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小喜趕緊重新包上包袱,把東西帶回了東廠。
回去之后,只見鄭熙已經吃完了餛飩,半倚在一張躺椅上,眼睛半閉半睜。
他聽見動靜,也不動,只問:
“回來了?”
小喜連忙答應:
“回來了,太后娘娘還給了一包東西讓拿回來。”
“知道了,你放我屋里就行。”
小喜把東西放進屋里,松了手。
他伺候了鄭熙三年,這段時間以來,鄭熙對他一直還算關照,多少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不過督公要是知道了他不小心了解到的密事……
小喜又打了個寒顫,生怕他要猜疑自己看過包裹里的東西,趕緊出去了。
鄭熙稍稍補了一點覺,其實也睡不踏實,腦子里總要止不住想起東平王。
東平王實在是時局之中最大的變數。
皇帝、太后,還有他自己,都在緊張地等待著東平王有所動作。而東平王……似乎有他自己的節奏。
主動權在他的手上,所有人都得圍著他轉。
鄭熙嘆了一口氣。
就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像他這樣一個太監,也只能心驚膽戰地等著事態的發展了。
這時候,趙千戶將監視東平王的報告給鄭熙送了過來。
趙千戶著實盡職,就連鄭熙與東平王的談話都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更別提太后與東平王的對話了。看起來,他的人已經成功混進了東平王的大營里。
鄭熙看過這份報告,直接把前面兩頁燒毀了。
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太后與東平王見過面,只怕宮中又要雞犬不寧。
只可惜這兩頁紙燒掉之后,他也沒法拿去向太后邀功了。
算了,以后還有機會呢。
鄭熙口中嘖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將其他幾頁收好。
眼看看天色將晚,他也該好好歇著,攢足了精力明天去見東平王。
第二天,鄭熙一大早就出發了。
如今東平王已經離城三十里路遠,鄭熙騎馬過去,也花了快一個時辰,等他到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東平王早知他今天要來,提前到帳外迎接。鄭熙滾鞍下馬,連忙行禮:
“啊呀呀,王爺,我只是個太監,這怎么使得。”
東平王笑道:
“鄭秉筆是宮中人,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更何況今日鄭秉筆是身負皇命前來,孤親自出來迎接,亦是正理。”
鄭熙跟著東平王進了大帳,只見東平王這日滿面春風,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時還要熱情許多。
鄭熙倒是希望東平王更冷淡些,看他這么熱情,鄭熙心里反而格外不安,只覺得東平王說不定已經設好了什么圈套。
不過他畢竟是奉命而來,就算有圈套,似乎也沒什么要緊。
反正皇帝已經下了死命令,要談妥不容易,要談崩,卻還是很容易的。
兩人進了大帳,分賓主坐好,東平王笑道:
“鄭秉筆這一次來,可是為孤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鄭熙面孔上帶著笑容,向東平王道:
“我此次前來,是為了要向王爺轉達皇上的意思——皇上準許王爺入宮覲見,但王爺的三百名隨員,并不許進入京城。為王爺的安全考慮,王爺可帶兩名隨身的侍衛。”
東平王“哈”地笑了一聲,顯然覺得這說法很荒唐:
“孤到底也是個藩王,皇上下這樣的令,難道要孤像那些三年任滿回京述職的小官一樣,只帶著兩個人進京?況且孤的隨員之中,許多都是當年走時從京中帶走的,這次他們不顧路途遙遠,一定要跟著孤回來,正是想要回家探親,如今離城只有三十里路,卻不許他們進城,孤要怎么和他們交代呢。”
鄭熙臉上的笑容并未更改:
“這是皇上的意思,我也只是過來傳話。倘若東平王的隨從思念家人,不妨請人送信,請這些親友家人出城一敘,卻也是個辦法。”
“實在不行也只得如此了,不過只許我帶二人未免過少,孤再怎么說也是個藩王,決計不能這樣入城。”
鄭熙早知東平王不會同意這個計劃,于是又笑著問:
“東平王想要帶多少人進城呢?”
“至少一百五十名——五十名侍衛及將官,五十位文臣及書吏,還要有孤的家眷二十人,以及三十人的儀仗。”
鄭熙笑著搖頭:
“東平王的意思,我可以轉達給皇上知道,不過依我看,要是說這樣的話,就算談到二十天之后的正日子,怕是也談不攏了。”
東平王微微皺眉,顯得有些不悅:
“你要孤王怎么說呢?孤的這些部下自從七年前離開京城,就再沒回來過。我是圣上的親兄長,他本不該對我如此提防,著實寒了人心。”
“東平王也該知道,近來京中不大太平。王爺大舉帶人進京。萬一趕巧碰上什么事,反而要讓有心人當做話柄……到時候就算皇上想為您開脫,也找不到話說。”
就算東平王脾氣好,聽了這話也要惱了:
“本王的人遵紀守法,本來也用不著人開脫!”
