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沅成了太女，風光無限。眾人公認的準太子顧長炎的處境則顯得尤為尷尬。

        雖然有平日里仰慕的人為顧長炎鳴不平，但更多的人是打算看顧長炎熱鬧。依看熱鬧人的想法，顧長炎眼見皇位歸了旁人，必然心有不甘，與太女必有一番廝殺。

        但讓看熱鬧的人失望了，顧長炎被免官后整日與娘子吟詩作對，好像全然不在意這件事，神采奕奕全然沒有半分頹唐，也沒有與太女再爭斗的意思。

        顧盛德六十五壽辰宴會上，顧汐沅在宴會上見到許久未見的三哥。“聽聞三哥偶感風寒，一直沒得空去看三哥，不知如今可好了。”

        “不勞太女掛心，太女事忙，我這樣的閑人，哪敢勞煩尊貴的太女掛心。”

        顧汐沅自然能聽出這話中的嘲諷之意，心中卻毫不在意。

        兄妹兩個能走到今日這種地步，與顧汐沅的態度有很大關系。

        顧長炎曾想過，若是顧汐沅肯來找他，說幾句軟話，他對她雖不能像之前那般親厚，但也不至于這般冷淡。

        顧汐沅知道三哥的想法，可她卻什么都沒做，只是由著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僵。

        不是她不肯，而是她不敢。

        盡管顧長炎不過是個無官無爵的閑人，整日在家吟詩作對，陪伴妻子。

        顧盛德依舊不肯放過他。明里暗里提過幾次讓顧汐沅除掉顧長炎永絕后患。雖然都被顧汐沅東扯西扯蒙混過去，但她害怕有一天顧盛德會親自動手。

        這種情況下她只能假裝與顧長炎疏遠，畢竟顧長炎只有遠離她才是最安全的。

        壽宴后，顧汐沅被顧盛德單獨留下。

        “耀辰，外頭都在說你不配做儲君，為顧長炎鳴不平，你打算如何辦？”

        “兒臣并不覺得自己能力不及顧長炎。我與他差了十五歲，我剛入朝堂時，他已經在朝中多年，就算是兒臣再有天賦，也得靠經驗積累。在旁人眼里，兒臣比不上他是正常的。”

        “只是兒臣現在比不上他，不代表十年二十年后兒臣比不上他，總有一天兒臣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番說辭并沒有令顧盛德滿意，“你說了這么多，到底還是舍不得殺他。”

        顧汐沅渾身冒冷汗，面上還是保持鎮定，“如今人人都在盯著兒臣，若顧長炎出了事，無論真相如何，世人都會覺得是兒臣所為，此時動手實在是不明智的舉動。本來朝野上下就有許多人為他鳴不平，這樣做不更是落人口實。”

        “到底是你覺得時機不對，還是根本不舍得殺他。”

        沅沅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軟了。

        “留著一個民心所向的賢王，是打算給自己添堵嗎？帝王必然要心狠，你以女子之身登帝位就更要心狠。帝王心中不能有愛，你若是不肯動顧長炎，只能朕親自動手除掉他。”

        顧盛德身體越來越差，估計沒有幾年可活。顧汐沅原本的策略是拖到顧盛德死了，三哥就安全了。

        顧盛德對顧長炎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她根本護不住三哥。熟悉的無力感再度席卷而來，哪怕她成了太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依舊保護不了在乎的人

        顧汐沅失去了意識醒來看到顧盛德正一臉喜色的坐在床邊。無論她的身體情況怎么樣？顧盛德都不該是這種反應，難道是……

        顧盛德的說印證了她的猜測，“你是怎么當娘的，懷孕兩個月了，自己都不知道，四處東跑西顛的。”

        顧汐沅有了要孩子的心思，兩個月前停了藥。既然停了藥，就做好了懷孕的準備。只是算算日子，這孩子未免來得也太快了些，剛停藥就有了。

        “父皇，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父皇豈會拿這種事情誆你。”

        顧盛德怕診錯，把太醫院的太醫全部叫來診了一遍，這才放心了下來。

        自從三年前把女兒逼得生病之后，顧盛德對抱孫子本已經不抱希望，只希望女兒能身體健康，快快樂樂就好，沒想竟然有這么大的驚喜。

        “沅沅，你是第一胎，得格外小心。把手里的差事交接一下，在公主府中安心養胎就行了。”

