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見邊荒
這一個月，他們都在森林里左逃右躲，雖然沒有再遇到彌爾頓蛇那么強大的魔獸的攻擊，可是他們仍是不免進入強大魔獸的領地而被驅逐，或是招惹上群居的魔獸被追得狼狽不堪，可是他們依舊有不少收獲，也獲得了極大進步。
當他們終于穿過這片森林，面對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裸露大地，以及光禿禿的山脈，這里幾乎沒有生命存在的跡象。
“強烈的魔力籠罩著這里，以這一片荒土為界，邊境與內陸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柯瑞文說。
“啊，這里是大地魔法籠罩的范圍啊，翰格亞旁邊的是連綿不斷的雨天和永不融化的冰山呢！”蜜薇兒感嘆。
“這是數(shù)千年前圣者為希羅大陸做的防護，實力不足的吸血鬼來到這里會被這里的魔法力量撕裂，但是我們人類步入其中就不會有任何危險。”伊瑞爾說，“圣者果然強大。”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吸血鬼才無法入侵希羅，我們人類才能一直在希羅大陸繁衍生息。”維克說。
“那為什么三百年前梅多拉家族的人能夠來到內陸劫掠我們的人口呢？”愛麗絲問。
柯瑞文也看向他們三個，很顯然，他們在教廷中所受的教育中并沒有這些知識。
蜜薇兒干笑了幾聲，別過頭去，將難題拋給了維克和伊瑞爾。
以前愛麗絲從來沒有問過維克這些問題，他一直以為作為在教廷中長大的孩子，愛麗絲和柯瑞文應當比一般的貴族知道更多的內幕。當然米爾斯家族已經沒落，對于這些內幕實際上也基本一無所知。
維克所有的知識全部來源于圣學院的圖書館，按照書中的記載，他更傾向于這樣一個推斷——吸血鬼原本就不畏懼魔法，只是圣者在這些魔法中加入了一些他們所不知道的佐料，所以所有面對吸血鬼的戰(zhàn)士都要佩戴神圣武器。但是三百年前的鮮血告訴圣者們，有些吸血鬼并不害怕他們的佐料。只有神的光輝才能將吸血鬼消滅，而非是簡單的把戲。
“據(jù)教廷分析，梅多拉家族似乎無一例外地擁有魔法抗性，在過往的經驗中，吸血鬼可以被魔法殺死，而他們的能力基本都來源于天賦……”伊瑞爾說。
“啊啊，這種無聊的腔調我都聽膩了。”柯瑞文打斷，“吸血鬼只有被圣器擊中心臟或者損毀頭部才會死亡，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常識，這是圣學院一直在強調的東西，我們想知道的不是這種淺顯的玩意兒，平民！”
一直以來，他們三個為了保護愛麗絲的純真，都在用謊言為她構建美好的世界，但是柯瑞文顯然不會顧忌愛麗絲是否接受真相，他眼里只有他自己，或者說，他的神明。
“嗯？這種小事，非要讓教皇來告訴我以彰顯你們的無能么？”柯瑞文抬出教皇繼續(xù)逼問。
“這個……”伊瑞爾看向蜜薇兒，顯然不愿意說出去。
“切！”蜜薇兒有些憤怒地直視著柯瑞文，說道，“你這個人真是無禮，不要以為你是大地之子就可以使喚我們，我的父親是翰格侯爵！”
“在神的仆人面前，都是平民！或者說你要面對教皇和圣者叫囂你的貴族身份？”柯瑞文反唇相譏。
看著蜜薇兒莫名其妙的憤怒和柯瑞文的咄咄相逼，愛麗絲問，“為什么你們要生氣呢？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柯瑞文嘲諷道：“這些人在把我們當傻子一樣供著，從很久以前我就發(fā)現(xiàn)，這三個人一直在以神明為托詞，說一些欺騙的話語！今天也是一樣！否則你身邊這個米爾斯家族的為什么不阻止你做些亂灑金幣的事。”
蜜薇兒高聲道：“麻煩你閉嘴！你知道愛麗絲她有多么善良么？她是光明的化身，我們一直為了保護愛麗絲的美好而竭盡全力，而你明明和愛麗絲同樣作為神的仆人，卻格外可恨！”
“如果愚蠢也是一種美好的話！”柯瑞文冷笑道。
愛麗絲突然發(fā)現(xiàn)了過去所有異常的根源，從奇米洛克開始就一直存在的幼小的根苗。
“在易斯維亞不正是你得意忘形讓愛麗絲知道了自己的罪孽么？”柯瑞文繼續(xù)逼近。
“我！”蜜薇兒一時語塞，連連后退。
伊瑞爾擋在蜜薇兒面前，阻止了柯瑞文繼續(xù)逼問，他先對愛麗絲深深鞠了一躬，說：“很抱歉，光明圣女，您永遠是希羅大陸最耀眼的女神，請寬恕我們對您的欺瞞，絕非是您的錯誤，是我們太過自以為是。”
愛麗絲感覺自己明白了什么，卻依舊模模糊糊，不止是販賣吸血鬼的比麥斯三人，那個輕而易舉就買下十二只吸血鬼男爵和子爵的諾克，或者說是拉梅多，那些不讓她靠近魔法傳送陣的夜晚，還有她眼中善意道謝的貧民，早就在隱隱地散發(fā)令人不安的氣息，她只是不愿意去直視而已。但是在這一刻，伊瑞爾的話讓美好的笑容上出現(xiàn)了裂痕，明明已經看不清楚，卻依舊堅強地粘連著，不忍碎裂。
