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先生
這樣的論調(diào)六皇子從沒聽說過。
他聽過許多大道理,看過許多表面正人君子背地里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可這才是常態(tài)不是嗎?
正因為大家都是這樣,誰也不會去管對方遮羞布下有多少腌臜事。
在此之前,他真以為大家都是這樣。
花姐姐這個論調(diào),太新鮮了。
“那豈不是說人就算做錯了事也不過是輸給了天性里的自私?”
“這么說有錯嗎?”
“那為何會有對錯之分?”
“對錯是誰定的?”花芷看他一眼,眼里有柔,也有剛,“規(guī)則掌握在誰手里,誰就是決定對錯的人,而這個對錯卻也并不一定就真是對的,它和立場有關(guān),和當(dāng)下的局勢有關(guān),和定下對錯的這個人站的位置有關(guān)。”
話說得有些繞,六皇子卻聽懂了。
他垂下視線,不讓花姐姐看到他眼中此時的漣漪,如今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父皇,父皇說這個人是對的那就是對的,當(dāng)有一天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某位皇兄,他說這個人錯了,那他就是錯了,這就是花姐姐說的和站的位置有關(guān)吧。
花芷也不忍心再下重藥,轉(zhuǎn)而接起了鄭和那個話題,“這世上也并非就真沒有心中有大愛之人,只是比起自私的人來說少得不值一提。”
花芷笑,“目前我認(rèn)識的人里,只有鄭先生算得上半個。”
“花姐姐對鄭先生的評價很高。”
“阿撿,你應(yīng)該更看重族學(xué)里的兩個先生一些,他們都很出色,穆先生品性端方少有人能及,花家族學(xué)當(dāng)時有二十多名先生,可在接到花家名帖后,其他人要么避而不見,要么只當(dāng)沒有接到名帖,要么推諉要么婉拒,只有一個穆先生,聽管家說是他親自來接的名帖,并且立刻回帖應(yīng)下此事,在花家那般落魄的時候他還是愿意到花家來做先生,足可看出他的秉性。”
看著面露羞愧的小少年,花芷繼續(xù)道:“有些東西是不需要學(xué)的,到了那個既定的環(huán)境,到了該懂的年紀(jì)自然就會了,可人品卻需得打磨,在十歲之年的秉性形成期,穆先生這樣的比那些大儒更適合做先生,你莫要看不上他,阿撿,他有許多值得你學(xué)習(xí)的地方。”
“是,我錯了……”
“至于鄭先生,他和一般的文人學(xué)子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就是他沒有把讀書當(dāng)成一個晉身的臺階,他的目的不在于做官,所以他看書并不局限于經(jīng)典史集八股文,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舍得下京城的繁華去看外面的世界,才有一個那么敞亮的心胸,和大多數(shù)文人比起來,看過他那么多書的人必定沒有走過他那么多路,而走過他那么多路的人必定沒有看過他那么多書。”
六皇子一臉疑惑,“可花姐姐你說他算半個……”
“因為他在和天性做斗爭的時候還無法全贏。”
姜子牙還玩愿者上勾那一套呢,諸葛亮要真超然世外,也不會有劉備三顧茅廬的機會,首先,是因為他們心中有抱負(fù)。
他們只知經(jīng)典史集嗎?不,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事有一套自己的獨特見解,鄭知自然還到不了那個地步,可他還年輕,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如果他一直走在那條并不那么好走的路上充實自己,未必就沒有成為圣人那日。
且他心中同樣有抱負(fù),若沒有,他不會離京!
花芷低頭喝茶,這就是教皇子和教柏林的不同,她不能去教六皇子怎么做,如果他是未來的皇帝,他不需要一個對他指手劃腳的人,如果他是七宿司下任首領(lǐng),她也不需要把自己置于那個位置。
她只能引導(dǎo),也只打算做個引導(dǎo)者,這是一個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他會念著你的好,卻不會覺得你冒犯了他。
六皇子消化完這些話,覺得自己的眼前突然就敞亮了許多,就好像本來有一面墻堵在自己面前,可現(xiàn)在這堵墻塌了,他看到了更遠的地方,那里或許有荊棘,但是他相信荊棘叢中必然也有鮮花。
看著對面云淡風(fēng)輕好像什么都不曾說的人,顧承乾覺得鄭知的厲害肯定是真的,不然花姐姐不會這么說,可他覺得花姐姐一定不會比鄭知差,就是和那些有著廣泛名聲的大儒比也不差。
“花姐姐,我以后若心有疑惑可來找你嗎?”
花芷抬頭微微一笑,“你可知,我并沒有真正跟著先生學(xué)過?”
六皇子微微一愣,世家之中,便是女子不也是會請西席嗎?
“我是由祖父啟蒙,等他有時間才能來指點我一二,大多時候我都是自己看書的,我會的所有東西都來自于書里,然后自己多思多想,讓那些東西變成自己的,這樣的我,你可還要我為你答疑解惑?”
“要。”六皇子應(yīng)得又快又脆,“我要的。”
“那我便應(yīng)你。”花芷笑容里多了些六皇子看不懂的東西,“其實我更擅長弈,每日里你閑時可來尋我手談一局。”
六皇子哪有不應(yīng)的,頭點得都快掉了,他早就聽小伙伴柏林說過花姐姐在這一道上的厲害,更何況他出身皇家,即便沒有那個野心也希望能做執(zhí)棋之人,而弈之一道能教會他的東西太多了,他很希望教他這些的是花姐姐!
柏林不知道花嫻那張和離書是怎么拿回來的,他知道,芍藥姐姐很驕傲的告訴了他,他只恨自己知道得太遲了,不然他定是要跟去的,那般狠辣的花姐姐,他很想看到。
芍藥姐姐問他可會討厭這樣的花姐姐,畢竟皇宮中最不缺狠辣的人,他說他不會,他是真的不會。
母妃待人素來寬和,可若有誰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她下手之狠辣和平時判若兩人,他覺得花姐姐也是這樣的人,平時怎么樣都好,可若是有人對在乎的人動手,必也是要狠狠打回去的。
他那么敬重母妃,又豈會討厭花姐姐。
六皇子起身朝著花芷深深一躬,花芷受了,棋之一道的先生,她愿意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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