        “我一向身體好，不必如此小心。況且剛一懷孕就去修養，讓群臣百姓如何看？那些本就不信服兒臣的人，更要借此事大做文章。”

        顧盛德并非不懂這個道理，只是這是他第一個孫兒，格外重視，唯恐出一點紕漏。

        “既然你堅持，就按你的意思辦，只是到了六個月，必須停掉手里的活回府養著。”

        “都依父皇的意思。”

        顧盛德為了給孩子積德必然暫時不會動顧長炎，這個孩子來得真是及時。

        顧汐沅身體好，懷孕前期幾乎沒什么反應。那時她還很慶幸，以為整個孕期都可以舒舒服服的過去。

        誰知隨著孩子越來越大，沉重的負擔壓的腰都要折了。平躺壓得心臟不舒服，睡覺時只能側臥。

        晚上睡不好，情緒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一點小事都能惹她生氣。這些日子陳景川默默忍受她的壞脾氣，從來沒有抱怨過。

        何婉診完脈道:“太女，您和腹中的小殿下身體一切安好。”

        顧汐沅無奈道:“孩子就是太健壯了，才會整日折騰我。”

        她對這個小家伙的感情極為復雜，時而嫌棄，時而喜愛。

        孩子鬧得她不舒服的時候，對孩子分外嫌棄。

        可轉念一想這個小孩是她和川哥哥的孩子，一定可愛極了，以后必定隨著兩人的長處，對孩子的態度好多了。

        “何姐姐，我如今已經懷孕六個月了，雖然等幾個月孩子出生后就能知道，可我實在等不及了，想知道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何婉肯幫顧汐沅做事，一來是因為太子救過她的性命，太子已逝，她只能忠心輔佐顧汐沅來報答救命之恩。二來是她覺得顧汐沅身為女子，來日登上帝位，對天下女子的境遇必然有所改善。

        人首先要養活自己，女大夫連糊口都費力。旁的女子一看自然不會再學醫，女大夫少之又少。可天下女子千千萬，又怎可能人人都不生病。

        不肯讓男大夫看病，女大夫又少之又少，女子生病就只能等死，尤其是生產這個大坎。

        她年幼時看了太多不幸，立志行醫，行醫多年，因為是女子而受到的薄待和不公數不勝數。無論醫術有多高超，旁人一看她是女子也不會讓她醫治。

        行醫二十幾年，救人無數，總算得到了認可，成為京城人盡皆知的神醫。

        兩年前何婉用多年行醫攢下的積蓄開了個女醫館，醫館都是女大夫，專為女子看病。

        女醫館的生意極好，何婉整日忙得腳不沾地。百忙擠出時間來親自照看顧汐沅。

        何婉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顧汐沅:“太女希望懷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何婉希望每個女孩子都生在個想生女兒的人家。可她心里猜測太女應該更盼著生個兒子，畢竟以太女的處境，若能生個兒子，路會好走許多。

        “我就是眼饞旁人有女兒才決定這么早要孩子，當然是盼著有個女兒。半年前部侍郎孫女的滿月宴，那孩子不認生，我接過來抱了一會，孩子小小軟軟，像是抱著一團棉花，手感極好。就是因為羨慕人家生了個小姑娘，我才有了要孩子的想法。”

        壓在心頭的石頭落地，何婉笑道:“太女可以如愿了。”

        “真的嗎？”若不是身子太重，顧汐沅定然要高興地蹦起來。

        “通常不會有差錯，只是孩子未出世前不敢保證一會是女兒。”

        還能有變故，那不是白高興了。不過想這些也沒用，左不過只有兩種可能，她還能有本事生出個旁的玩意。

        “陛下一直盼著有孫子，等孩子出生后，陛下那邊怕是會不大高興？”

        若是顧盛德看她生個女兒直接氣死了，她就可以抱著女兒直接登基，那真是雙喜臨門。

        這種話當然不能當著何婉的面說。“我是孩子的母親，我高興就好，旁人高不高興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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