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軍心
第409章 軍心
自六鎮(zhèn)被毀，昔日跟隨父母及親族南下的幼童時隔二十四年，終于重返懷朔故城。
那年柔然人四處縱火，搶掠牲畜，他被婁昭君抱在懷中，火光將夜色照得通紅。
如今高澄回到懷朔鎮(zhèn)城的時候，正值黃昏，頭頂?shù)幕馃坪盟朴忠话汛蠡穑瑢⑻炜沼吵沙燃t色，令人目眩。
此番出征將士，有不少懷朔出身，自從被迫南下，遷往河北瀛、冀、定三州，便再未返鄉(xiāng)。
見識了中原繁華與錦繡，沒人愿意再回北疆苦寒之地定居，成天吃風(fēng)沙。
但偶爾也會想起在懷朔的舊時光。
與故鄉(xiāng)闊別二十五年，在時間的濾鏡下，受人欺凌的過往被暫時忘記，只剩了幸福回憶的點滴。
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鎮(zhèn)城，許多人濕潤了雙眸。
禿突佳領(lǐng)了鐵伐、鄧叔子二人快步趕來迎接，三人皆口稱天可汗，態(tài)度恭順至極。
高澄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與婁昭君在懷朔相依為命的點點記憶拋到腦后，他翻身下馬，將三人扶起。
先是感謝禿突佳為其奔走，禿突佳自然是一番自謙之詞，高澄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而對鐵伐、鄧叔子道：
“二位遠道來投，朕不甚歡喜，大齊與柔然，有著堅固的情誼，是牢不可破的盟友，朕絕不會對柔然求援袖手旁觀。”
鐵伐、鄧叔子聞言連聲稱謝。
眾人一番寒暄過后，坐鎮(zhèn)朔州的六州大都督斛律金請高澄入城用膳。
卻出人意料地為高澄所拒。
“還是有勞三位為朕引路，往柔然大營看看。”
高澄對禿突佳三人說道。
出塞之后雙方就將并肩作戰(zhàn)，高澄迫切需要了解柔然軍隊的具體情況，看看他們經(jīng)歷大敗后，究竟還能否一戰(zhàn)。
禿突佳、鐵伐、鄧叔子三人求之不得，如今軍中士氣低落，聽說了高澄領(lǐng)大軍北上，這才稍有振作，他們也希望通過高澄巡營繼續(xù)提振將士們的士氣。
北上大軍在斛律金的指引下，前往早就準備好的營地歇息。
高澄則由禿突佳等人及堯師所領(lǐng)侍衛(wèi)千人的陪同下，往柔然大營巡視。
入目所見，卻讓他皺眉不已，萎靡，是一路走下來，他對這支柔然軍隊的印象。
這樣的軍隊怎能指望他們做好先鋒。
走出軍營，高澄對禿突佳道：
“今夜組織人手為朕搭設(shè)高臺，明日集結(jié)全軍于臺下，朕有話與將士說。”
說罷，便與眾人入城赴宴。
昭德三年（550年)，六月二十四日，清晨。
懷朔城外，柔然大營，三丈高臺，高澄迎風(fēng)而立，底下是烏泱泱的柔然將士。
“我是中原的皇帝，本不該過問草原之事，但實不忍見突厥逞兇，奴役柔然，故而北上與你等同仇敵愾。”
高澄一張嘴就是標準的柔然鮮卑語，跟蠕蠕公主做了好幾年夫妻，她始終不愿學(xué)習(xí)中原語言，只說本族語言，耳濡目染下，高澄還真就掌握了柔然鮮卑語。
“你們有的人在懷荒被征召入伍，妻兒就在朔州，有的人，妻兒身陷王庭，苦等救援。
“今日你們都要隨我去往大青山后的草原，我不知道伱們是否還有勇氣拿起刀箭直面突厥人。
“但你們要記住，你等不是為我而戰(zhàn)，突厥人早就派來了使者，他們以草原之主自居，希望能夠代替柔然，成為大齊最親密的盟友，條件是把你，把你們，把你們所有的柔然人交給他們，作為奴隸。
“你們的妻女將被他們欺凌，子孫將作為他們的牧奴世代替他們照料牛羊，食不果腹，而你們自己則會在一場場戰(zhàn)事中，作為奴軍被消耗殆盡。
“我要告訴你們，這世上誰也靠不住，你們必須靠自己，在戰(zhàn)場上展現(xiàn)你們的勇氣，我才能相信柔然人并沒有被突厥打垮，我才愿意為了一個不屈的盟友，而與突厥對立。
“我對草原并無野心，立馬江南才是我的夙愿，若你們自己先放棄了，不敢面對突厥，那我也會答應(yīng)突厥之請，將你們送往漠北，換取邊境和平，使我能夠全力南下。
“但若你們還有抗爭之意，我愿意斬殺突厥使者，斷絕退路，與你們并肩作戰(zhàn)，選擇權(quán)在于你們！”
高澄在臺上振臂高喊，額角青筋冒起，侍衛(wèi)們將他的話傳揚開來，高臺下，一片山呼海嘯：
“我等愿與突厥死戰(zhàn)戰(zhàn)！”
“請?zhí)炜珊箶貧⑼回适钩迹 ?
高澄聞言，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轉(zhuǎn)身朝臺下示意，整支突厥使團數(shù)十人盡數(shù)被綁了上來。
阿史那土門在懷荒以北伏擊柔然以后，便派了使團南下重提結(jié)盟之意。
其一是為了穩(wěn)住高澄，好使他不干涉漠北戰(zhàn)事。
其二更是為了探聽消息，若高澄真有出兵塞外的打算，也好早做防備。
不料高澄非但不答應(yīng)與突厥人結(jié)盟，反而扣留了使者，要拿他們的人頭祭旗。
數(shù)十道寒芒閃過，突厥使者盡數(shù)身首異處，臺下歡呼更是熱烈。
高澄繼續(xù)高聲道：
“此番你等在我麾下作戰(zhàn)，我不管你們過往是如何分配戰(zhàn)利品，又有怎樣地傷殘、陣亡撫恤，一切都得按我大齊的軍中規(guī)矩來。”
他一一宣讀齊軍軍紀，初始柔然將士頗為不耐，但聽說了有關(guān)賞罰與撫恤，無需高澄早就安排好的人去調(diào)動情緒，眾人異口同聲，高呼：
“天可汗萬歲！”
過往柔然軍中哪有什么傷殘陣亡撫恤，當聽說哪怕自身陣亡，撫恤也能發(fā)到家眷手中，無不為之歡騰。
就連家眷在王庭之人，也聽高澄保證，若尋見了他們的妻兒，陣亡者應(yīng)得的撫恤也將如數(shù)發(fā)放，若尋不見家眷，會為他們尋找孤兒過繼，眾人聞言更是心悅誠服齊聲稱頌天可汗。
他們從未遇見過這般為自己著想的頭人，當然了，北齊將士則早早習(xí)慣了這一點。
到了這一刻，高澄才確定，所謂天可汗，不再只是柔然王室所奉承，更是兩萬柔然將士所尊崇，所認可的稱號。
望著那一張張激動的面孔，高澄知道，這支軍隊，能用！
早上八點有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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