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盤云峰
夜色漸濃,月亮爬上了枝頭,灑下一片皎潔的月色。入眼是一片竹林,有一條小徑掩映在竹林之中。此地偏僻,鮮有人至。
單毅武提著燈在前引路,三人朝竹林深處而去。
越往深處走越安靜,四周也越發的黑暗。
衛玉筱沉默著跟著李拂弦,她不知道李拂弦要帶她去哪里,也不知此地是何處。雖然四周環境讓人心生恐懼,或許是李拂弦在,一向懼怕黑暗的她也未覺得恐懼。
他們行走的路徑似乎暗含了某種韻律,每一步都暗含玄機。左拐右拐走了大約一刻的時間,他們三人停在了一座大門緊閉的山莊外。
誰能知曉在盤云峰的竹林深處有這么一座隱蔽的山莊。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單毅武上前叩響了門上銅環,他敲得很有規律,連敲了兩遍。
“這么晚了,是誰在敲門?”
從門內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接著大門吱呀呀的打開了。
是一個老人家,一身粗布葛衣,白發蒼蒼。身邊跟著一個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十五六歲,面若桃李。
“福伯,雪兒。”
看見他們二人,單毅武臉上露出了笑來,道:“是我。”
老人家眼神不太好,微微提起了燈。
“爺爺,是爺和毅武大哥來了!”
少女的聲音清脆,看著他們二人的目光滿是欣喜。
“原來是爺來了,快進來。”
老人家趕緊側開了身讓出進門的路。
“進去吧。”
李拂弦點點頭,伸手牽住了衛玉筱微涼的手,眉頭微皺,默默的抓緊了她的手,然后一道熱流慢慢的從她手心傳至全身。
“嗯。”
他溫暖的手似乎驅散了她身上所有的寒意,心底也一并暖起來了。他牽著衛玉筱從福伯和少女身邊進門,看見她,兩人的反應也很不一樣。
對于衛玉筱,福伯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早就知曉她一般。而那個叫雪兒的少女則皺著眉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眼中充滿著敵視。
衛玉筱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一眼她就確定,這個雪兒欽慕李拂弦,臉上明明白白都寫著呢。
“爺今日要在莊子住下嗎?”
進了溫暖的屋子,李拂弦卻依舊沒有松開衛玉筱的手,兩人在上位坐下,福伯問道。
“嗯。”
李拂弦頷首,本來是準備回王府的,但是衛玉筱的身體受不了,所以他才臨時改了主意。
得了李拂弦的回答,福伯就下去安排了,留下了雪兒在屋中伺候。
“爺……”
雪兒才開口,李拂弦就道:“雪兒,去打些熱水來。”他握著衛玉筱的手,全身心都在衛玉筱身上,半分注意都沒落到她身上。
“是!”
這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雪兒臉色青青白白,瞪了衛玉筱一眼,憋屈的應道。
她一離開,屋中頓時就只剩下了李拂弦和衛玉筱二人。
“這是盤云山莊,是王府的一處私邸,供奉著母后的靈位。”
李拂弦突然開口道,“之前那人是福伯,是以前伺候母后的舊人。雪兒是我奶嬤嬤的女兒。奶嬤嬤當初因保護我被人暗害,只留下了雪兒一個女兒,所以我就將她送到了盤云山莊來。盤云山莊中還住著”
“殿下,您真的不需要向我說這些。”
衛玉筱頂著李拂弦的目光心中越發的心虛,負罪感越加的強烈。
“蓁蓁。”
李拂弦也是固執的很,他知道衛玉筱想要一再的劃清界限,但是他不想,她剛剛給了他希望,現在又想脫身而去,他不許。
“你是我的妻子,這些事情你該知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凝滯中,他們兩人都是極有目的性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都不會退步,都不會放棄自己的想法。兩強相爭,非兩敗俱傷就是相互欣賞,如虎添翼,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顯然,兩敗俱傷的趨勢更明顯。
衛玉筱現在后悔了,腸子的悔青了。若是她昨日早知道李拂弦的這些事,她也就不必……現在也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了。
“爺,熱水來了。”
幸得此時,雪兒已經打了熱水回來了,招呼著其他丫鬟將洗漱的東西放下。
“你們都出去。”
李拂弦對著除衛玉筱以外的人就沒那么好臉色了,而且還是當著衛玉筱的面就對她有敵意,覬覦他的人。
