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極好的。”

衛玉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

“王爺他啊，這些年受過的苦太多了。”

無論是年少時在宮中受人欺負，還是在關外抗擊異族，多少次死里逃生，受過的苦楚又何止這些。衛玉筱是他年少不多的美好記憶了，也許當初她只是無心之舉，但是卻成了李拂弦的牽掛。

“兩年前，陽關之戰，他被人被背叛，三千將士，受了別人的埋伏，他們突圍出來，只剩下了不到兩百人。他也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衛玉筱聽得心頭一緊，忽然想起李拂弦背上那一道猙獰的疤痕，難道就是當時留下的？

“我們找到他時，他的意識都不太清醒了。”

百里容兮的聲音有些縹緲，遙望著漸漸暗淡下去的天色，連帶著他的記憶也回到了那時。那日，也是如同今日的天色。

斜陽西墜，最后一抹霞光斂去，天色暗淡，枯黃的草叢中倒著一個黑紅的人，黑色的是早就破爛的盔甲，紅的是刺目的鮮血。他是面朝下倒得，看不見面容，生死不知。天空，幾只烏鴉在頭頂盤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來。

他尋到李拂弦時，就是這樣的場景。

“無箏！”

他尚有一息留存，但是，就算是他，也僅僅是護住了他的心脈，吊著他一口氣，保他不死。邊關卻少藥材，而他又傷的太重。百里容兮能做的太少，一切只能靠李拂弦自己支撐過來。

甚至，當時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李拂弦熬不過來的準備。但是，他熬過來了。

在那樣致命的重傷和惡劣的條件下，他硬生生的從鬼門關回來了。

在昏迷中，他所念的人，是衛玉筱。他也是那時才知道李拂弦竟然早就對衛玉筱生了情。

就是衛玉筱當年的善心之舉，救了李拂弦。

“后來，我們打了勝仗。皇帝詔他回京。”

百里容兮將杯中酒釀一飲而盡，繼而又道：“那時，他就有了計劃。”

“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身上的殺氣，戾氣，讓一般人看見了都發顫。他怕再次見到你時，會嚇到你，也怕你嫌棄他是個莽夫。所以，那一個月，他將自己關在營帳中，每日就學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硬生生的將自己身上的殺氣戾氣都磨沒了才出來。”

“后來他回京了。”

百里容兮嘆了一聲，道：“回京之后，他做的事情，我雖在西北營中，但是也知道一些。想必，娘娘你也該了解不少。”

衛玉筱心中澀澀的，鼻尖發酸，眼眶中泛著淚光。她沒想到，李拂弦經歷過這么多，也做了這么多事。京城中的事情，她自然知道。

“其實，師崇朝曾有意與無箏結親，將師采薇嫁給他。但是無箏他回絕了。我們當時都挺不明白的，明明與師崇朝聯手，這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他為何要拒絕。后來他告訴我，他說他早有意中人，等他封王之時，就會用八抬大轎迎娶她為妻。他只要卿卿，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當時罵他糊涂，為女人不顧大業。他的路只會更加的艱難，會遭受更大的阻力。但是他卻固執極了，他說再難他也要試試。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姑娘。”

說著，百里容兮又笑了，他對已經淚流滿面的衛玉筱道：“后來我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頓，但是我依舊沒能阻止他娶你為妃。”

微風拂過湖面，吹皺了燈影綽綽。

“娘娘，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嫁進瑞王府的，甚至也對無箏他沒什么感情。”

百里容兮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也給衛玉筱斟了小半杯酒。沉聲道：“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他終于能光明正大的保護著你了，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只愿娘娘，看在他一片癡心的份上，勿要做有損于他之事。”

“而且，娘娘，過去的人都過去了，你也不妨重新抬眼看看，他等你很久了。”他看著衛玉筱，認真道。

“若是你真的放不下，也不愿意接受無箏。那么，你也該早下決斷才是。否則，無箏他無法割舍的感情，我便親自動手替他割除。”

說完，百里容兮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為君者，最忌諱用情至深。

這一席話，是替李拂弦表露感情，也是敲打衛玉筱。

“今日醉，胡言亂語，不知所云，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娘娘海涵。”

“先生言重了，是我該謝謝先生為我說了這些事，我亦知道自己該當如何了。還請先生放心，我已明白自己心意，也定然不會損害無箏。”

衛玉筱擦了擦滿臉的淚水，紅著眼道。

“如此便好。”

百里容兮放下酒杯，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衛玉筱剛準備說送他，百里容兮轉身就提著那壇子早荷酒，飛身出了亭子，幾個起落消失在月色中。

“娘娘，我們回屋吧。夜里涼。”

“嗯。”

衛玉筱應了一聲，然后抬手喝掉了那半杯早荷酒，辛辣的酒味嗆得她有些咳嗽。

“娘娘，您怎么把酒喝了！”

