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太后與紫珠說著話的這會兒,鄭熙已經(jīng)到了御書房。
他領(lǐng)著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的職務(wù),本可以直接進入御書房而不必稟報,但他還是在門前站住了腳,低聲問旁邊伺候的小太監(jiān):
“圣上今天心情怎么樣?”
那小太監(jiān)看著他搖頭,悄悄擺了擺手。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鄭熙意識到不妙,心里一沉?伤F(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到了此處,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進去后卻不敢出聲,只低頭侍立在一旁。
皇帝應(yīng)當是早知道他進來,卻連眼皮都不抬,只低頭看折子。鄭熙也就只得在旁邊站著等。
站了半天,皇帝才抬眼對他一瞥:
“朕聽說,你昨晚帶人到孝慈宮去,卻沒見到太后,只捉住個宮女?”
昨晚上這件事鬧得有點兇,又是在宮里,皇上在他前來稟報之先提前聽說,也不算怎么奇怪。
鄭熙連忙跪下,道:
“臣辦事不力,祈請皇上責罰。”
皇帝沒有理他的套話,只問:
“那宮女與那侍衛(wèi),都處理干凈了?”
“已經(jīng)按穢亂宮闈,亂棍打死了,小的斗膽,派人一家送去一百兩銀子,料想他們家里人不敢多說什么,況且詳細的事,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皇帝聽他這樣說,點了一點頭:
“如此便好,此事萬不可留下痕跡才是。”
鄭熙恭恭敬敬答了聲“是”。只聽皇帝又說:
“此事失敗,倒也不全怪你!
鄭熙心里剛一松,只聽皇帝又道:
“上次那侍衛(wèi)朕也見過一面,雖說長相不算差,年紀也輕,但到底是個粗人,恐怕不大合太后的意;太后是個尊貴人,雖說久不見男子,大約也未肯輕易俯就,所以才命宮女以身相替!
鄭熙揣度著皇帝的意思,問:
“陛下的意思……是另找其他人選?要依小的想,此計剛剛失敗,太后有了提防,只怕不會輕易上鉤。再選的人,必須格外機靈膽大,得能取得太后的信任才行!
皇帝低頭沉思,似乎在考慮人選,隨后他抬起頭來,似乎有了主意:
“鄭熙,就由你去!
鄭熙萬沒想到皇帝如此決斷,一愣:
“我?”
皇帝點一點頭:
“你的相貌合宮贊嘆,若你親自引誘,她必然動心。況且你本是閹人,太后不會在這方面對你多加防備!
皇帝此想,堪稱異想天開,鄭熙苦笑道:
“陛下說笑了,您也知道小的是個閹人,就算長得再好,又能拿什么去動太后的心?”
皇帝笑道:
“宮中對食之事甚多,屢禁不絕。那找了宮女對食的太監(jiān),難道那玩意能再長出來不成?我知你們自有妙法,彼此之間還常常切磋交流……你若不懂,便去問旁人,難道還要朕教你不成?”
鄭熙為難道:
“臣領(lǐng)著秉筆太監(jiān)的正職,又身兼東廠督主之職務(wù),若沒有皇上的旨意,總是隨隨便便往孝慈宮跑,是不是有點……不自然?”
皇帝一擺手:
“這還不容易,欽命你為孝慈宮的總管太監(jiān),此后你就在孝慈宮伺候!
聽得皇帝這話,鄭熙心里咯噔一聲。
孝慈宮是太后所居,那里的總管太監(jiān)比照皇帝的寢宮昭明殿,都是四品,比其他宮中的總管都高出半格。只是若與鄭熙原本的從三品御書房秉筆太監(jiān)比起來,還要矮半格。這樣一來,實際上便是降了職。
看來,皇帝是鐵了心要讓他做這件事。顯而易見,這便是他把事辦砸了的懲罰了。
如今要推辭已經(jīng)是不能,但此事性命攸關(guān),不僅是降職那么簡單。鄭熙還想盡力一搏:
“陛下有命,小的萬死不辭,只是小的還領(lǐng)著東廠廠督一職,四品的孝慈宮總管……論理不該兼東廠廠督。”
這當然是個問題,皇帝沉思片刻,才道:
“現(xiàn)下沒什么合適的人,暫且還由你兼著吧,等再有了人,你再把這職司交出來,也是一樣。”
皇帝這樣說,便是一錘定了音。鄭熙知此事再無回旋的余地,心中有苦說不出,只得叩謝皇恩,垂著頭,慢慢地去了。
鄭熙只道他與皇帝這幾句話沒人聽見,卻不知他剛出了御書房,便有個小太監(jiān)悄悄從御書房后面閃出來,專撿不顯眼的路走,自后門進了孝慈宮。
這小太監(jiān)已然來過幾次,孝慈宮中的人見了,都不攔他,就容他一直走進去見紫珠。
紫珠與他相熟,見了他就即刻把他帶去見太后。
太后午睡剛醒,歪在美人榻上,眼睛半睜半閉,聽完他報告,點頭道:
“按你的說法,那位要把鄭熙派到我宮里來做總管太監(jiān)?”
