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舊事
神宣九年十一月中旬,先皇后祭辰將至,太子李拂弦與太子妃衛(wèi)玉筱赴皇寺為先皇后祈福。
時值歲末,寒冬凜冽,皇澤寺來往的香客反而越發(fā)的多,李拂弦一行到達皇澤寺,天色剛暮,燈火已上,寺中卻還有不少香客。
他們輕裝簡行,到皇澤寺中也未大張旗鼓,以免影響到其他香客。
接引李拂弦他們的是戒律長老無妄,無妄年逾五十,身材矮矮的,看著很慈祥和藹,親自將他們送到了靜院中。
“怎么不見主持?”
“殿下,主持尚在閉關,后日才出關。還望殿下多等一日。”
“無礙。”
李拂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道:“祭辰祈福的事宜可安排好了?”
“殿下放心,一切都按照往年的慣例。從十月二十七就為先皇后祈福,一直到祭辰那一日。”
“祈福是從十月二十七開始?”
李拂弦心中閃過一絲詫異,從十月二十七至十一月二十七,剛好是一個月時間。
“是的,殿下。”
無妄點了點頭,像是故意又似無意,提道:“從先后遠行后第二年,陛下就下令每年十月二十七至十一月二十七,寺中為先后祈福誦經(jīng)。如今已經(jīng)是第十年了。”
“十年了嗎?”
李拂弦有些怔愣,自從他母后去世,在宮中已經(jīng)十年沒人敢提起她的名字,仿佛她已經(jīng)成了一個禁忌。李拂弦一直以為……李堯慎一定是怨恨她。卻沒想到……可是李堯慎為何要這么做?現(xiàn)在沒人能告訴李拂弦答案,真相如何,只能他自己去查。
“那、父皇可曾來過?”
這一聲“父皇”叫的有些復雜,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并未。”
無妄搖了搖頭,雖然每年都讓人祈福誦經(jīng),但是李堯慎卻一次都沒有來過。
“多謝長老告知此事。”
李拂弦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
“殿下客氣。”
無妄笑瞇瞇的,朝李拂弦念了聲阿彌陀佛,道:“時辰不早了,殿下與娘娘一路勞累,還請早些安歇。老衲便不打擾兩位貴人了。”
“請。”
李拂弦沒有留人,讓人送了無妄出去。
他推開窗看著外邊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的天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冷風呼嘯,低溫順著大開的窗滲進屋子,不多時,本來溫暖的禪房就與屋外差不多一樣的寒冷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活像是冰窟窿。
“殿下。”
也不知道李拂弦在窗口站了多久,回過神來手腳都被凍僵了。
他側眼一看,正是衛(wèi)玉筱身邊伺候的白柔。
“何事?”
“娘娘已經(jīng)醒了,差奴婢來尋您過去一趟。”
“嗯。”
李拂弦頷首,提步出了禪房,進了隔壁的屋子。
蕓香已經(jīng)伺候著她梳洗了。
“怎么不再多睡一會?”
李拂弦走過去自然而然的接過蕓香手中的發(fā)梳,親自給她梳發(fā)。
“都睡了一天了,不想睡。”
乘坐了一天的馬車,哪怕再舒適的馬車也有些累人。更何況衛(wèi)玉筱情況有些特殊,就更加受累。此刻看上去,她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疲憊。
“辛苦你了。”
“是辛苦你了。”
說話間李拂弦就將她的長發(fā)梳的差不了,也是因為入夜即將安寢,只是整理就罷。
衛(wèi)玉筱轉身握住他的手,眉頭一皺,道:“手怎么這么涼?”
說著,便將他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手溫心暖細膩,細細的溫暖傳到他心底。
“我沒事,可能是剛剛在屋外待了一會兒。”
李拂弦不想她擔心,改握住她的手,內(nèi)力微動,手心很快就熱了起來。
“嗯嗯。”
衛(wèi)玉筱點點頭,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了笑意,牽著李拂弦走到側房。
“剛剛小師父送了明日祈福要用的東西,我讓他們都放在那里了。”
提起明日祈福,李拂弦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衛(wèi)玉筱心思敏銳,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
“怎么了?”
