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三娘
“三娘不懂姑娘的意思!
黛玉已經撤下了定身術,梅三娘卻不再動手,凄然癱倒在地,眼睛里的狠戾一點點消逝,籠上了一層水汽。
鬼也會哭嗎?他們為什么哭呢?也是為命運不甘嗎?
黛玉心中一陣凄楚,有心發問,但看梅三娘伏在梅花枝上痛哭的模樣還是生生忍住了。
“我可以給你維持美人相,你要答應我,不得害人!
聶政不解的看向黛玉,她也不解釋,反而看向地上的三娘,目光如月光般圣潔,看的三娘忘了哭泣。
“我知你不是惡鬼,你原是王安旭的原配,他棄你在先,又放火燒你,害你尸首不全,只得做個孤魂野鬼,如今他倒成了人上人。當初他那樣對你,那你回來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黛玉的眸中閃過一絲狠絕,語氣卻輕飄飄的,尾音還有些上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閨中蜜友月下賞梅之余閑話家常。
石碑后的老道姑聽見此言,頓時大驚,趁著夜色急忙逃出梅林趕往陳王府。
這老道姑明面上是王安旭的奶娘,實則是親娘,當初為攀高枝,他親手燒死了妻子小梅,后為成為陳王府的乘龍快婿,又編纂出了一套身世,老母親也順勢成了奶娘。
剛入梅林,黛玉就察覺到奶娘的氣息,便刻意揭露梅三娘生前身份,只盼奶娘念著當初梅三娘在世時對她的照顧,及時勸服兒子懸崖勒馬。
若她沒猜錯,梅林邊緣禁錮梅行動的符咒,還有林王府大門上的符咒皆是出自奶娘的手筆。
梅三娘的面上的人皮似乎見不得水,一行血淚流下,眼睛周圍的皮膚便順勢裂開,露出里面黑紅色的血肉。
聶政先一步擋在黛玉前面,忙道:“姑娘,看不得!
梅三娘忙不迭用手去撫平裂開的人皮,可越是觸碰,越是破裂的厲害。
黛玉輕嘆一聲,輕抬手指,嫦娥所贈的白玉簪便自動落入手中,黛玉召出玉釵內的月華,纖指在梅三娘的臉上撫過。
她的手指像是用冷玉生成,所到之處,再無灼燒般的疼痛感。
黛玉柔聲道:“這張人皮終究不是你自己的,畫皮并非長久之計,姑娘又何苦呢?”
梅三娘心知這人沒有惡意,索性又換成平日模樣,垂眼答:“我原已死在大火里,本就毫無牽掛,一心唯有復仇,那日偶然遇到一具女尸,趁著魂魄留存的縫隙,我趁機上了她的身,不為別的,只為了找那負心人索命!
“可你又心軟了!
“姑娘,他還念著我。我原以為我死后,他就會忘了我,娶了金枝玉葉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稍俅纬霈F在他面前,他竟說喜歡我,還百般對我好。我想這一次他定會真心待我。姑娘,他總不能害我兩次,若是這樣……”
黛玉聯想到白天那個勸酒的男人,再看面前的梅三娘,更是心疼。
“他若視你為當成的陳小姐呢?”
梅三娘不解,眸里閃過一絲猶豫。
黛玉深吸一口氣,索性說出自己的顧慮:“昔日他為王權富貴,不惜殺害你這個發妻,賣了你們的孩子。如今,他亦是可以貪圖美色,拋棄祝他平步青云的陳小姐,那往后呢,終究是本性難移罷了。”
梅三娘怔住,聶政也不懂情啊愛的,只好抱劍蹲守在一邊。
黛玉不知想到了哪里,聲音越發的悲涼,也不知究竟是在勸梅三娘還是在勸自己。
“前塵已去,既然已知當時苦,為何還要重蹈覆轍!
“我愛他,他是我的官人,不是什么陳小姐王小姐的,姑娘能這般問我,自己可有愛過什么人?可否懂得原諒?可否為什么人痛苦?”
黛玉怔住,腦海里驀然浮現出一個畫面。天宮之上,她抱著葬花和一個手拿長劍的男人一起并肩作戰。
那是誰?
黛玉輕輕搖頭,梅三娘誤以為是自己的言語中傷到了她,眉目里閃過一絲擔憂,紅唇微抿,柔聲道:“我并非有意傷害姑娘,我只是……太害怕了。自我死后,尸骨無存,地府不收我,人間無人念我,我只有自行修煉以待來日。我怎會不恨他,我原想過殺了他泄憤,可……如今這世上只有他對我好,只有他了……”
說罷,一行清淚落下,這次臉皮再無皸裂,光滑的如同真的皮膚。
梅三娘驚奇道:“姑娘,這是……”
“友人的一點小仙術,只會助你維持美人相。若想貼合人形,還需自行努力!
