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房間，無邊的黑暗，炙熱的高溫，無法動彈的軀體，一切的一切都讓白塔感覺到窒息，他隱約可以確認身前是個人形的東西。

        是喪尸嗎？可是為什么沒有聞到喪尸特有的腐臭味？還是人形的怪物？可它為什么還沒有吃掉我？

        對于人類而言，最大的恐懼是未知。他看不見、聞不到，只能感覺到炙熱的溫度，聽見粗重的呼吸聲，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被它殺死或者吃掉。他無法反抗，甚至出聲求饒。死亡的陰影已經(jīng)籠罩著他，而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著對方露出破綻獲得一線生機或者……他生命終結(jié)的時刻。

        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

        啪嗒。

        好像落在了對方捂著他嘴巴的手上。完了，他想。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對方呼吸一滯，好似被燙著了一般，捂著他嘴巴的手一抖一松。

        他猛地喘了一口氣，剛要開口，就感覺到對方松開了桎梏，雙臂繞至他的身后，將他整個人都攬進了懷中，沙啞的聲音好似帶著無措，在他耳畔響起：“別怕，對不起。”

        聲音嘶啞難聽，好似砂紙摩擦耳膜。

        人類？在剛剛短短的半分鐘內(nèi)他幻想過無數(shù)種可怕丑陋的怪物形狀，卻從未想過對方會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他剛剛說什么？別怕？還道歉了？他想出聲質(zhì)問你是誰，可喉嚨卻干渴得厲害，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對方好像以為他被嚇著了還沒有緩過神來，攬著他的手臂緊了緊，用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接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便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等了一會兒仍不見他有什么反應，肩膀上的腦袋漸漸貼近他的脖頸，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好似犯了錯的小狗，在乞求主人的原諒。

        對方?jīng)]有惡意。

        他心臟跳動的頻率漸漸變得平穩(wěn)，僵硬的身體也漸漸放松了些。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從嗓子里擠出一絲氣音：“誰？”

        對方?jīng)]有回答。不，應該說對方想要回答，但卻發(fā)不出聲音。因為他剛剛感覺到了一股炙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脖子上。這是對方張口想要說話的證明。也是，從對方剛剛那嘶啞難聽的聲音來看，對方的嗓子說不定還比不上破鑼。

        就這樣，在黑暗里，在房門前，白塔被對方一直抱著。

        也許抱了有兩三分鐘？他想。見對方?jīng)]有下一步動作，他悄悄動了動手指，對方?jīng)]有什么反應，他又動了動胳膊，對方也沒有制止，還松開了一些力道，讓他活動的空間可以多一些，但仍然還是沒有讓他脫離對方的懷抱。

        他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抬起右手再次摸向電燈開關的方向。這一次對方卻捉住了他的右手，但是沒有像第一次那般用力，只是輕柔地制止了他的動作。

        “不能開燈？”他小聲地問。

        埋在他脖頸處的腦袋點了點，細軟的頭發(fā)蹭在他的臉頰上帶來一絲癢意。

        不知道為什么，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他突然覺得對方應該很缺乏安全感。這很奇怪，明明對方的身材比他高大，反應比他快，力氣比他大，搏擊技巧比他高超，可他就是覺得對方很脆弱，很需要呵護。

        眾所周知，后背是一個人的弱點，輕易不會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眼前，可現(xiàn)在對方卻沒有一點閃躲或是制止的動作，任由他將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背。

        雙臂環(huán)上，輕輕回抱，手掌觸摸到一片炙熱的細膩，對方上身沒有穿衣服！

        明明還被奇怪的陌生人圈禁在懷里，白塔還是不由自主地發(fā)散思維。

        不讓開燈……該不會這人什么都沒有穿吧？！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他的耳根還是不免泛上一層熱意。這、這人……

        羞窘的想法讓白塔搭在對方后背上的手指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覺得癢，對方明顯地抖了一下，呼吸變得更加急促起來。

