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紫珠笑起來:
“這天下難道還有什么東西,是娘娘沒有的,非要問他們要來?”
王度阡搖起了頭: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如今我在這宮中,吃穿自然不愁,若要金銀珠寶,也應(yīng)有盡有,沒什么了不起。只是除了這些外物,我們還需要一些更重要的東西。”
紫珠雖然機靈,到底沒有多少知識,她看著太后,神情茫然,全然不知道太后在說什么。
王度阡也不急,只是慢慢地教導(dǎo)她:
“如今你我被困在這深宮內(nèi)苑,兩眼一抹黑。雖說有些散碎消息能從御書房傳出來,到底有限,也不全面。要弄到宮外的消息難如登天。我想要問那位要兩張出入宮禁的令牌,以便讓你可以隨時出宮,替我傳遞訊息,你看可好?”
紫珠聽太后這么說,馬上高興起來:
“娘娘是想讓我出宮?這可太好了。”
王度阡見她高興,也跟著笑起來:
“你這個小鬼頭,光想著出宮去玩,殊不知我是想要你幫我辦正事的。”
紫珠笑道:
“娘娘的正事,紫珠一定忘不了,只不過娘娘要真派我出去,也得留一點時間讓我玩一玩才好。”
王度阡刮刮她的鼻子:
“光想著玩,八字還沒一撇呢。”
紫珠揚起頭:
“娘娘可是要幫他大忙,就問他要這么點小東西,還怕他不答應(yīng)?”
王度阡搖一搖頭,瞇起了眼睛:
“這可說不定,他若是提防著我,就算我要幫他大忙,他也未必把這樣?xùn)|西給我。若他只當我是個女流,以為我辦不成什么事,我這想法倒是可能成功……算了,不說他,咱們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她將這件事打算好了,等到午后她習(xí)字的時候,就又在書房看見了鄭熙。
鄭熙傷好之前,侍書的人一直都是大宮女翠湖。按說翠湖在她身邊侍書的時間,比鄭熙要長得多,王度阡從未覺得她有哪里不好。然而之前由鄭熙伺候了幾回,再換回翠湖的時候,王度阡就有些嫌她笨,不如鄭熙有眼色,用著左右不順手。
翠湖能在太后身邊做到大宮女,服侍人的能力該說不差。可要說周到細心,卻遠不如鄭熙。此前鄭熙在時,王度阡要找什么,要拿什么,幾乎用不著說話,只一抬頭,鄭熙就能幫她遞到手邊。翠湖明明跟她跟得更久,她要拿什么,卻還不得不出聲。
要說服侍人的能力,在這孝慈宮里,大概只有紫珠比得上鄭熙。只是紫珠平常忙得不行,本來就只有她習(xí)字的這一會兒能偷閑歇歇,王度阡并不想讓她太累。
如今鄭熙回來,她總算覺得熨帖了。
王度阡寫了幾個字,想起過幾日或許便要為立貴太妃為太后的事上書,便要鄭熙替她去拿折好的紙。鄭熙轉(zhuǎn)身去取,王度阡見他步態(tài)還有些古怪,不覺問道:
“我以為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
鄭熙放下手里的活兒,回身來行禮道:
“確實是好了,只是傷的時間久了,一直躺在床上,如今起來活動,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
如今離他受傷之時,已經(jīng)有二十日,王度阡不覺嘆道:
“難怪當初我在家時,母親時常教導(dǎo),不可輕用肉刑。不過打了十板,過二十日竟還不得痊愈,倒是我莽撞了。你受了這等苦楚,心中不要怨我。”
王度阡的語氣里頗有后悔之意,鄭熙聽了,便說:
“娘娘是菩薩心腸,還為了奴這樣的人嘆息,就算是一時打錯了,奴也不會有半點怨言,況且本就沒有打錯,奴并不敢怨娘娘。”
王度阡聽了這話,搖頭道:
“這到底是我的罪孽了,倒是要補償你一番……方才我仔細想過,你之前所說之事,倒也不是全不可行。不過我倒要問個明白,若是說通了我,皇上許了你什么好處?”
