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日，是年節的最后一日。也是京城人們最后休息的一日，明日就又要忙碌起來，所以，這一日人們往往會走上街頭，游燈節。

雖然正月十五才是正兒八經的燈節，但是今天人們已經開始為十五做準備。街市繁華熱鬧，人群熙熙攘攘，熱鬧極了。

而這只是往年的景象，今年的街市卻有些冷清。處處可見巡邏的士兵，昨夜的鐘聲讓人惶惶然，宮變之后的嚴禁，是必須的，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鬧事。

尤其是那些被查抄府邸官宦周邊人家，無不閉戶關門，謹言慎行，就怕牽連到他們。

魏玉斐和溫爾雅從師府出來，兩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師崇朝作為罪臣，已經被人殺害，而其夫人也失蹤。

“魏將軍，隨我進宮面圣。”

“是。”

兩人論軍銜品級，魏玉斐是要低于溫爾雅，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都要低于他。

魏玉斐的特殊使命已經完成，現在自然得聽從溫爾雅調遣。

兩人騎著馬，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師府的情況告知李拂弦和李堯慎。

“殿下，百里將軍，快進去吧，陛下等你們很久了。”

李拂弦和百里容兮才到兩儀殿外，禹誠就迎了上來，他滿目愁容，看見他們二人來了才松了一口氣。

“嗯。”

李拂弦頷首，臉色有些凝重，大步流星的進了殿中。百里容兮看見李拂弦的反應有些驚訝。李堯慎病重，李拂弦竟然如此擔心，而且他看的出來，李拂弦是真正的很擔憂。

李堯慎與李拂弦這對父子之間，有太多隔閡，以前李拂弦甚至是有些恨著他的，哪怕是在再度回到西北時，他都并未改變對李堯慎的態度。但是，這一次，李拂弦回來后，李堯慎態度驟變，父子兩冰凍的關系疑似解凍，兩人之間的的誤會都逐漸解開。

而且，看目前這情況，好像父子兩人關系進步不少。

百里容兮心底想著，也緊隨著李拂弦進了大殿。

“你來了。”

李堯慎已經坐了起來，雖然一臉病容，但是氣色卻看起來不錯。

“今日感覺如何？可傳御醫來診脈？”

百里容兮剛進了殿，就聽見李拂弦的聲音，有那么一瞬間的怔愣，李拂弦何曾與李堯慎如此平和的對過話。

“老樣子。”

李堯慎咳嗽了兩聲，已經看見了百里容兮。

“微臣參見陛下。”

“免禮。”

李堯慎看見百里容兮，臉色柔和了許多，道：“此番辛苦你了。”

“乃是臣之職責。”

“此事已了，西北暫且風平浪靜。太子登臨大寶，你可愿輔之左右，統領百官。”

“臣，遵旨。”

西北北戎已經投降，京城的風波也已平靜，百里容兮有大才回到西北去太浪費。

而且，就李堯慎現在的身體狀況而言，時間所剩無幾，李拂弦繼位只是時間問題。一旦李拂弦登基成為新皇，那么他就會坐鎮京城，不會再前往西北駐守。

百里容兮作為李拂弦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會留在京城。現在李歸塵的人一清，朝堂上頓時就清空了一片，今年春闈秋闈，就是李拂弦培養自己班底的時候。

“老四怎么樣？”

李堯慎又問李拂弦、

“受了點傷，于性命無憂。”

昨夜里，魏玉斐那一劍其實是刺偏了，并沒有刺中要害，說到底，還是衛玉霏心軟了，“已經被看押起來，您要見見他嗎？”

“不必。”

對于李歸塵，他已經給過他機會，沒想到他最后仍然是一意孤行，走上了逼宮這條路。

“貴妃怎么樣，仔細看住她。”

李堯慎擔心她因為李歸塵的事情又被人利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父皇，昨夜貴妃受人指使，險些害了景耀性命，不過她也自食惡果，昨夜便已中毒身亡。”

趙如雪終究還是李堯慎的嬪妃，此后喪事還是得由李堯慎決定，李拂弦不可越俎代庖。

“死了？”

李堯慎聽聞趙如雪的死訊，有那么一瞬間的怔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她……身事后諸事皆按照皇貴妃之禮儀操辦。無箏，斯人已逝，前塵便不必再計較太多。”

“是。”

