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已經散去，陽光散落，穿透枝葉，落在樹下人身上。

衛玉筱眼中滿是掙扎，如果不留這個孩子，她必定會少很多牽絆，也會少很多麻煩。到時候離開時，也不會顧慮太多，未來也會少一個把柄，但是……

“留。”

衛玉筱閉上眼再睜開，做下了這個決定。

這是她的孩子，哪怕未來會成為她的阻礙，她也要留下他。

不過是多了些牽絆，麻煩了些。但是對于這個麻煩，她甘之如飴。

蕓香暗嘆一聲，就怕衛玉筱臨了有舍不得孩子了。不過，那也是未來的事情了，到時候再煩惱吧。

“回吧。”

衛玉筱長舒一口氣，做下決定后，心口的壓抑都散了許多。

“是。”

母子緣分，是上天注定，她不想失去這個孩子，無論是對于她而言，還是對于李拂弦。

李拂弦離開京城已經近兩個月了，她對他的思念都埋在了心底，但是在這一刻，衛玉筱突然很想他。

兩人都沒有發現，在灌木叢中，有異物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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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三軍駐地，大帥主帳之中。

李拂弦正研究著布防圖，很快他們就有一場大仗要打，此戰定勝負，若贏，那么他們就能大挫北戎人，將北戎人趕回老家去，他們也能在年底回京。若敗，那么就是持續的戰亂，邊關破防，那么他們前幾年的努力全都會化為烏有。

此戰，只許勝不許敗。

“嘶！”

突然間的心悸，似針扎般的疼痛讓他呼吸一窒，臉色都白了白。右手按住心口，半天才緩過過勁來。

“蓁蓁……”

這一聲完全是下意識的喊出來的，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她出事了！

“怎么了？傷口又疼了？”

正巧此時百里容兮掀開簾子進來，便看見李拂弦如此怪異的模樣。右手按在心口，臉色慘白，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一樣。

“將軍這是怎么了？”

跟在百里容兮身后的就是魏鈺斐，今日李拂弦特地讓百里容兮把魏鈺斐叫來，以安排作戰之事。

“我沒事。”

李拂弦臉色難看，放下手，抬眼看著他們二人，道：“你們來了。坐。”

他強忍著不去思考今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只但是自己想太多，近來太過思念衛玉筱所致。當今要事，是軍中之事。

“鈺斐，軍師應該已經告訴你發生了什么事情。”

“嗯。”

軍中月余，衛玉筱已經站穩了腳跟，短時間的幾場大仗，他就立了大功，在軍營中，他近來名頭正盛。原本還有許多不滿他空降的人也心悅誠服，直道將軍和軍師有眼光，撿了這么個良才。

現今，魏鈺斐已經不是百夫長了，而是千夫長，能稱的上是個小將軍。

大周的軍營中軍階從小到大為伍長，百夫長，千夫長，校尉，校尉指揮，都尉，大將軍。十人為伍，百人為百夫長，千人為千夫長，校尉領率萬人，校尉指揮領率三萬人，都尉領率九萬，為一軍，大將軍統領三軍。大將軍除統領的三軍外，還額外有兩萬的親衛軍。

即大周最標準一個軍隊有二十萬人。

李拂弦駐軍之地只有五萬人，這五萬人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精兵強將，是最核心的力量。剩下十五萬兵馬，五萬為一隊，駐守在雁門關。

一月升為千夫長，李拂弦當年都沒這么快。

“北戎五十萬兵馬壓境，這是他們的主力部隊，不過三日就將進攻雁門關。”

李拂弦提起軍務，立刻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而雁門關只有二十萬守軍，就算是從其他地方調兵，也只能調遣十萬。”

這注定了是一場惡戰。

五十萬對的三十萬，不是大周三十萬駐軍都是李拂弦的屬兵，個個都是精兵，一個頂十。

“鈺斐可有主意？”

“不好打啊！”

魏鈺斐倒是耿直，直言道。他三兩步走到沙盤邊，看著沙盤神情都在放光。

雖然魏鈺斐如此說，但是滿臉氣定神閑，一點都不著急，似乎并沒有多緊張。

“是不好打，但是不是不能打。”

百里容兮悠悠的說道。

“雁門關外有一峽谷，是北戎人必經之路。”

沙盤是詳細的雁門關方圓十里的地形，魏鈺斐看著這個精致的沙盤，眼中異彩連連。沒想到這個時代就能做出這般精巧的沙盤，實在是出乎人所料。每看一次都會對制作他們的人多一分敬佩。

“可填十萬兵馬。”

魏鈺斐說這話時，頗有些風輕云淡，眼中閃過一絲殺伐之氣，“操作得當，或許可再增加。”

“這里。”

魏鈺斐伸手拿過一只小旗子，插到了標著齊河的地方。

“可埋五萬兵馬。”