        “對……”不等白塔道歉的話說完，對方便突然松開他，往后急退了幾步。

        “不起……”白塔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別怕。”

        也不知怎么回事，雙方的角色突然就互換了，被“襲擊”的人明明是他，現(xiàn)在反倒對方像個受害者似的。

        房間重歸靜寂，長久處在黑暗中，讓他眼睛的作用逐漸降低，聽力被逐漸加強。

        他聽見對方有些懊惱的嘆息，有些游移不定的腳步聲，他聽見對方時而靠近時而遠離，猶猶豫豫遲遲疑疑，最后似是拿定了主意，選擇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站著不動了。

        又過了幾分鐘，白塔聽見對方故意弄出了點動靜，應該是用腳跺了跺地，隨后終于聽見對方說了今晚的第二句話。

        “彩蛋。”

        仍舊是嘶啞難聽的聲音。

        之前他被嚇懵了，完全忘記了這茬，經(jīng)對方這么一提醒，他這才想起來屋里應該還有“彩蛋”在！

        好在這是他自己的房間，房間里的布局他還是知道的。他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著靠近床邊，雙手不停地探著前方。

        估摸著走了三四步，右腿踢到了障礙物，到床邊了。雙手在床上摸索，他小聲呼喚：“彩蛋？”

        沒有任何回應。

        “彩蛋？”他一連呼喚了幾聲，仍然沒有任何回應。直到他的手摸到了一片光滑，是“彩蛋”的蛋殼！

        可是……原本好似暖玉的觸感，現(xiàn)在只剩下一片冰涼。白塔心里一緊，“彩蛋？”，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他手腳并用地爬上床，想要抱起“彩蛋”，卻撲了空，因為他摸到的是碎裂的蛋殼！

        “彩……蛋？”他茫然地撫摸著手里的這片蛋殼，過了幾秒，好似終于反應過來，“破殼了？那人……”最后的“呢”消失在唇齒間，因為他想起了屋里除了他還有一個人。

        大腦空白了一瞬，他轉(zhuǎn)身似呢喃似疑問：“……彩……蛋？”

        然后他聽見了兩聲跺腳聲。

        思緒紛亂，剪不斷，理還亂。

        “彩蛋”今天沒有起床……

        “彩蛋”破殼了……

        “彩蛋”不見了……

        “彩蛋”……

        屋里有人……

        他不讓我開燈……

        他打我……

        他沒穿衣服……

        ……？

        幾次張嘴，白塔都不知道現(xiàn)在該說些什么。

        啊，對了！衣服！

        “那個……我給你拿件衣服？”他嘗試著說。

        咚咚。同意了。

        吐出一口氣，他繼續(xù)說：“可是我昨天把衣服都拿到倉庫殺菌除螨了，要出去拿。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咚咚。

        “那好，等我一下。”說完白塔又摸黑回到房門前，“我要開門了哦？”

        咚咚。

        吱呀——

        拉開房門，白塔閃身而出。在黑暗里待久了，走廊里的燈光顯得有些刺眼，他不得不閉上眼睛適應一會兒。

        靈光一閃，剛剛“彩蛋”不讓我開燈，是不是還有他的眼睛不能適應強光的原因？

        重新睜開眼睛，白塔向倉庫走去，最后在卡爾房間門前站定。

        叩叩。

        “卡爾叔叔？您睡了嗎？”他輕聲問到。

        原地等了幾秒，房內(nèi)沒有回應。

        看樣子應該睡著了。

        轉(zhuǎn)身走了兩步，他就聽見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卡爾的聲音懶懶的，“怎么了？小白塔？”

        “彩蛋破殼了。”白塔語氣平靜。

        “哈啊……哦，彩蛋破殼了啊，我還以為什……”卡爾突然睜大了眼睛，聲音一下拔高，“什么？破殼了？！”

        這一嗓子連樓上的陸容都被驚動了。

        咚咚咚！“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好嘛，又一個大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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