“柯瑞文閣下，您的想法并沒有錯，這里的魔法陣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只是給予平民的美好幻想，如果僅靠這些魔法陣就能阻擋吸血鬼，我們的邊境就不需要用戰(zhàn)士們的尸體去填作城墻。但是這里的魔法力量的確很強大，這里可以作為拖延吸血鬼的屏障，魔法雖然不會傷害到他們，但是魔法力量依舊會消耗他們的力量，各種突發(fā)的攻擊也會對他們造成一定的傷害，而且人類若是毫無章法地深入其中，也會被傷害，這就是平民哪怕誤入其中發(fā)現(xiàn)真相也不會有流言傳出的根本原因。但是這一切都是神的指示。”伊瑞爾回答。
這個回答出乎了愛麗絲和維克的意料，維克作為沒落貴族，這些貴族們傳承的真相早已經淹沒在歷史的塵埃里。柯瑞文一直冷漠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來什么情緒。
“毫無章法地闖入就會被擊殺，所以原本你們打算的是：如果我們要求深入，你們就會巧妙地使用你們知道的方法，帶著我們平安無事地走出這里；如果我們不再想要繼續(xù)，你們正好松一口氣。”柯瑞文說。
“很抱歉，雖然這個時候承認會顯得很無禮，但您說的是對的，我們無法否認。”伊瑞爾回答。
“無聊透頂?shù)陌褢颍矫褚簿褪沁@個樣子了。愛麗絲，我們回去了。”柯瑞文拉著迷茫的愛麗絲往回走去。
維克趕緊跟上，將愛麗絲奪回來，他說：“柯瑞文，你在干什么，不要強迫愛麗絲。”
“一路往東，直到邊境，你會找到你想要找的目標。”愛麗絲無意識地呢喃這這句話。
“你在說什么，愛麗絲？”柯瑞文沒有理睬維克，只是問愛麗絲。
“這是在克羅格一個疑似地下貴族的人寫給愛麗絲的話。”蜜薇兒仔細聽了聽，說。
“哦？地下貴族，又是一個新鮮的名詞，可惜我沒什么興趣了。”柯瑞文說，“愛麗絲，親民的體驗就此停止，結束這無聊的歷練活動吧。”
愛麗絲抬頭問柯瑞文：“我很愚蠢，是嗎？”
“作為神的仆人，你太天真了。”柯瑞文評判道，“居然相信一幫善于說謊的平民。”
“可是一直都是他們在幫助我，一路上都是他們在照顧我，我所能做的僅僅是為他們療愈傷病和添麻煩。還有拉梅多，他幫助我實現(xiàn)了對吸血鬼的凈化。”愛麗絲說。
“都是圣者雅各布對你太寬容了，你才會只看到他們偽裝出來的善意的假面，并且輕而易舉地相信他們。”柯瑞文回答。
蜜薇兒聞言握起拳頭就要打柯瑞文，被伊瑞爾攔住。
蜜薇兒說：“你太傲慢了，我們是真心為了愛麗絲好，若非是你，愛麗絲怎么會這么傷心和消沉！”
“神的仆人，這么脆弱怎么能行？”柯瑞文完全忽視了他們，對愛麗絲說。
“我該怎么辦？”愛麗絲看向柯瑞文，又看向眾人。
“愛麗絲。”維克欲言又止。
“你沒有錯！”蜜薇兒喊道，“愛麗絲本來就是光的寵兒，被黑暗玷污才是錯誤的！只有絕對的仁慈才能帶領我們走向神的故鄉(xiāng)！”
愛麗絲的眼神突然恢復了一絲神采。
“愛麗絲，你真是太天真了，莫特絕對會嘲笑你的。”柯瑞文說，“但是，神是絕對的，神明賜予你的即是祝福，唯有面對黑暗的光明才能真正驅逐黑暗，你已經看見了這個世界的黑暗，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聽從神的意志，將黑暗驅散。所以我們回去吧。”
愛麗絲看向柯瑞文，似乎明白了。
其余三人都驚訝于傲慢的柯瑞文居然會說出如此富有哲理且安慰人的話。
柯瑞文繼續(xù)說：“愛麗絲，你本來沒有錯，我只是討厭這些不真誠的平民而已。”說著他向愛麗絲伸出手，“你有疑問的話，不如回去詢問你的老師圣者雅各布，我也剛好有許多好奇的事要問一問教皇陛下。”
愛麗絲回握了柯瑞文的手，和他一起往回走。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蜜薇兒不禁感嘆：“唉，到頭來人家還是一起的，我們完全被拋棄了呢！”
維克看著他們，心中一直懊悔著為什么剛剛自己不能勸解愛麗絲呢？為什么關鍵時刻，他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明明他那么想要給予愛麗絲愛與肯定。是因為他慚愧于自己的欺騙吧，是的，他一直小心翼翼，不希望愛麗絲看到世界丑陋的一面，連最惡臭的污水，他都會為了愛麗絲去將之美化。但是這依舊是欺騙。
他握緊拳頭，遠遠地跟了上去，他還是想要保護愛麗絲！
維克也離開了，蜜薇兒搖了搖頭，說：“還有些時間，要不我們回翰格亞一趟吧，一直陪著大小姐的生活終于結束了！”蜜薇兒往北面走去，伊瑞爾隨之跟上。
“啊，原本還想著光明圣女能幫助翰格亞向教皇說些好話呢，或者搭上愛麗絲這條線順便親近哈切斯特公爵家族呢，失敗了呀！”蜜薇兒嘆息道。
“蜜薇兒你早日學會不那么直言直語就好了。”伊瑞爾說。
“這不是總有你幫我嘛！”
“我萬一不在你身邊呢？”
“那樣我就會迅速長大啦，但是，你怎么能舍得離開我呢！”
“伊瑞爾曾經許下生命的誓言，賭上性命，維護蜜薇兒的美麗！我不會離開你的。”
二人一路北去，留下身后空曠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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