那小太監(jiān)跪著,向太后稟報道:
“旨意已經(jīng)下了,想來到了明天,鄭總管就要到您這兒來磕頭!
太后娘娘笑了一聲:
“虧他想得出來,這倒是有趣了……你姑且去吧,若有別的事,再過來!
紫珠給了那小太監(jiān)幾兩銀子,把他打發(fā)走。轉(zhuǎn)回頭來,坐到太后腳邊給她捶腿:
“您說,那位是個什么意思?”
“還能又什么意思,不過是嫌我在這宮里礙事,要把我清出去——偏偏計劃得不周密,事情辦砸了,鬧得不好看,如今把鄭熙派過來,算是姑且服了個軟,讓我解氣的!
紫珠扁扁嘴:
“那位真能這么好心?”
太后笑了一聲:
“他既然叫我一聲母親,表面上的孝順,總還是要有,否則群臣也不能容他——別忘了,他可還有哥哥呢。若不是東平王命窘,碰上那件事,早早就被封出去,這皇位原本該是東平王的才對!
紫珠嘆息一聲:
“此事還是怪娘娘心太慈了,那位本來是第七子,當初您要是不把他認在名下,這皇位又哪里能輪到他?”
太后睜開一雙鳳目,伸出一根手指頭,往紫珠那邊點一點:
“能說出這話來,足見你還是個傻孩子,真是白跟了我這幾年。平白無故的,他比我大那么多,生母又沒死,我為什么要認他做兒子?還不是因為先帝看好他,又怕群臣因他生母只是個尋常宮婢,反對立他,這才命我將他過到自己名下……否則,我又何必蹚這趟渾水!
紫珠雖跟隨太后多年,卻不曾聽太后提過這一樁事,手上也停了,抬起頭來望著太后:
“如此說來,這還是先帝的不是;只是那位既然得了皇位,按說也應(yīng)該滿意了,何苦又來磋磨咱們!
“要不怎么說人心不足呢,”太后懶懶望了她一眼,口里評說,“得隴就要望蜀,當上了皇帝,就想要把生身母親也封做太后;可偏偏有一個我在這兒擋著他的道,他自然要想方設(shè)法除去了我!
聽了這話,紫珠心里大為不平:
“您雖不是他的生母,畢竟對他有過這樣的大恩,說句犯上的話,那位如今的行止,可堪稱一句忘恩負義!
太后看見紫珠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只是笑:
“這世上忘恩負義的,又豈止他呢?你又哪里知道。更何況他雖然是皇帝,富有四海,這樣的大恩,卻也無論如何報不了;這報不了的恩,比報不了的仇還厲害,沉甸甸壓在人心頭,時間久了,難免要讓人生恨。況且我爹爹在朝堂上,門生實在多了些。這幾年來,只怕他心里盤算的全都是怎么剪除我們父女,哪里還能想到什么恩情?”
之前說的事都是發(fā)生在宮里,紫珠雖說半懂不懂,尚能搭得上話,等聽太后說到朝堂上的事,這她就半點也不明白,只好換了個話題:
“皇上雖然性子偏狹,非要抬他母親做太后,好在貴太妃還算是個省事的,倒不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冷笑一聲:
“她倒想要惹出點事端來,只是沒那能耐。那女人小戶出身,不過偶然被幸過一次,又走運生了皇子,這才在宮里立了足。老頭子若是看她好,就算看在兒子份上,也早該把她抬起來,哪里用得著把兒子特特放在我名下。要我說,她要是肯管一管兒子,教他些忠恕的道理,也省得我整天這么提防著……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如今她歲數(shù)也大了,由著她去吧!
紫珠看太后神色,似乎懶懶的不想再說話,趕緊又問了個最重要的問題:
“等那鄭熙來了,娘娘打算拿他怎么辦?”
太后一哂:
“還能怎么辦,他雖然是個奴才,到底是那位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我若當真罰了他,那位又要在心里給我再記上一筆。平白無故的,我可不惹這個氣!
聽她這么說,紫珠有點擔憂:
“依娘娘這么說,就由著他在我們這宮里放肆?”
太后看了她一眼:
“這不是還有你?你這個掌宮大宮女,跟他那個總管太監(jiān)當是平級。你又是自小就跟著我的,諒他不敢跟你叫板。你放心,就算他真鬧出什么來,盡管來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紫珠得了這一句,心下就定了。跪下對太后道:
“娘娘放心,紫珠必定謹慎小心,不叫那鄭熙在咱們這兒討了好處去。”
太后一笑:
“有你這話,我也就安心了。”
主仆兩個說了這半日的話,就又到了擺晚膳的時候。紫珠出去叫人進來擺了飯。才剛吃到一半,就有皇上身邊的人來報,說是明兒一早,新任的太監(jiān)總管鄭熙要來磕頭。
太后與紫珠對視一眼:
果然,這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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