他又移開手，拿過一個小旗子，插到了雁門關前，似乎還能看見沙場中的折戟沉沙的兵器，深深殺伐之氣，道：“余下三十五萬，盡數埋在此處。”

“這么有信心？”

百里容兮眼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不如細細說說。”

魏鈺斐看重的這三處，正是他與李拂弦都一致認同的地方。

“這里。”

魏鈺斐指著那處峽谷，道：“這里兩岸陡壁，易守難攻，可派遣五千兵馬埋伏，兩千弓箭手，準備好滾石、燃油和硝石。當北戎人到達此處，炸毀峽谷兩端，好方便關門來打狗。”

他神采奕奕，成竹在胸，讓人不由的信服。

“這也關不住十萬吧。”

李拂弦眉梢一挑，一針見血的指出其中巨大的漏洞，“更為關鍵的是，北戎人可不會那么傻，這個地方他們也肯定會重點偵查的。”

“大周與北戎交戰多年，在此處，我們也曾伏擊過他們，但是自從伏擊過他們之后，北戎人也心生了警惕，他們會讓關外百姓走在前方。”

他們很難伏擊。

“要三千人性命還是關內百萬眾生？”

魏鈺斐的聲音無情，一如他冷漠的眼神，視人命如草芥。仿佛他口中的人是牲畜一般，可以任意斬殺。他們也是才知道魏鈺斐身上的兇戾之氣如此重，他心中有一個信念，即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對著北戎人，他的兇戾之氣，仿佛被解除了封印，如同掙脫鐵索的野獸，宛如殺戮的機器，沒有半分感情。而面對著大周子民，他才有了溫情的一面，與一常人無異。

魏鈺斐此人，實在是怪異。

“而且，他們不走此處那我們想辦法讓他們只能走這里不就成了嗎？”

魏鈺斐微微一笑，看著面色有些怪異的二人，咧嘴露出白生生的牙齒，道：“辦法都是人想的，我保證他們會心甘情愿的走這里通過。”

“不敢冒險的原因是帶給他們的價值不夠大，利益不夠誘惑他們鋌而走險。如果足夠的誘惑，再大的危險都會一試。”他又道：“除了誘惑外，還有威脅，當威脅足夠，他們沒得選擇。”

“如何給他們足夠的利益誘惑和威脅？”

李拂弦緊接著問道。

“你，你。還有糧草。”

魏鈺斐連指他們二人。

“你要我們當誘餌？”

“襲營？”

李拂弦和百里容兮齊聲道，兩人看著魏鈺斐的神色都有些奇怪，他說的這兩個，也在他們的考量之中。

“沒錯。”

魏鈺斐點點頭，笑道：“我大周軍神和軍師被勝利沖昏頭腦，親自偷襲，沒想到反中圈套，只得狼狽回逃。大汗怎會放棄如此良機，定然是乘勝追擊，只要滅了你們兩人，大周就成了沒有爪牙的瞎龍。大周于北戎就如探囊取物，北戎一直都有入主中原的野心。”

“更何況昨日大周燒毀了北戎的所有糧草，所以他們不得不攻下雁門關。”

魏鈺斐又看著齊河，道：“為保險起見，大汗會親自帶兵追擊你們，余下的部隊就會從齊河直奔雁門關，想趁關中兵力空虛一口吞下雁門關，進入關中，來個里應外合，徹底破關入周。”

魏鈺斐是站在北戎視角上訴說，他之猜想，八九不離十。

“如何？”

說的魏鈺斐口干舌燥，趕緊喝了口茶潤潤嗓子，看著這兩人。

“這是你的假設，若是失敗，大周說面臨的就是滅亡之危。”

“風險巨大的同時，回報也是極為豐厚的。”

魏鈺斐看著二人，抱拳道：“屬下愿立軍令狀！”

“好！”

李拂弦負手而立，目光灼灼，道：“本帥給你五千兵馬，奇襲北戎大營，燒掉他們的糧草。此事若成，接下來的計劃便可全然依你。”

“謝將軍！”

魏鈺斐臉色一喜，知道這事穩了。

“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若是失敗，丟掉的可不僅僅是你的小命！”

“是！”

魏鈺斐自信道：“我不會輸得！”

后世記載：大周神宣九年七月，鳳凰將軍魏鈺斐率部五千，奇襲北戎大營，燒糧草，斬北戎副將，殺敵三千。后，帝（文昭）、百里丞相率軍誘北戎可汗入天峽，重創北戎，斬可汗，殺敵十六萬，大捷。后雁門關之戰，北戎潰不成軍，主動向大周求和，向大周俯首稱臣，進貢珍寶，更愿將嘉耶公主嫁于帝（文昭），彰兩族之親。帝（文昭）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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