李拂弦沒有說話,只是突然抱住了她,渾身都散發(fā)著悲傷的氣息。
衛(wèi)玉筱有些慌亂,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李拂弦如此模樣,讓她擔憂又心疼。
“怎么了無箏,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伸手回抱李拂弦的腰,只能以這種最笨拙也是最親近的方式表達著她的關心。
李拂弦低頭靠著她的頭,感受到衛(wèi)玉筱的關心,心中壓抑的低落情緒不知不覺就散了許多。
“他早在此處供奉著母后。”
緩了緩,李拂弦才啞聲道。
只一句話,就給衛(wèi)玉筱透露出了許多信息。
“十年前,母后溘然長逝。”
李拂弦松開了衛(wèi)玉筱,他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牽著衛(wèi)玉筱到一旁坐下。第一次對衛(wèi)玉筱提起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些舊事。
“他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昏庸,變得無能。呵,也再沒有管過我的死活。”
這個他,自然是指李堯慎。衛(wèi)玉筱抿唇,不做任何言語,卻握緊了他的手。
她還記得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不過是先皇后去世后一兩年,李拂弦便從被人捧在手心的嫡皇子變成了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可憐蟲。
尤其是當時風頭正盛的趙如雪李歸塵母子,以及那時的三皇子,都曾經(jīng)是踩他一腳的人。
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個個都是人精,習慣了捧高踩低,誰得寵,就向誰,反之亦然,誰一旦失寵,就會有無數(shù)人落井下石。
只聽他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衛(wèi)玉筱都忍不住的心疼,更何況是當時經(jīng)歷過這一切的李拂弦。他當年只是個沒有半點勢力的小皇子,在這皇宮中受到了多少委屈,衛(wèi)玉筱不知道,也不敢想。
“而后來我去了西北,直到今年他才突然一紙詔書將我召回京城。”
李拂弦眼眸中閃過一絲悲傷,“這十年間,我只在離京當時遠遠的看見了坐在御攆上的他。甚至,我都快忘記他的模樣了。”
“我一直以為,他是恨著母后的。甚至……”
也怨恨……他。
否則怎么會十年間不聞不問,怎么會任由他從云巔跌進泥濘,怎會……
“當時他召我回京,我還以為又是要針對我。”
李拂弦苦笑道:“但是什么都沒有,只是依然像以前那樣無視我,任由李歸塵玩那些花招。”
在衛(wèi)玉筱并不知曉的情況下,其實李拂弦已經(jīng)與李歸塵暗中過了不少招,但是李歸塵卻一次都沒占到便宜。溫室中生長的嬌花又怎么與在狂風暴雨泥濘中成長的青松相比,李歸塵的受挫成了必然。
“我以為他是為了給李歸塵鋪路,想把我當磨刀石。但是,我似乎錯了。”
如今看來,李歸塵和趙如雪才是他的磨刀石。
李堯慎苦心孤詣這么多年,殫精竭慮,就是為了將他培養(yǎng)成如今的模樣。
以前他遇到過的那些說不通的情況現(xiàn)在也完全說的通了,他一直都知道有人暗中助他,他一直以為是鎮(zhèn)國公府曾經(jīng)的人脈,沒想到……竟然是李堯慎。
李堯慎一直他不知道的地方保護他,卻也僅僅是護他不死,卻給了他絕地反擊的力量。
這個帝國需要一個強大的帝王,需要一個能外驅(qū)敵,內(nèi)革新的帝王。而李拂弦,就是李堯慎培養(yǎng)出來最滿意最合適的人選。
衛(wèi)玉筱沉默了,她心頭閃過無數(shù)念頭,李明澈的身影在腦中一閃即逝,王氏的那些人也一一心中出現(xiàn)。
“蓁蓁。”
李拂弦似乎沒注意到她的沉默,繼續(xù)說道:“而且我查到了一些事情,與當年的事情有關,也與王氏有關。”
“什么?”
衛(wèi)玉筱游離的思緒猛然回神,李拂弦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查到了,當年王氏一族當年的事情,或許,你當初知道的并不是全部。”
“是……什么?”
衛(wèi)玉筱手有些發(fā)抖,她忽然有些害怕,或許,那并不是她想要知道的消息。但是,她又無比想知道當年的事情。
“李明澈,他可能沒死。”
李拂弦凝聲說道,緊緊地盯著衛(wèi)玉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還有王氏……他們并不無辜。”
衛(wèi)玉筱似乎是被驚呆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這不可能……”
“蓁蓁,當年的事情,被隱瞞了太多真相。有的真相,需要你自己去找。”
而現(xiàn)在,那些被隱瞞的事情終于逐漸露出了蛛絲馬跡。
“我會去查。”
許久,衛(wèi)玉筱才緩緩的說出了這句話。事到如今,她,其實也有覺察到不尋常之處。
“好。我們一起查。”
事情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他決不允許有人再利用衛(wèi)玉筱!
次日,李拂弦和衛(wèi)玉筱沐浴靜心后,就去了供奉先皇后的佛殿。
這座佛殿位置隱蔽,尋常香客是不允許進來的。知道這是什么佛殿的人也極少,知道的人也不敢往外傳,所以十來年了,這里的消息沒有泄露半分出去。
誦經(jīng)的事情自然由僧侶們主持,而李拂弦和衛(wèi)玉筱只需要每日來獻香祭拜,有心了再親自抄寫幾部經(jīng)文。
一趟流程走下來,也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
衛(wèi)玉筱身懷麟兒,也實在不能久待。所以取了佛經(jīng),回來禪房抄寫。
如此七天后,衛(wèi)玉筱已經(jīng)抄寫好了一本佛經(jīng)。
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二十那日,還有兩日他們就該回京城了。
衛(wèi)玉筱這幾日臉上都沒有個笑影,李拂弦也著實擔心,昨夜落了雪,后山的梅花倒是開的好,踏雪尋梅說不準能讓她開心些,李拂弦倒是有些后悔這么早將那些事情告訴她了。
“聽說后山的梅花開了,蓁蓁可要去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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