        因司馬子如出洛，轉(zhuǎn)任并州刺史，卸下侍中一職。

        如今洛陽城中只有高澄、高隆之、李元忠三位侍中。

        但是因安定晉陽之功，孫騰將被調(diào)往洛陽，加侍中，授三師之一的太保銜。

        而往洛陽養(yǎng)病的段榮也被授予侍中一職，加三公之一的司徒一職。

        高澄對于權(quán)力有著自己的野心，如今三省之中，已有兩省在握，他計劃將門下省也完全掌控，真正做到集決策、審核、執(zhí)行于一身。

        如此一來，必須改變五位侍中并存的局面。

        但這四人全是高歡、高澄兩父子的心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采取打壓手段。

        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官職置換。

        由于高澄就任中書監(jiān)，職權(quán)與其相同，位次稍遜的中書令不敢與他同列，已經(jīng)請老歸鄉(xiāng)。

        高澄也屬意將段榮由侍中、司徒改任中書令。

        姨父來洛陽本就是養(yǎng)病，不可能以中書令的身份與自己爭權(quán)。

        而中書令也斷然不會辱沒了段榮的身份。

        五名侍中以去其一，只剩四人。

        高澄留幕僚們繼續(xù)在大堂商議，自己在高季式等人的護(hù)衛(wèi)下，往府衙廂房向高歡手書一封，請他在晉陽為尚書右仆射、侍中李元忠空出相應(yīng)的職位，調(diào)其北上。

        這也是高氏晉陽-洛陽軍政二元制的特殊體制，所帶來的一項便利。

        官員無論是調(diào)往晉陽，或是任職洛陽，都不會視作被驅(qū)離權(quán)力中央。

        高澄相信高歡會做好相應(yīng)的安排，偌大的相國府與中外府，安置一個李元忠并非難事。

        況且李元忠在洛陽也待了五六年，是時候做出調(diào)動。

        一封書信，四位侍中又去其一，只剩三人，即高澄、高隆之以及收到來自洛陽的調(diào)令后，即將南下的孫騰。

        李元忠的去職不僅將減少一個侍中之位，也能將尚書右仆射一職空缺出來。

        高澄打算拿這個職位與孫騰做一次置換，將他由侍中改任尚書右仆射，在尚書令高澄久居中書省的情況下，與左仆射高隆之一起，代為行使權(quán)力。

        這一操作，也能讓僅剩的三名侍中，再去一人，只剩高澄與他忠實的叔父，高隆之。

        恢復(fù)了西晉設(shè)置門下省時的初衷，設(shè)侍中兩人，共掌門下省。

        而高隆之又有尚書左仆射一職，必須長居尚書省，安排各項事務(wù)的執(zhí)行，必然無暇分身。

        這樣的情況，也意味著高澄只需任用一名心腹為黃門侍郎，就能徹底掌控門下省。

        從而真正意義上實現(xiàn)，集中書、尚書、門下三省權(quán)力于一身。

        朝廷每頒布一項政令，必須經(jīng)過這樣一套流程：由高澄以中書監(jiān)的身份，決策與批閱；再經(jīng)他以侍中的身份，自己審核；最終下發(fā)至尚書省，由他以尚書令的身份，吩咐尚書左右仆射安排六部具體實施。

        而黃門侍郎的人選，高澄也在長史崔昂與主薄溫子昇之間猶豫。

        高澄將書信吩咐親隨安排人送往晉陽，再回大堂。

        屋里原本就官制改革討論得熱火朝天，見高澄回來，也紛紛停下聲來。

        官制改革當(dāng)然不可能止于廢除三公九卿制。

        高澄坐回主位，突然對幕府長史崔昂道：

        “懷遠(yuǎn)，你在我幕府奔波也有數(shù)年，也是時候出幕任職了，我意，由你擔(dān)任黃門侍郎，你可愿意？”

        崔昂聞言，喜不自勝，連忙應(yīng)聲領(lǐng)命。

        高澄又對溫子昇道：

        “懷遠(yuǎn)出幕任職，長史便由鵬舉接替，至于鵬舉所留主薄一職……”

        高澄環(huán)視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張師齊身上。

        還有兩章在傍晚和晚上。

        感謝書友160828181906809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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