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亥家西側樓的房體外形是仿造中式唐代的古建筑修建的，樓層不高，外面還有一圈木質回廊。
回廊到屋內通鋪上了厚厚的紅木地板，地板之下是地暖，能確保主人在賞景的同時也不會被冷氣侵擾。屋內擺設的家具也全是用金絲楠木做成的古樸簡雅的造型，是蘇漪素來喜歡的那種。
每一處都熨帖合意。
只可惜爺爺走后，主臥里凝滯的氣氛，像是地下河冰冷巖洞里的河水，漫漫侵蝕了每一處地方。
亥旻暉拿著手機的手漸漸握緊，他推開門，一步一步走到蘇漪的床邊，腳步聲極重，踏在木地板上吱呀作響。
也一步步地像踩在了蘇漪的心上。
她眼睫輕顫了一瞬，飛快的眨了眨眼，然后垂下頭，逃避他冷漠的注視。
腳步聲停下，骨節分明的手強硬的捏住蘇漪的下巴，使她被迫仰起了細白的脖子，抬頭看他。
半晌，男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蘇漪才向爺爺提起了往事，此時面對男人不免帶了一絲心虛道：“你想干什么？”
“看看你這張臉蛋，是不是寫了愛騙人幾個字�！彼а狼旋X道，
“蘇、漪、”最后兩個字被他極重極慢的吐出，手上的力氣沒松半分。
蘇漪看見他泛起血絲的眼，閉了閉眼，轉頭求救般地看向柯伽。
“柯大哥。”她聲音微弱如呢喃。
“亥總，您還請自重。”柯伽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拉開亥旻暉，卻被亥旻暉回身攔住，冷漠警告的眼神示意他止步。
“柯隊長，您管的未免有些多了。”
“這是我們的家事�！�
“柯伽隊長是我的朋友�！碧K漪從床上跳下來，光腳踩在地板上，準備朝著柯伽身后。
可跑到一半，卻身體騰空，落入一個熾熱滾燙的懷抱。
“你覺得他能保護你是吧？”男人陰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僵住了，不敢點頭或是搖頭，多年前那種被操控的恐懼感又出現了，全身開始微微發抖起來。
他看見她這明顯被嚇住的樣子，面上卻并不顯得多高興，反而更加沉了幾分。
“四年前我醒來的那天開始，所有人都在騙我。”男人緊緊的扣住她，看了一眼柯伽和門外聞訊而來的的亥老，是眼底慢慢浮上濃重的壓抑和偏執。
“爺爺以為刻意抹去你的一切，我就永遠不會察覺�！�
“誰知道呢？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彼缴韽澭�，嘴唇湊近在蘇漪耳邊輕聲道。
亥老見狀只是沉沉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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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鞋穿上。”
“不穿�！�
“那你是要我這么一直抱著嗎？”
蘇漪氣急，推開他，光腳踩上生暖的地板，走到落地雕花軒窗前站定，她看向一如既往的庭中園景，睡蓮在小湖里愜意盛開，假山上的小樹在流水的潺潺圍繞下越發挺拔蒼勁。
人類這種靈長類生物，究其一生，都找尋找更加舒適良好的生活環境。
誰會輕易放棄這樣的生活，除非有什么原因迫使她離開。
亥旻暉顯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原因，他走到窗邊，蹲下為她套上毛絨拖鞋，邊道：“當年你為什么離開？”
不經意的，就像是在與她閑話家常。
但蘇漪心里清楚，他要的，是關于她，所有的真相。
從來如此。
她雙手抱臂，低頭凝視著男人黑色的顱頂，紅唇微張，泄出一絲未不可聞嘆息。
到底在著急什么呢？再過不久，等我的靈徹底消散，你就能想起一切。
亥旻暉若有所感的抬頭，鋒利如鷹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她，就算這個男人跪著，他的眼神依然能給她無聲的壓迫感。
比當年更甚。