鄭熙知道此事瞞不了太后,跪下說道:
“若是能說通了娘娘,皇上許我回司禮監(jiān)。”
王度阡聞言,笑道:
“這可真是在算計我了,我把太后的名分讓出一半去,還要把我的人弄走。合著這件事里,就只有我一個吃虧。”
鄭熙明知太后不是真心,可他聽她口中說出“我的人”這三個字,心里還是跳了一下。
好像他獨個兒在這宮里掙扎了十多年,如今突然有了什么歸屬似的。
可他又不能說不去,只笑著說:
“小的去了,自然有更伶俐的來服侍娘娘,娘娘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整個司禮監(jiān),還有比你更伶俐的人?若是真有,之前皇帝也不派你來了。”
這倒是真的,鄭熙也知道事實如此。只是太后若不愿意放人,這件事卻也辦不成。
“若讓奴自己選,奴倒真愿意長久服侍娘娘的,只是奴以孝慈宮總管的身份兼任東廠廠督,到底不能長久;奴在東廠日久,很是得罪了些人,將來若有一日離開東廠,恐怕要死無葬身之地。娘娘若是疼奴,放奴回司禮監(jiān),奴便還有一條生路,否則,就算留在孝慈宮,只怕也服侍不了娘娘多久。”
這話倒是很實際,王度阡聽了,道:
“你既然這樣說,我豈有不允之理?自然還是要放你走。不過,我雖然可以上書請求皇帝封貴太妃為太后,要動筆,卻沒那么容易。”
“娘娘有什么要求,小的去向圣上說,定要娘娘心滿意足。”
“我也不要什么別的東西,只是我這孝慈宮里,上上下下的事很不少,況且我父年紀已經(jīng)不輕,又沒第二個子女,時常要關(guān)照一二。故而常有事需要出入宮禁,若有兩個可以任意出入宮禁的令牌,便可以方便不少。”
鄭熙聽了,躊躇道:
“小的只能試著去說說看,成不成的,可不敢保證。”
王度阡笑道:
“這又不是我求他們辦事,他若是不想要,那就算了,沒什么大不了,他想要的東西,我這廂先寫著,你只管去問。”
鄭熙得了太后的這一句話,當日侍奉太后寫完字,便到御書房去,將此事對皇帝說。
皇帝不成想此事進展得這般快,笑道:
“想不到你還真有辦法,只是,若真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到底還是讓她得意了。”
鄭熙道:
“貴太妃的事是大事,倘若能辦成,就算是讓她得意一二,也沒什么大不了。況且她若把那牌子拿出來用,進出宮門,總還是要有記錄的。總歸逃不出皇上的法眼。”
皇帝志得意滿:
“這話也是,就給了她兩塊牌子,諒她也翻不過天去。畢竟是貴太妃的事要緊,就照這么辦吧。你去叫人做了牌子便送去,換了她的書來。等事情全辦妥,你就回司禮監(jiān)來,只是孝慈宮那邊的事,還要你親自盯著,不可丟下不管。”
鄭熙只以為此事辦完之后,就不必再與太后有什么瓜葛。想不到皇帝竟不肯輕易放手。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說:
“此前圣上命小的到孝慈宮布局,一切都是為了貴太妃,如今貴太妃升任太后指日可待,再謀算太后……似乎沒有什么必要。”
皇帝嘆道:
“話是這么說,我母親的心事,做兒子的最清楚不過,她一日不死,我母親就一日不得安生,況且……哼!一個毛丫頭,她又算得上什么太后了?”
鄭熙見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就知自己絕無機會再多說什么。他到底只是個太監(jiān),本就沒有勸諫的資格。
于是他默默地退下去,叫人去做太后要的令牌。
過了幾日,那兩塊令牌做好,鄭熙雙手捧著,親自給太后送去。
王度阡接過令牌,隨手便遞給侍立在一旁的紫珠,自己將寫好的文書交給鄭熙:
“這便是你主子要的那一封書了,你替他立了這樣的大功,他一定要好好賞你了。”
鄭熙聽她口中說出“你主子”這樣的話來,不覺身上一顫。他抬起頭,王度阡竟看見他的眼圈有些紅了。
他模樣本來生得美,此時眼圈紅紅,格外令人生憐。看了他這樣,王度阡心里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這一點特別的姿態(tài)讓王度阡略有些動容,但她忽而又想,如今他既然已經(jīng)要走,何苦又裝出這副樣子。
這般轉(zhuǎn)過念,王度阡的神情就又變得冷漠起來,她稍稍揚起下巴,擺出倨傲的姿態(tài)。
鄭熙再看她時,只覺她的模樣又開始像那一天……開始像他剛到孝慈宮當總管的那一天看見的那樣。
就像是一尊玉碾的菩薩。
高高在上,不茍言笑。
此前她被他挑誘而顯現(xiàn)出的憤怒,因打了他而流露的一點懊悔和同情,如今都看不見了。她身上人性的那部分消失不見,她已經(jīng)如神一般歸位,不會再施舍給他笑容。
或許本來就該這樣,她是太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是皇帝要命他對付的敵人。他們站在對立的兩邊,無論如何他都不應(yīng)希冀那些本不存在的東西。
有些古怪的情緒縈繞在鄭熙的心頭無法訴說,只能強壓下去。
離開了孝慈宮,回御書房復(fù)命的路上,鄭熙抬頭看了看太陽。
天上一絲云彩也沒有,太陽當空高懸,持續(xù)散發(fā)著熱力。
夏天已經(jīng)快要到了,可他從未覺得自己像現(xiàn)在這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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