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人很快就捧來了短鞭,鞭子由牛筋制成,足有兩指粗細,一鞭下去即刻皮開肉綻。
蘭初堯在蘭夫人母子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足足挨了三鞭,在王府新換的衣裳也染上了血痕,疼得他咬牙切齒。
眼看蘭初堯便要昏死過去,蘭夫人才及時出聲道:“老爺,孩子不懂事,責罵兩句跪個一時片刻也就是了,何必自個兒親自動手呢……”
蘭夫人若要制止早該開口,這會兒才出聲只是怕他真昏過去,不能繼續罰跪罷了。
于是蘭初堯便帶著三道新增的鞭傷,一直被罰跪到了傍晚,而不遠處涼亭里對月而坐的,正是正在用晚膳的一家三口。
蘭春秋背對蘭初堯而坐,甚至吝于給他一個眼神。
“爹,大哥身子弱,定是昨日落水被凍壞了,一時糊涂才口不擇言。”蘭初宇關切道:“您當心氣壞了身子。”
“大順尚武,一副這樣的身子骨能成什么事兒?”蘭春秋滿臉輕蔑,再看向自己疼愛的小兒子,臉色這才稍緩,“還是我的宇兒懂事,要是都像我的宇兒這般英武健壯,為父也就放心了。”
“到底是身嬌肉嫩,哪能跟咱們宇兒相提并論啊。”蘭夫人語氣涼颼颼的,譏諷道:“以后嫁出去,好生伺候家中男人便是了,哪里用得著受這些行軍打仗的苦啊!”
蘭初宇身為嫡子是公認的蘭府繼承人,而蘭初堯則是攪擾他們一家和睦的罪人,他從小便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
蘭初堯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他不爭不搶,一直在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總有人不愿意放過他。
他深知自己不該回到這處地方,但只有以蘭家公子的身份,從蘭府出去,才能讓他有朝一日名正言順地站在姬鶴川身邊……
況且上一世蘭春秋似乎就與三皇子頗為親近,誰知他有沒有參與黨爭,成為害死姬鶴川的一環呢?
既然重來一次,蘭初堯誓要撥開上一世的迷霧,辨明奸佞護住姬鶴川。
姬鶴川對皇位從無覬覦之心,皇帝父子卻始終忌憚他的軍功,找了個蹩腳的借口將人召了回來便不放了。
蘭初堯要在蘭府和三皇子好好斡旋,一定要幫助姬鶴川離開京城這處是非之地,重新帶領大軍戍守邊關,堅決不讓蠻夷踏足一分一毫,那才是姬鶴川向往的天地。
罰跪結束后蘭初堯是被兩個下人抬回自己住處的,蘭初堯在蘭家并沒有自己的院子,所謂的住處不過是在下人住的院子后面給他辟了一間廂房。
兩個下人將蘭初堯扔在塌上便嫌棄晦氣似的立馬走了, 蘭初堯感覺身下的被褥濕潤一片,像是剛被潑了水上去。
蘭初堯無奈,忍著一身傷痛艱難地起身下榻,翻出了一床從前的舊被子換上,雖然破了點,但好歹是干的。
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就算鬧起來也不會有人為他做主,也就不想追究了。
他熟練地找出傷藥為自己涂抹,但后背卻有些許夠不著的地方,也罷,傷口晚些時日總會痊愈的,不過是多痛一陣子罷了,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這樣想著蘭初堯便重新爬上了床,準備囫圇睡一覺,卻不知是不是傷重的原因,怎么也睡不著。
蘭初堯想了想,再次下榻,從包裹里翻出了那件姬鶴川的外裳,他將其抱在懷里,鼻間被男人熟悉溫柔的體香縈繞,頓時充滿了安全感,很快便睡了過去。
或許是不想替他請大夫,之后好幾日蘭夫人母子都未上門為難,蘭初堯勉強吃了點丫鬟送來的干癟的饃饃,便關好門窗在屋內看書習字。
府內主人不待見他,下人們自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這樣被無視著已經是他在這個家最好的狀態了。