黛玉此話不假,勸告梅三娘倒不是真的想讓她殺了負心漢,只是見她純良,有心放一條生路。又見這人癡傻,非要守著一個涼薄之人,不忍她再次受到傷害,才想要勸服。
奈何跌入愛河的女子根本拉不回來,想來其中滋味只有再次嘗到苦才會明白。
“多謝姑娘。”梅三娘盈盈笑道,經月華洗禮過的皮膚清透無暇,更為她增加了幾分風采。
“我本想勸你,奈何你心意已定,既然如此,我便留你一句忠告。切記莫要傷人,護好自己,以待來日!
黛玉說罷,抬手化出一朵梅花插入梅三娘的發髻中,梅花落入發髻后瞬間化為無形,好似和三娘融為一體。
“我留了東西給你,必要時可庇護你,姑娘珍重!
-
陳楚慧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慌忙起床,再看一邊酣睡的丈夫,懸了多日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守在一邊的丫鬟見小姐起身,趕忙伺候小姐梳洗。
這房里原本有四個伺候的丫鬟,但自從怪事頻出,陳小姐自顧不暇,再無心理會這群丫鬟婆子,索性大部分都遣散了,只余下了幾個機敏的。
“去給姑爺溫上醒酒湯,對了,再去看看林姑娘!
陳楚慧梳洗打扮好,轉身看看床上還沉溺在夢鄉的男人,面上閃過一絲緋紅,眼見丫鬟還沒走遠,又忙道:“罷了,彩月,你給姑爺溫湯去,林姑娘那里我親自去看看。”
黛玉本就無需睡眠,夜里裝模作樣一番,此刻陳楚慧的記憶里正是黛玉不勝酒力,早早便回去歇息了。
剛回到陳王府黛玉就派聶政搜尋奶娘的下落,果然,奶娘一大早就去了城外,想來是另有所求。
黛玉略有失望,和她原計劃的有些偏差,她原以為奶娘會及時勸告王安旭,卻不料疏忽了奶娘的愛子心切。
陳小姐出來就看見黛玉站在外廳賞畫。
畫的是一個晨起梳妝的女子圖,畫中眉眼低垂唇角半彎,衣服松松垮垮的垂身,有三分梅三娘的氣韻,五官卻又像極了陳小姐。
丈夫的畫技本就是陳小姐驕傲的地方,眼看黛玉賞畫入神,陳小姐也頗有些得意,揚言道:“林姑娘若是喜歡,等官人醒了,我喚官人為姑娘畫上一幅。”
黛玉回眸,莞爾道:“這張畫用筆大膽,轉至五官時卻換了一種手筆,想來這畫中人對王公子來說并非常人,還是罷了!
“林姑娘好眼力!蓖醢残褚贿叧吨聨б贿呑吡诉^來,目光里滿是贊賞。
“林姑娘既是楚慧的朋友,又怎么算是常人呢?”
陳小姐斂了幾分笑意,雖然覺得不對,卻見丈夫神采飛揚,自己心里也高興,只道是多慮了。
陳小姐正值孕期,害喜的厲害,往常安胎的湯藥都是奶娘親自送來,可今日到了服藥的時間,奶卻始終見不到奶娘,連帶著聲稱要給黛玉畫像的王安旭也不得所蹤。
無奈黛玉只好用法術給陳小姐緩解疼痛,靈力才剛覆在陳小姐身上,就產生了一串波動,黛玉定睛一瞧,便看見了陳小姐單薄的魂魄,好像沒多久就會散去。
想來命不久矣。
黛玉面帶不忍,只得借月華之力暫時撫慰她。
郊外城隍廟,王安旭一臉不耐煩的縱馬趕去,再念到家里神仙似的小美人,心里更是如火焚燒。如此光景本應是在家中給小美人畫相,哪想到還要和一個老太婆會面,越想越覺晦氣。
“你這老太婆,有什么事這么著急,還非要在這里說!蓖醢残窨粗蛟诘厣掀砀5睦系拦,忍不住翻一個白眼。
老道姑轉過身,一臉嚴肅,雙手如同枯枝牢牢攥住他的手。
“我兒,我這是在救你!
“瘋了?你這老太婆真是越老越不清醒。”
王安旭一把甩過她的手,語氣僵硬道:“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這樣喊我,你只是我們家的下人,注意點分寸……”
“小梅回來找你了,阿旭,娘這是在救你。”
老道姑一句話頓時讓王安旭清醒,朦朧中好像又看見大火里那個笑的發狂的女人。
害怕只是一瞬間,再一細想當年蠢女人的慘狀,王安旭冷冷一笑,眼神再度染上得意。
“她已經死了,怕她做什么,大不了再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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