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的時候，周旭山還在手術室里，接待的護士把他們引到周旭山的辦公司等候。

厲夏有些緊張坐在沙發上不斷的攪著手指，安德森默默的坐在厲夏身邊給她力量。

之前給鐘姨打了電話，媽媽那邊沒出什么事，讓她的心稍微平穩了一些，可是轉念一想，鐘姨也只是個看護，萬一媽媽病情有個什么波動她也看不出來，這樣想著厲夏的心情又緊張了起來，她不讓別人在面前說，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媽媽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蘇醒的可能性越來越少，能維持現在這個狀況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之前還有人讓她簽器官捐贈書，她沒簽，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在硬撐著，可是即使那樣媽媽也是在她身邊的，仿佛下一秒鐘就會清醒過來，這是她心里的小小希冀。

“我好害怕�！�

她開口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這個顫抖的聲線真的是自己的嗎？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周旭山下了手術連衣服都沒換，在外面披了白大褂就回來了。

厲夏站起身子迎接他“周醫生。”

周旭山往厲夏的方向一瞥，目光落在安德森身上的時候略微頓了一下，輕輕點頭，伸手往自己辦公桌前的那個椅子上一指。

“坐�！�

厲夏深吸一口氣，還沒落座就開口了“您給我打電話，是我媽那邊出了什么事嗎？”

“我前幾天去看過你媽媽了，她的身體狀態很好各項機能都安穩，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你�！�

“我？”

周旭山點頭，似乎是顧及著周圍有季書白在沒有開口，畢竟之前厲夏就同周旭山說過不希望自己的病情讓第二個人知道。

安德森站起身來就要離開“你們聊。”

順著周旭山的目光看去，厲夏沉默了些許時候然后翻回頭對著周旭山道：“沒關系，周醫生，這位是我很親近的人，他可以在場。”

很親近的人……

她口中所謂的很親近的人究竟算是什么呢？

“前幾天在一本雜志上，我找到了一例跟你的狀況很相似的病例，而且被治好了。”

“周醫生，你知道的我不去醫治這個病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病的特殊，更重要的是沒必要�！�

沒必要花那么多錢，在一個無妄的病上下功夫，身體所有的血液都被感染了，連發病原因都沒有怎么治療，就算是治好了估計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您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了，請您好好照顧我母親吧。”

“我給美國那邊的醫療機構打過電話，那邊就這種病成立了一個相應的研究所，而且正在找志愿者，醫藥費不是問題，就是治療風險性很高，很可能會直接在手術中死亡�！�

厲夏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能活著誰都不想死，只是如果活著的代價太高昂的話還不如有尊嚴的死去。

“你的意思是……”厲夏的聲音有些顫抖。

周旭山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擅自幫你拿了一份報名表，你是我的患者，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伸出去拿起文件的手都是顫抖的，真的可以治好她嗎？每一個手術都是有風險的，尤其是這種未知的病例風險更是加倍，說得好聽些是志愿者，說得不好聽了就是小白鼠，將自己的命交給別人的小白鼠，就連出了事情都不會有人承擔責任，因為她已經簽了字，可即使心里如此清楚明白，她的情緒依舊是激動的，這個是希望呀，比起從未遇見過這種病例的安江，美國那邊已經有了成功案例。

“謝謝�！�

厲夏和安德森離開之后，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走進周旭山的辦公室，遞給了他一張簽了名的支票。

“您做了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這是您應得的。”

明明是個外國人，普通話卻比許多中國人說的還要好，沒有一絲口音。

周旭山將支票退給路易斯，走到窗前看著下面路過花園的良人，道：“我是一名醫生，醫生是不會希望自己的患者死亡的，對于醫生來說患者有多重要，你們這些人是不會懂的�！�

“我確實不懂你們中國人，做事從來都沒有規律，既然對你來說，患者很重要，那個時候又為什么收下別人的錢，既然已經收了一次和收兩次有什么區別�！�

周旭山沒有回他，路易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將支票放在辦公桌上轉身離開。

回身看著桌子上的支票，周旭山思緒萬千，他是一名醫生以治病救人為己任，希波克拉底誓言還仿若昨日一般在耳邊飄蕩，他卻接了那個女人的錢，也許是因為他不僅是一名醫生還是一位丈夫吧，人都是自私的就算他是個醫生也不例外，自己身邊的人受到了威脅當然第一時間想的是幫助家人。

所以他雖然遲疑雖然愧疚卻還是接下了那個女人的錢，因為他的妻子急需一大筆資金治病，所以他把別人推下了火坑，這一次他不會再做錯了。

厲夏想活動一下，安德森把司機遣了回去，兩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寒風吹過落下幾片殘留的樹葉。

“瞞了這么久為什么決定不瞞了？”安德森開口問道。

“沒有必要了，”厲夏深吸一口氣“我瞞不瞞你都知道了不是嗎？我知道你知道，也知道你知道假裝不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太累了，不想玩了�！�

在河底那天，河水冷的刺骨，那個時候她忽然想起之前和季書白的相處，覺得自己真得是太作了，那個人一心一意為了自己，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他的心，從未有過的后悔席卷了她的身體，如果死的那么早的話還不如多留一點美好的記憶在他心中，幸好她活過來了，幸好所有的事情還有挽救的余地。

“原來對你來說這些只是一場游戲�！�

“不，其實是我把自己之前的人生當作了游戲，我和他之間有太多的曲折，而這其中有一部分還是我自己制造的。”

“你和他？”安德森停下腳步看著厲夏。

厲夏也轉過身子看著安德森。

冬天的天氣，一說話會有霧氣溢出。

“對，我和他，謝謝你，安德森，謝謝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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