蘭初堯的屋子在蘭府角落,左側窗戶正好與圍墻相鄰,午后陽光褪去,正是靜謐的時刻,窗戶外突然響起了兩聲不太自然的鳥叫聲。
這聲音對從前的蘭初堯來說,無疑是求之不得的天籟之音,可如今聽到,只會讓他覺得如芒在背……
蘭初堯當即放下手中書卷,捏緊了拳頭。
沒錯,這就是他與三皇子姬文軒相約見面的信號。
蘭初堯而今一想到這個人,便只有無與倫比的惡心,卻又不得不去赴約,他一定要借著姬文軒對自己暫時的信任,套取更多有用的信息阻止他的陰謀。
兩人每次見面都約在一家茶館廂房,蘭初堯用著買傷藥的借口,很快就趕了過去赴約。
到了茶館,照例被安排好的小二往里帶,在走上樓梯即將進入那間熟悉的廂房時,蘭初堯頓時心跳加快。
上一世楚王府尸體橫陳,姬鶴川慘死的畫面不斷在蘭初堯腦海中回放,到最后出現的,總是姬文軒那張扭曲猙獰的笑臉。
自己馬上就要再見到這個人了……
無邊的恨意從胸腔洶涌而出,蘭初堯直恨不得沖進去將姬文軒亂刀砍死,他努力說服自己冷靜下來,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蘭初堯停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才推門而入。
房內姬文軒玉面華服,倚窗而坐,即便不言不語已是氣質斐然,若是帶出三分笑意,更是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一個人若是對你施以獨一無二的溫柔,只怕沒有人能夠拒絕,更別提當時無依無靠,只能任人欺凌的蘭初堯了。
“堯堯,聽說你前日在宮中落水了,沒事吧?”姬文軒見蘭初堯進門,便起身來迎。
蘭初堯搖搖頭,問:“殿下這是在擔心我么?”
這么急著找自己來,恐怕擔心是假,試探是否露餡才是真吧。
“自然是擔心你,我一得到消息都要急死了!”
“那殿下可知我落水的原因?”蘭初堯走到案前坐下,慢吞吞地說,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姬文軒的反應。
姬文軒神情果然略顯僵硬,“為何?”
“那日我不勝酒力被下人扶到偏殿歇息,不料卻被人迷暈,險些被人輕薄了……”
“大膽!皇家禁苑天子腳下,竟有如此膽大包天的狂徒!”姬文軒大怒,一副誓要將人緝拿歸案的模樣。
蘭初堯端出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還好楚王殿下及時出現救了我,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都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
姬文軒握住蘭初堯的手,情真意切地懊悔著,又道:“皇叔這個人行事陰鷙狠辣,從前因為貪圖你的色相使過不少下流手段,而今也總算是做了件好事……那那個狂徒呢,你當時沒有出聲讓侍衛抓人嗎?你可否記得他的長相,他有無跟你說過什么?”
蘭初堯不禁在心里冷笑,說了這么多,只是為了確認自己有無發現他的圈套吧。
“我那會兒嚇傻了,什么都記不得了。”
蘭初堯雙眸澄凈而無辜,讓人沒法心生懷疑,他露出一絲糾結的神情,道:“殿下,其實我覺得你誤會楚王殿下了,他并非你說得那般……陰險無恥。”
“父親嫌棄我丟了蘭府的面子,將我扔下馬車丟在長街上,還是他幫了我呢。”
姬文軒松開蘭初堯的手,給自己續上一盞茶,嘆息:“經此一事,你便對他改觀了?”
“堯堯,要不說你太過天真呢。”
蘭初堯把手撤到案幾之下,仿佛沾上了什么穢物一般,將被姬文軒摸過的地方用衣料使勁擦了擦。
臉上卻是一派懵懂無知的模樣,他故作不解,“殿下,你這話……恕我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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