所以一開口就是命令的語氣,有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肖想著不屬于她的東西,瑞王府留不得這種人,就算她是奶嬤嬤的女兒又如何。
其他丫鬟倒是不覺得李拂弦的態度冷淡,他向來如此罷了。除了雪兒,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被其他丫鬟半拉著出去了。
沉默著凈手完畢,熱水驅掉了衛玉筱身上最后一點寒氣。
“蓁蓁,你隨我來。”
李拂弦伸手牽住了衛玉筱的手,一臉自如。衛玉筱斂了眼中復雜的神色,順從的跟著李拂弦。她的心中有些喪氣,這個時候她索性懶得想了,順其自然吧。
衛玉筱再次發揮了她鴕鳥的性格,什么都不想,自欺欺人。
李拂弦帶著衛玉筱徑直去了供奉著先皇后的靈位的祠堂,這也是此次他帶衛玉筱來盤云山莊的目的。
偌大的祠堂供奉著卻不止先皇后一人的靈位,而是包括了先皇后母家鎮國公府滿門忠烈的靈位。
是的,李拂弦的外家,當年那個顯赫的鎮國公府,滿門忠烈,十年前鎮國公府的所有男兒全部戰死沙場,如今除了邊境的百姓家中任然供奉著鎮國公府的這些英烈,又有誰記得已經絕嗣的鎮國公府。偌大的國公府,十年前剎那間分崩離析。
“母后,兒臣帶蓁蓁來見您了。”
李拂弦松開了握著衛玉筱的手,給衛玉筱拿了一份香,夫妻二人祭拜了先皇后和鎮國公府英烈。
李拂弦帶她來祭拜先皇后和鎮國公府的英烈,是對她的重視,真的打心眼里認可她這個妻子,這個王妃。
說不感動就是假的,但也正因為如此衛玉筱心中越發的難受起來。
她不是個好人,如何擔得李拂弦的厚愛。
“蓁蓁。”
李拂弦親昵的喚了她一聲,從懷袖中取出了一支梅花玉簪,道:“這只玉簪是母后留給兒媳的。”
衛玉筱就是她的兒媳,所以,這支白玉簪應該交給衛玉筱了。
白玉剔透,是極好的上等白玉。簪頭雕刻著幾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呈淡紅色。簪花顏色非顏料染就,而是天生奇石,難得一見。
“殿下……”
衛玉筱嗓子干澀,她看著這支玉簪,心中五味陳雜。
“蓁蓁,你是我的妻子,這支玉簪本就該交給你。無論日后如何,你現在還是瑞王妃。只要你還是瑞王妃一日,這支玉簪的主人就只會是你。”
李拂弦眼中的受傷讓衛玉筱心中更難受,她后悔昨日的沖動了。但是她卻沒有想過,替王月、李明澈和王氏族人報仇之后她該何去何從,似乎她認定了她與李拂弦不會有結果。
“謝爺的美意,妾身定然好好珍惜這支玉簪。”
沉默良久,衛玉筱才吐出一口濁氣,看著李拂弦認真道。
李拂弦說的沒錯,她還是瑞王妃一日,便該扮演好自己作為瑞王妃的角色,無論之后如何,現在,她是瑞王妃,是李拂弦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上了玉牒的皇家兒媳。
她收下了玉簪,李拂弦眉間的哀傷一掃而光,重新換上了笑顏。他親手給衛玉筱戴上玉簪,喜悅掩不住滿心的喜悅。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也都翻過去了,未來不可期,所以他只珍惜當下。
從供奉的祠堂中出來,李拂弦與衛玉筱的距離似乎近了不少,恍若這一日發生的事情都是虛假的一般。
兩人之間的變化,單毅武和福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更別說衛玉筱頭上戴著的玉簪,那是當家主母的象征,由此也可見李拂弦對衛玉筱的重視,他們該如何對待衛玉筱心中也有了章程。
如果沒有玉簪,衛玉筱就只是瑞王妃而已,有了玉簪,那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主母。
當然,這支玉簪的作用衛玉筱暫時還不知道,她單以為是先皇后交給自己兒媳的。
一夜無話,第二日他們清晨就回了瑞王府。
剛到王府,曲蓮就給衛玉筱說了一件大事。
“娘娘,昨夜二小姐被送出京城了。”
“哦?”
衛玉筱還挺驚訝的,問道:“送到哪里去了?”
“觀音庵。”
曲蓮有幾分唏噓,“竇娘說是老太太做的主,昨夜連夜送她離開的。”
“綺安是何反應,我那好父親竟然也舍得嗎?”
哪怕衛玉霏雙手盡廢,那也還是他的“掌上明珠”啊,而且四皇子李歸塵還對她有好感,按理說應該不會這么快就放棄她啊。
觀音庵是何地,衛氏家廟,進去的衛家女兒十之八九都成了姑子,青燈古佛,了此殘生。所以衛玉霏去了觀音庵,意欲何為?
“他們都沒反對,默認老太太的做法。”
這也讓曲蓮大感意外,素日里那么疼愛衛玉霏的人,如今卻……聽說送衛玉霏離開時,她甚至都還未醒過來。
世上之事,一啄一飲皆有定數。當初他們是這般將衛玉筱趕去揚州,如今衛玉霏也是這樣被送離。真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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