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塵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與趙如雪又商定了一些細節，便離開了芳容宮。

而他們的話一絲不落的聽入冷雨耳中。

“娘娘，沉香屑用完了，尚藥局的人還沒送來。”

待李歸塵離開過后，冷雨拿了一個匣子，從側殿來到正殿，這個時候趙如雪的面色已經好看多了。

她靠在貴妃榻上，神色音容如舊，仿佛昔日榮光還在，她還是那個寵冠后宮的貴妃娘娘。但是，那已經是過去了。

冷雨是她的心腹，趙如雪很信任她，在這芳容宮冷雨可算得上是半個主子了。

“娘娘，可要奴婢去催一催？”

說話間，冷雨已經走到了貴妃面前，“奴婢早就報給了他們，但是這么久了還沒送過來，尚藥局的人也實在是過分了！”

趙貴妃出身高門，從小就養尊處優，吃穿用度都是頂頂好的，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克扣她的份例。沉香屑是香，也是味極其名貴的藥材，有安神解毒的功效。

趙如雪得寵之時，那個時候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現在，尚藥局的人卻吝嗇分于她們。

趙如雪有頭痛失眠的毛病，沒有沉香屑連覺都睡不安穩，這沉香屑是萬萬不能少的。

如若往常，趙如雪肯定暴跳如雷，又要發脾氣了，但是這會兒卻平靜的很。

“你且去尚藥局拿些應急。”

她看著冷雨，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道：“再過幾日，這沉香屑本宮要讓他們跪著送到本宮眼前！”

“是，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尚藥局。”

“冷雨，可別讓尚藥局的那些狗東西欺負了去，你乃是本宮的大宮女！”

宮中這些人都是人精，全都是墻頭草，見她失勢，狗隨主人，連帶著冷雨也在外受了不少委屈。

冷雨的腳步一頓，趕忙回身朝趙如雪一笑，道：“娘娘放心，奴婢省的！”

“嗯，去吧。”

轉過身冷雨臉上的笑飛快的隱匿了去，眼中只剩下了一些復雜。

趙如雪此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對待自己的心腹倒是護犢子。

她出了芳容宮，但是卻沒有直接去尚藥局，而是繞開了所有人，秘密從南宮側門進去了。

重華殿內殿，李堯慎躺在床上，而李拂弦就在一旁批著奏章。

趙如雪猜得不錯，李堯慎已經臥病在床。

就在除夕那日后，李堯慎的情況陡然惡化，哪怕是服用了最后一粒藥丸，李堯慎的情況還是在不斷惡化。

今日情況也不過是情況稍好些，李拂弦來時李堯慎剛剛醒了不久。父子倆還沒說幾句話，李堯慎又睡過去了。

看李堯慎的情形，怕是就在最近了。

殿中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的，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了天。

“殿下，冷雨來了。”

錢忠在殿外候著，冷雨一來立刻將人帶了進來。

“奴婢給殿下請安，殿下萬安。”

“不必多禮。”

是的，冷雨就是李堯慎安插在趙如雪身邊的暗樁，這么多年一絲破綻也無。

“殿下，奴婢有急事稟報！”

“什么事？貴妃又要做什么？”

說起來，之前趙如雪想要陷害他與小桃紅等人，就是冷雨提前知會了他們，若不是這樣，當真要給他增加不少麻煩。

這一次，她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她與四皇子密謀，人日前日逼宮！”

冷雨說完心跳都有些加速，不太敢看李拂弦的臉色。

“繼續說。”

趙如雪和李歸塵絕不止這點謀劃，具體應該還有其他的事。

“他們欲借，欲借陛下的病情嫁禍殿下您，從而名正言順。而且……”

冷雨一咬牙，道：“御林軍中的曹統領已經投效了他們！”

殿中落針可聞，冷雨滿臉細汗，盯著暖玉鋪就的地磚完全不敢抬頭。

御林軍是宮城最后的守衛，但是如今這最后的一道屏障已經投靠了李歸塵，情況立刻就不利起來。

“曹嶺嗎？”

“是，奴婢昨夜親眼所見趙貴妃與曹嶺暗中會面。”

“他們是何時聯系的？”

李拂弦站起身在殿中走了幾步，從他步伐中露出了幾分焦急。

“在您回朝后，他們就有了聯系，只是一切都是暗中聯系，芳容宮中誰也不知道此事。”

冷雨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了，趙如雪連她都瞞著的，如果不是她謹慎也發現不了。

“孤知曉來，你先回去吧，莫讓她生疑。”

“殿下。”

冷雨卻突然跪下了，“殿下，奴婢斗膽求您件事情。”

也是李拂弦是個心慈仁厚的君主，否則冷雨是萬萬不敢開口的。

“何事？”

李拂弦順勢問道，冷雨是大功臣，之后定然是要升遷獎勵的。

“奴婢奴婢……懇求殿下饒貴妃一命！”

