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倒戈

        北齊席卷桂地，嶺南震恐，但對于身處淪陷地的嶺南西部民眾來說，生活并沒有什么變化，無非是城頭換了旗幟。

        生產(chǎn)經(jīng)營依舊照常進行，那些巡弋的將士也沒有擾民之舉，與傳聞里的殘暴形象迥然不同，反倒在高澄離開前的特意安排下，時常上演軍民魚水情，以打消南陳政權(quán)這些年對北齊軍紀(jì)的抹黑。

        斛律光領(lǐng)軍南下后，并未與高澄匯合，而是在他的授意下，把守西側(cè)險隘，以防宇文泰不顧一切由云貴高原東出救援。

        而在高澄向粵地逼近的同時，冼挺也闖進了冼英的帥帳。

        “桂林已陷，齊軍兵臨合浦（廣西北海市轄縣），逼近高涼（廣東高州），將士們憂慮家人，無心再戰(zhàn)，如今局勢危如累卵，而齊主之德，四海稱頌，莫不如順天命，應(yīng)人意，卸甲倒戈迎奉齊主。”

        冼挺即為冼英之兄，先祖世居高涼，為俚人首領(lǐng)，其部族占據(jù)山洞，有十余萬戶，由于家族推行女性世襲首領(lǐng)制度，故而這首領(lǐng)的位置落在冼英頭上，而非其兄冼挺。

        冼英卻不松口，她回絕道：

        “天子待我以恩德，我自當(dāng)舍命報效，又怎能臨危背棄。”

        冼挺見她執(zhí)迷不悟，憤慨道：

        “你自然是不惜一死，但作為首領(lǐng)，可曾考慮過部族，非得讓眾人為你陪葬不可！”

        冼英聞言沉默不語，冼挺見狀也平緩了氣息，苦勸道：

        “即使此戰(zhàn)能使齊人退兵，但以高齊之國力，亦無傷骨肉，若是他們年年來伐又將如何，難不成非要我們俚人死絕了，才能替你報答君恩？”

        冼英還是不作答復(fù)，冼挺急了，他搬出陳年舊事，說道：

        “當(dāng)年我行事不法，聽伱勸告，才一心保境安民，今日你為何就不能聽我一次勸。”

        原來冼挺早年間桀驁不馴，恃強凌弱，常常劫掠周邊州郡，為害一方，是聽了冼英的勸說，被她感化，才改變了行跡。

        冼英被兄長逼得緊了，這才說出心中顧慮：

        “當(dāng)日我曾將齊使執(zhí)送廣州，如今頭顱還懸在城樓。”

        冼挺見她態(tài)度軟了下來，趕緊趁熱打鐵勸說道：

        “齊主有混一宇內(nèi)之心，又豈是拘泥小節(jié)之輩，若你倒戈向齊，齊主必定掃榻相迎，絕不會計較舊怨。”

        冼英看著冼挺的殷勤勁，暗自一聲嘆息，說道：

        “兄長不妨將你營中齊使帶來。”

        冼挺臉色一變，卻又轉(zhuǎn)瞬即逝，很快恢復(fù)正常，他并沒有否認(rèn)，臨出帳前，冼挺不放心道：

        “無論結(jié)果如何，萬萬不可害他性命，否則連害兩使，與齊主的仇怨再難消解。”

        “我自知之。”

        冼挺離開沒多久，便帶了一名中年男子回來。

        “在下祖珽，添為使節(jié)，奉我主之命，特來拜會冼夫人。”

        冼英打量了祖珽一番，才問道：

        “此前有人游說我，被我執(zhí)送廣州，頭顱至今高懸，你如何還敢冒險前來，就不怕步其后塵？”

        祖珽渾然不懼，他笑道：

        “我主寬宏，能赦冼夫人前罪，但再是寬廣的胸襟，也容不得兩次被人作踐好意，想必冼夫人也聽過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的故事，漢使貴重，齊使也不卑微，珽縱然身死，但能得冼氏全族殉葬，亦能含笑九泉。”

        冼英這才明白兄長為何要叮囑自己切莫再害齊使性命。

        “尊使請坐。”

        祖珽才一入座，便對冼英道：

        “冼夫人召我前來，想必也不是要聽我兜圈子，我主愿以桂林總管一職相授，將合浦至交州，一應(yīng)民事盡由冼夫人處置。”

        冼英沉吟不語，冼挺卻迫不及待道：

        “能否世襲罔替？”

        祖珽搖頭笑道：

        “二位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大齊之地，皆為王土，從未有過世襲罔替的封疆大吏，我主曾有言，過去不曾有，將來亦不能有。”

        冼英心道，人生不過百年，難不成你還能管得到身后之事。

        又聽祖珽繼續(xù)道：

        “來之前我主曾交代，要與夫人開誠布公，挺便與夫人直言，夫人在世一日，這桂林總管一職便會設(shè)置一日，若夫人亡故，即會立即廢除此職，細(xì)分州郡，絕不會有世襲罔替的可能。”

        冼英聞言，暗自頷首，若是這祖珽一口應(yīng)承下世襲罔替之事，她反倒不敢相信高澄的誠意，稍作思量，冼英沉聲問道：

        “不知齊主得了嶺南，將如何對待我等俚人？”

        祖珽知道這是對方最在意的問題，好在臨行前高澄已有交代，他從容道：

        “我主有言，若取嶺南，將申令地方官員尊重俚族信仰習(xí)俗，傳授耕種技術(shù)，推廣文教，俚族學(xué)子也能參加科舉，只要有真才實學(xué)，便能入朝為官。

        “在我主心中，無論胡漢，都是他的子民，沒有高低貴賤。

        “要求只有一點，盡到該盡的賦稅義務(wù)。”

        冼英還未表態(tài)，冼挺便急著催促道：

        “齊主如此開明，阿妹何故猶豫不決！”

        顯然，高澄對冼挺另有許諾，故而他才極力要促成這件事。

        冼英并非愚忠之人，恰恰相反，原時空中，她歷經(jīng)梁、陳、隋三朝而榮寵不衰，自能審時度勢。

        此前將齊使執(zhí)送廣州，不過是那人泄露了蹤跡，陳霸先又怎會沒有安插耳目。

        當(dāng)時齊軍尚未南下，她又怎會冒險。

        如今陳霸先自顧不暇，冼英這才愿意考慮高澄的條件。

        高澄開明的民族政策讓冼英很是動心，實際上，她也曾派人往江北探查，事情也確實如祖珽所說，對于胡漢百姓，高澄大體上做到了一視同仁，僅存的差距在于優(yōu)待將士家眷，但這也與民族屬性無關(guān)。

        思慮再三，冼英終于下定決心，她起身對祖珽道：

        “冼英愿降齊主，還望齊主莫要忘了今日的許諾！”

        祖珽聞言，鄭重道：

        “我主必不負(fù)今日之諾！”

        當(dāng)天，派陳霸先派來抵御高澄東進的冼英召集部族親信，襲殺軍中陳將，隨即向全軍將士宣告倒戈，軍中將士多是俚人，紛紛擁護冼英的決定。

        而祖珽也匆忙由高涼前往高澄軍中報喜。

        下一章在明天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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