蕓香不由得大驚失色，衛玉筱不能飲酒啊！

“啊……”

衛玉筱懵懵的看了一眼已經空了的酒杯，一臉無辜。

她白皙的臉頰上已經浮上了一層薄紅，配上懵懵懂懂的眼神，看起來別提多無害了。得，她已經醉了。

“娘娘，我們回去吧。”

蕓香像哄小孩似的哄道。

每個人醉酒后的表現都不一樣，有的人直接睡過去，有的人就撒酒瘋，還有的人，就是與平時的樣子相反，傻萌傻萌的。衛玉筱就是這樣，一喝酒，就會智力下降跟個孩子似的，但是，只要好好的哄她，一般情況下還是沒什么問題的，安安靜靜乖得不得了。

“好……”

衛玉筱順從的被蕓香扶著往回走，一路上都平安無事，順順當當的回到了寢室中。也就這個時候，李拂弦回來了。而蕓香正巧去隔壁為衛玉筱拿解酒丸，冬葵去吩咐人燒熱水去了，曲蓮出府了還沒回來，至于其他人，沒有資格進內室伺候，都在外面候著。而且，她們也不知衛玉筱醉了。

所以，李拂弦進了屋子，就只見到了醉酒后的衛玉筱。她坐在床榻上，坐的極其端正，乖乖巧巧的。

“蓁蓁，我回來了。”

他并不知道衛玉筱已經醉了，只覺得好像又哪里不對。

“嗯……”

軟乎乎似小奶貓的聲音，讓人的心都化了。

衛玉筱眨巴眨巴眼睛，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李拂弦，軟糯糯道：“你長得真好看……”

“嗯？”

李拂弦眉梢一挑，這還是衛玉筱第一次這么直白的說他好看。但是，衛玉筱這個模樣好像不對勁啊！

“蓁蓁你怎么了？”

“你是無箏嗎……”

“啊？我是啊！”

李拂弦有點跟不上衛玉筱的思維了。

“我喜歡你……”

“我真的喜歡你……”

“蓁蓁最喜歡無箏了……”

李拂弦傻眼了，傻傻的看著衛玉筱。被心愛的人告白是什么心情？李拂弦現在被巨大的驚喜砸懵了，腦子里只循環著一句話，蓁蓁說她喜歡他！她說她喜歡他！她說她喜歡他！哈哈哈哈！驚喜的要昏過去了！

這種喜悅，李拂弦恨不得要告訴全世界！

“蓁蓁，我也喜歡你，不，我愛你！”

而之后衛玉筱的操作，更讓人覺得窒息。

“蓁蓁也愛無箏……”

“蓁蓁最愛的人就是無箏……”

“蓁蓁想要永遠和無箏在一起……”

“蓁蓁會永遠都對無箏好的……”

“蓁蓁想和無箏長長久久一輩子……”

“蓁蓁才不會背叛無箏……最喜歡無箏了……”

“蓁蓁愿意和無箏生小寶寶……”

轟……

李拂弦已經完全傻掉了，腦子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呆呆的看著衛玉筱。看著她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到了他面前，一把抱住他。揚起笑臉，對他道：“無箏會一直喜歡蓁蓁嗎……”

不等他回答，衛玉筱就自言自語道：“不管無箏會不會一直都喜歡蓁蓁，蓁蓁都會一直喜歡無箏的……”

然后，她就踮起腳，親上了李拂弦的唇。

“蓁蓁蓋章了哦……無箏是蓁蓁的了……以后無箏不可以再喜歡別人哦……”

“你是我的了……”

李拂弦聞到了淡淡的酒香，腦子遲鈍的轉了轉，似乎才反應過來，她喝醉了？

而蕓香已經回來了，然后還沒過屏風，就聽見了衛玉筱那一番“告白”，也看見了李拂弦的衣角，然后她就知道自己沒必要進去了。默默的出去，順便還替他們關上了門。

愿老天爺保佑李拂弦，不知道衛玉筱還會做出什么驚天之舉。

衛玉筱醉后一般很安靜乖巧，但今日這個樣子，明顯就不是一般的范圍。所以，李拂弦自求多福吧！

“蓁蓁，你醉了。”

李拂弦有那么點失望，沒想到衛玉筱居然是喝醉了。

“我沒醉……”

衛玉筱似乎是有點生氣，又踮起腳，親了李拂弦一下。理直氣壯道：“你看我這像是醉酒了嗎……我清醒著呢……”

“那我是誰？”

“你無箏啊……我最喜歡無箏了……”

這個時候，衛玉筱還不忘對李拂弦告白。

“我不信。”

“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衛玉筱頓時委屈的都要哭了，李拂弦心軟成了一團。

“要是蓁蓁親我一下我就相信！”

若是有人在此，定然會罵李拂弦臭不要臉，欺負一個喝醉的人！

果然，衛玉筱立馬就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眼巴巴的看著李拂弦，“你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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