空氣驀然安靜下來，等了一會兒，李拂弦才緩聲問道：“為何會為她求情？”

“趙貴妃于奴婢有恩，奴婢懇求殿下看在奴婢這些年的功勞的份兒上，能留她一命。奴婢也算是還她一份恩情。”

冷雨老老實實道，她一點都不敢糊弄李拂弦。

“好。”

李拂弦答應的太快，冷雨猛然抬頭，都有些不敢相信。

“奴婢叩謝殿下！”

“好了，起來吧。”

李拂弦喚了她起身，道：“趕緊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錢忠在殿門候著，等冷雨一出來就將沉香屑交給了她。

“多謝錢公公。”

“冷姑姑客氣了。”

之后冷雨原路返回，趕回去了芳容宮。

在她離開后，從東宮中飛出去了好幾只隱隼，飛往了遠方。

李拂弦看著遠去的隱隼，臉色不變，只是眼神中仿佛交織著無數的算計。

今日一早溫爾雅已經將昨日的消息遞進了宮，百里容兮的信也遞到了他手中。

對于李歸塵接下來的打算，他早就預料到了，直到冷雨再來稟報。

趙如雪和李歸塵倒是夠絕，這么快就拿定了主意。

這一場仗，是看不見硝煙的，而且他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各個優勢他都占齊了，但是李拂弦卻一點也不敢放松。對于敵人，要從戰略上藐視他，但是在戰術上必須要重視他們。

李拂弦要的是絕對的勝利，更是要李歸塵徹底的認識到自己的失敗，不能有一絲的意外。

這一次，作為獵手，他很期待獵物踏入陷阱之中。

天羅地網已經布好，請君入甕吧！

所以的賬，他們該好好清算一番了！

而鴻臚寺之中，嘉耶公主可算是最為悠閑的一人了。

昨夜落了雪，庭院中的梅花樹在雪中綻放，幽香浮動在整個庭院中。

雪地上不知道是誰扔了一把蕎麥，聚集了不少小鳥啄食。

嘉耶公主坐在火爐邊，透過好看的鏤空雕花花窗，將庭院中的一切都攬入眼底。雖然這屋子布置成了北戎的樣子，但是就只是一個花窗立刻讓人清醒，這是在大周。

煮茶消得潑墨香，嘉耶公主品了口茶水，她也算是領悟了這句話的一兩分真意。

如此愜意的時間可不多。

“公主，咱們這一次不插手嗎？”

下使實在是沉不住氣了，他瞧著嘉耶一直呆在這里，完全沒有出手的意思，當真是公主不急下使急。

“如今到了奪嫡關鍵時刻，天時地利人和，何不……”

“何不怎么？”

嘉耶公主轉著手中的雪玉茶杯，修長的手指輕巧的敲打著桌面。

“何不趁此機會，除掉那些礙眼的東西。公主，愚臣以為，若是李歸塵繼位，當于我圣朝最為有利。”

“你的意思是，助李歸塵？”

“正是。”

下使頷首，李拂弦對于北戎的威懾遠高于李歸塵。在下使眼中，李歸塵不過是嘴上能說而已，那些個文臣有什么用。如果是李拂弦繼位，那么北戎危矣。

“哦？”

嘉耶公主卻不為所動，沉默不語。

“公主啊，您可是北戎未來的希望！”

“下使，慎言！”

“哎呀，公主！”

下使算是嘉耶公主的心腹，這時候也不怕嘉耶公主的呵斥。

“下使。這個時候品茶聽琴才是一件雅事。你去叫琴師過來吧！”

“公主！”

“好啦！快去吧。”

嘉耶公主語氣稍厲，下使不好再說下去，只得起身。

“是。”

“快去吧快去吧！”

待他離開了，嘉耶公主才緩和了臉色。誰說他沒有插手奪嫡之爭，而且她押的人恰好是李拂弦。

李歸塵是注定贏不了的。

至于北戎，呵……

她雖戰公主之名，但是對于北戎可是沒什么好感，北戎早些沒了才符合她的心意呢！

“太子啊太子，還望你早日踏平北戎。”

不過，雖押了李拂弦，嘉耶公主也對他沒什么好感，樂于給他添些亂子。

之前不是查到了魏玉斐的消息嗎？她順著查了查，沒想到有了這樣的發現。

大周有一個潛藏得敵人，就是早已經去世的李明澈。

這個在大周不能提起的忌諱，卻是李拂弦最大的敵人，而且，前次警告他的人自然是李明澈。

說起來倒也是搞笑。

李拂弦最大的敵人，大周最大敵人卻是曾經最出彩的皇子。

誰能想到呢？

李明澈不讓她插手，但是，她偏要給他們搗些事情出來，讓著潭水再混些吧！

“風雨欲來風滿樓啊。”

窗外，風起雪落，猶如這大周的未來。

大周，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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