蘇漪心知他的敏銳，微微一笑，穿著毛絨拖鞋走到另外一頭，輕聲道：“當年你有了另外一個姑娘。拋棄了我。”
“不可能�！蹦腥速康仄鹕�，站在蘇漪的身后，臉上有些驚愕和惱怒：“就算不想告訴我，也不要編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來騙我。”
“這件事，你可以找家里任何一知情人求證�？纯次沂遣皇窃┩髁四恪！碧K漪平靜的眉目映照在玻璃窗上，并不管男人的目光如何冰冷凜冽。
“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女孩有名有姓，叫葵英�！�
她似乎并不想再回憶那些痛苦的事，冷冷地下了逐客令：“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隨著門慢慢闔上，亥旻暉冷峻的側臉上陰影積重，如天山上積年不化的雪，寒意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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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老，冒昧來電。我是桐城江家的江紅�！彪娫捘穷^的女人難掩悲切，“您應該聽小伽說了我女兒的事情，”她頓了頓，拼命掩蓋住一絲悲鳴，“想來還要拜托亥老了。”
亥永文曾和桐城江家的上一輩打過照面，印象不錯，也憐惜她這么早就失獨，便道：“原來是江紅啊，你家小歌的事，我是知道的，還請你節哀。”
“若是你需要我亥家的幫忙，盡管提出來�！�
江紅心里一動，忙道：“謝謝亥老，我聽說當時亥老的小孫女蘇漪也在，多年前就聽說她精通玄科法術，實力不俗。加上這次又是她發現的我家小歌的線索，或許，是不是可以請蘇漪小姐出山？”
亥老和藹的聲音卻沉了沉，道：“蘇漪已經不算我亥家玄科之人，且她許久未處理過這些事情，恐怕不能妥善解決。不如我讓阿文帶人去處理如何？”
見亥老委婉的拒絕了她的請求，只得又道：“亥老，我知亥家有玄門一支，精通法術，有溝通鬼神之力。但我家小歌昨日和我托夢，說這件事她只想請蘇小姐幫忙。蘇小姐是她曾經的夢想�！痹掚m未盡，但已點明所求之事。
“若是亥老肯幫我這個忙，我手上5的江氏股份可以全部贈予亥家�！薄酢醯脑脊桑t真是下了血本。
亥老當然心知肚明江紅的意思，但是小孫女的身子透支的厲害，他當然想她在家里待久一些，好好修養生息，不說能徹底恢復往日的健康，至少有亥家術士的陣法和天才地寶的堆積，能讓小小恢復一些元氣；二來，小小離家4年，曾經重重矛盾和誤解應該也隨著時間而淡去，正好阿暉和小小難得有這么心平氣和的相處時間，若小小回心轉意，從此留在家里，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若是就這么為了江紅家的事情走了，那可能真的回來是遙遙無期了。誰家孩子誰心疼，就算是叱咤風云了一輩子的亥永文也不例外。
他對著電話那頭老道地笑了笑，這笑聲讓江紅心里一緊，趕緊道：“亥老，不著急，我這邊還需要處理小歌的后事，麻煩您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再好好考慮一下。明日我再打來。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電話掛的很快，亥老隨手將古銅金的瓷質話筒放在底座上，看向旁邊靜靜坐著的男人，他摸了摸拐杖上的龍頭，道：“阿暉，小小身體怎么樣了？”
“她不愿意見我�！�
“我想和您求證一件事�！�
亥永文聞言轉頭：“你想問什么？”
“蘇漪說，四年前，她離開是因為我有了別的女人，叫葵英�！�
老人眉間的褶皺微微一抖。
“我不信，她便讓我來找您求證�！�
“這些天，我在找蘇漪的同時，也派人重新查了關于她的假身份和真實身份。我已經查到了大部分的真相，爺爺就沒必要再瞞著我了。”亥旻暉濃黑的眉峰微抬，金絲眼鏡下的面容一片沉靜。
“不是要瞞你，而是這是四年前，你應該付出的代價�！�
“既然你不死心，那就只能讓你看看你四年前都做了什么好事�！焙ビ牢目匆娝@幅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冷哼一聲，吩咐管家去拿個回溯靈珠來。
滿是皺紋卻依然遒勁有力的雙手催動靈力，打開回溯靈珠，一陣七彩炫光投射到空曠的大理石地面上，憑空造了一座微縮立體場景出來。
靈光閃爍間，亥家的主樓從模糊到清晰。
門口雕花鐵門打開，緩緩駛入幾輛有著睡蓮和鷹的暗紋的黑色加長轎車，中間那輛車后座右側的車窗被搖了半扇下來，一個長相甜美的少女正好奇的打量著這座恢弘大氣的莊園，她無辜的鹿眼含著一絲絲興奮，轉頭問身邊的人：“周秘書，我以后就可以住在這里嗎？”
周秘書看著手里的文件資料，連頭都沒抬，直接道：“家主說，你可以住在東側樓。”
“你還記得你來這里的條件吧�！�
“記得，家主對我這樣好，我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主樓的停車道上，轎車緩緩停下，男人挺拔頎長的身姿襯著他拉車門的動作更加優雅。
“家主，人已經帶到。”周秘書按捺住眼底的不贊同，還是盡職盡責地將人交到了亥旻暉手里。
“嗯�！鼻謇涞降穆曇�。
“暉哥哥！謝謝你！幫了我這么多，還接我來你家住�！迸㈤_朗明媚的笑聲大聲又自在，傳地遠遠的。
亥旻暉正對主樓的正面站著，眼角的余光不經意地掃過二樓右側的那扇半開的窗戶。
像是被吵到似的，那扇窗被一雙潔白的手悄然關上。
亥旻暉見狀唇角微勾，轉身才冷道：“吃飯？”
少女笑道：“沒呢，我好餓呀，現在還有東西吃，真要謝謝暉哥哥�！�
跟著男人進了主樓，隨后來到餐廳的飯桌前，全是亥家的大廚做的琳瑯滿目的早餐，少女的眼睛都睜大了，但看著坐在首位那個褶皺深重的老人，她下意識的回頭看看亥旻暉，眼神有些怯懦。
“爺爺，她是葵英。”年輕的男人只看向首位的老人，介紹道。
“爺爺好。”葵英鹿眼一轉，很識人眼色地喊人。
卻沒成想，老人卻大發雷霆：“誰讓你叫我爺爺的？！”一雙飽經風霜的老眼含了怒氣朝著面前兩人瞪去。
“對、、對不起，那我叫你老爺爺可以嗎？”葵英雖被嚇到，但古靈精怪的性子卻不改，執意要在老人面前找點存在感。
老人卻將她無視個徹底，轉而朝著面前挺拔高挑的年輕男人道：“阿暉，我記得你才接過亥家掌權的位置不久吧�！崩先苏Z調拉長，話語中敲打之意十足，“你要知道，爺爺給你的，隨時都可以收回來�！�
年輕男人筆直的站著，從拱門雕花窗投射進來的晨光，將他的影子拉的瘦長冷清，一半臉陰在陰影處，一半臉在陽光下，看不真切。
“爺爺�！绷硪粋雀吒叩男D雕花樓梯上傳來一個清清冷冷地女聲，打斷了亥老接下去的話。
餐桌旁的葵英循聲望去，那是她只在電視里見過的美麗場景，好似公主般嬌美的容貌，微微卷曲的茶色頭發隨意披散在肩上，提著白色裙擺緩緩下樓的女孩，正是她做夢都想成為的那種樣子。
亥老怒氣沖沖地收聲，一邊站起身，準備去扶拾階而下的女孩�？衫先说乃俣犬吘贡炔簧夏贻p人，等亥老走到樓梯口時，卻發現男人早就已經站在樓梯處，伸手準備抱女孩下樓了。
可素來對他百依百順的女孩這次卻甩開了他的手，從他身邊冷冷地擦肩而過。
亥旻暉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他收回手，快步走下樓梯，站在葵英的身邊。
“葵英小姐，你好�！背龊蹩⒁饬系模@位本應該敵視針對她的女孩語氣竟然格外溫柔體貼。
葵英因為訝異遲遲未握住蘇漪伸出的手，蘇漪無力的笑了笑，纖細的手臂有些支撐不住的發顫，蒼白的小臉上是濃重的腮紅也遮不住的疲憊和氣弱，完全不像一個20歲出頭的花季少女。
“愣著做什么，沒看見她要和你握手嗎？”年輕男人一手虛虛放在蘇漪背后，冷聲對葵英說。
“你，你好啊。”葵英受寵若驚地笑了笑，露出兩行細白的牙齒，趕緊回握了握手。
蘇漪直直地看著女孩臉上神采飛揚，很快側過了頭，像是被灼傷了樣避開。
客廳的氣氛驟然冰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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