鄭熙不慌不忙,安撫道:
“王爺的手下人,當然不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是王爺帶大批人馬進京,讓有心人看在眼里,或許就要以此挑撥王爺與皇上之間的關系,倘若讓那些小人得逞,實在不美。”
聽他這樣說,東平王的態度漸漸恢復了平和:
“孤有些失態了,還請鄭秉筆勿怪。”
鄭熙看今天已經說得差不多,就站了起來:
“既是如此,我就先回去復命,將王爺的說法向皇上稟報,看他能否改變心意;想來王爺大概也要安撫隨從們的情緒,商討進城的人選……我就不久留了。”
東平王也站起身,雖說他對這一次會面的結果不甚滿意,但還是將鄭熙送出了大帳,從始至終都表現得雅人深致,十分妥帖。
鄭熙從東平王這里出來,就立即回宮,向皇帝報告了這次會面的情況。
皇帝對此挺滿意:
“很好,就是這樣,想來東平王那邊,也要和他的人商討下一步的計劃,你不要著急,后日再去,看看他怎么說……現下雖說有東平王的事,太后那邊,你也不要忘了,還是要照常請安。東平王進京,只怕太后也會有些動作,你一定要盯緊了。”
“是,小的這就往孝慈宮去。”
皇帝點了點頭:
“回來之后,立即向朕回報。倘若太后問起東平王的事……朕一定要馬上知道。”
鄭熙答應一聲,出了御書房就直奔孝慈宮。
自從那個有些緊張的夜晚之后,他這還是第一次往孝慈宮去見太后。
從御書房到孝慈宮的路,鄭熙向來走得熟門熟路,這一次腳步卻遲疑起來。
不知怎么,鄭熙有些怕見王度阡。
那一天晚上發生的事,仿佛菩薩揭開臉上的障面,變成誘惑人的妖女,露出嫵媚的半張臉,然后一瞬之間又合上了。
鄭熙至今還在懷疑那只是一種幻覺,可他那時唇上的觸感卻好像一直留到了現在。
他有些怕,害怕今日無論去看見太后是何種模樣,他都會覺得兩人之間過分生疏。
像前天夜里的那種親密甜膩的氣氛,大概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不管他走得有多慢,御書房與孝慈宮之間的距離,總歸沒有那么遠。
等他到了孝慈宮,一切好像還和往常一樣。
太后總是端莊地坐在正座上,態度始終是冷冷的。不笑,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一點溫柔,就好像她紆尊降貴同他說話,只是出于對皇帝的尊重。
鄭熙大著膽子悄悄抬起眼睛看她,總覺得她在看他的時候,眼睛里有從前不存在的光。
這是真的嗎?還是他癡心里的傻想頭呢?
鄭熙咬一咬嘴唇,摒除了那些無聊無用的奇怪思緒。專心聽太后的問話:
“聽說,鄭秉筆之前去見了東平王?”
“是,奴是奉皇上的命去的。”
“早就聽聞東平王雅望非常,本宮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回等到他進宮覲見,本宮可一定要見上他一面。”
鄭熙垂下頭,想了想:
“娘娘還不一定能見得到。”
“怎么說?”
“皇上嫌東平王身邊帶的隨從太多,兩方面正僵持著呢。萬一到最后談崩了,說不定東平王要直接打道回府。”
王度阡搖搖頭:
“東平王難得進一次京,皇帝總不至于不讓他來覲見……不過這樣的事我也管不著,能見就見,見不到也就算了。”
“等過兩天,奴再去時,一定向東平王轉達娘娘的意思。”
王度阡嘴唇勾起一絲微笑:
“有勞你了。”
這樣的見面終歸只會說些場面上的話,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不過當鄭熙回到御書房,向皇帝報告時,還是讓皇帝冷笑了一聲:
“看起來,太后對東平王還真感興趣。”
鄭熙笑道:
“東平王當年在京中,也是以雅望聞名的,對東平王感興趣的人,只怕不僅僅是太后。”
鄭熙這話不錯,當年東平王住在東宮時,就是京中最為風流的人物。人人說他不僅精通儒道釋三家的學說,而且詩書畫三絕,渾身上下簡直沒有一點缺點。
他離京的那一日,京中的仕女夾道送他,往他車上投擲迎春花編織的花環,花環多得從他車上溢出來,把路面都堆滿了。從那以后,便有人稱迎春花為“東平花”。
現下宮中的嬪妃里,有些進宮晚的,只怕也曾向東平王的車上投過花。
哪怕皇帝知道鄭熙說得確實半點不假,也止不住要滿懷著妒恨,發出不快的聲音: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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