李拂弦早有預感，李堯慎不會褫奪趙如雪的徽號，甚至會追封，果然不出所料。無論是當年的淑妃還是現在的趙貴妃，李堯慎對她們都是利用，對她們也虧欠良多。

但若是說沒半分感情，李拂弦也是不信的。雖然趙如雪有不少心思，但是她的的確確是真心愛慕過李堯慎的，十來年的相處，就算是個石頭也該焐熱了。

李堯慎心中對趙如雪大抵是又愛又恨吧，恨的是殺了皇后，而愛，李堯慎只是身在局中不知道而已，或許是察覺到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罷了。

如今趙如雪身死，對李堯慎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朕乏了，你們下去吧。”

“是。”

李拂弦與百里容兮出了兩儀殿，一路沉默著往東宮去。

到了東宮外，百里容兮忽然停下，“孩子是叫景耀？”

“嗯。”

“景耀太平嗎？這名字倒是不錯。你取的還是陛下？”

百里容兮贊嘆一聲，這個名字取的委實不錯。

“都不是，是她。”

這個她自然就是衛玉筱。

“她說如果是兒子就叫景耀，女兒就叫攸寧。”

“原來如此。”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寢殿，李景耀已經醒了，蕓香一直在寢殿守著他。

“殿下，百里先生。”

蕓香這是第二次見到百里容兮，沒想到再見已經是物是人非。

李拂弦頷首，過去將李景耀抱了起來，他現在抱孩子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

李景耀昨日受到驚嚇，今天精氣神恢復的不錯，被李拂弦報抱在懷里，咿咿呀呀的挺有活力。看見百里容兮也不怕生，沖著他笑，讓人一看便覺得歡喜。

“這孩子有六分像你，四分像她。”

百里容兮忽然便理解了為何李拂弦之前那么干脆的拒絕，只要有還在在一日，李拂弦就一日不會放棄尋找衛玉筱。李景耀的存在，時時刻刻都提醒著他，這件事，注定是個劫難。

“來的匆忙，沒能準備什么見面禮。這個送給小殿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錦囊，錦囊上有百里二字，里面裝了一塊玉牌。

“百里家的玉牌！”

看見玉牌李拂弦都有些驚訝，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的東西。百里家族的玉牌，只有嫡系子弟才有。有這小小的玉牌，就意味著得到百里家族的庇佑，更有權力調動百里家族的勢力。

百里家族在大周，是個極其特殊的存在。他們的勢力不在朝政，而在江湖中。百里家族又稱神醫谷，他們專出神醫，而且與皇室關系密切。

與其說百里家族是江湖勢力，倒不如說是朝廷面向江湖的一面鏡子。每一任百里家主都與當朝皇帝關系匪淺，只是不為人知罷了。

百里家族的人絕對不會涉獵朝堂，但是百里容兮卻是從小在京城長大，而且曾經還與皇子們一同上學，所以百里容兮與李拂弦交好，也沒人懷疑百里容兮是那個百里家族的人。

百里容兮就是現在的百里少主，等李拂弦一登基，他也就會接手百里家主之位。

他現在送這塊玉牌給李景耀，自然是有那個權力。

“你怎么突然這么大方？”

百里容兮笑了笑，道：“之前弄玉之喜未能趕上，現下補上。”

“那便收下吧。”

蕓香聞言將香囊接了過來，轉身去李景耀小金庫放著。李景耀現在所擁有的財富、權勢，已經是許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這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蕓香離開后，李拂弦又讓其他人都離開，寢殿中只剩下他們三人。

“太子妃你可有人選了？”

“楚念。”

百里容兮的確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有了人選，他習慣走一步看三步，連以后怎么處理問題都有了準備。

“楚念嗎？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楚念此人，乃是暗閣的另一位統領，溫爾雅在明，而她完完全全的隱身于暗處，只有他們幾人知曉她的存在。

“你意下如何？如果決定了，明日就宣召她回京城。”

“那便這么決定了。”

李拂弦不是拖拉的人，既然已經決定了，便差人去辦。

不日，失蹤數月的太子妃就會歸來。

至于真相，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殿下，單統領回來了，溫將軍和魏將軍求見。”

“進。”

李拂弦剛剛寫好了給楚念的書信，他們三人已經來了。

溫爾雅三人進了寢殿，就看見那個平日里高冷不近人情的百里軍師，居然抱著孩子，在那兒逗孩子玩兒呢！

魏玉斐從沒想過百里容兮抱孩子是怎么樣的情形，現在倒是直接看見了。

“臣有要事稟報！”

驚訝歸驚訝，師府的事情可不能耽誤。

“出了什么事？”

“師崇朝死了！”

溫爾雅凝聲道：“仵作已經查驗過了，是中毒身亡，而且，兇手及有可能是失蹤的師夫人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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