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二日,趙雪青按時起來,同平日一樣,和李逾明吃早飯,一切如常。
李逾明走后,徐娘想告訴小姐,姑爺已知道昨天的事。但還沒說出口,李滄身邊服侍的福叔突然過來,叫趙雪青去一趟。
這極其罕見,趙雪青進府四年來,見李滄的次數兩只手可以數過來。當年成親后的第二天,李逾明帶她去拜見他,他躺在貴妃榻上,沒有起身,只說:“沒什么可拜見的,下次吧。”
他的“下次”指的是下次娶親。后來再見他就是歷次家宴上。
“老王爺請夫人馬上過去。”福叔提醒她。
這很符合李滄的性格,想干什么,馬上要干;要見什么人,馬上要見到。
“好的,我這就去。”趙雪青應聲。
房間里,李滄半依半臥在床上,一位新收的美貌小妾正伺候他喝藥。
趙雪青進屋請安后,立在一旁等他喝完藥。很久不見,李滄瘦了很多,原本富態浮腫的臉頰凹陷下去了,顯得虛弱蒼老。
“你叫什么名字來著?”李滄喝完藥,又吃了幾顆小妾遞來的葡萄,聲音沙啞地問道。
“趙雪青。”
“對,是趙雪青。”李滄回憶,“我記得,第一次還把你和郡主弄錯了。”
趙雪青不知道怎么接話,沒有說話。
“你進門有幾年了?”
“四年。”
“有這么久了?”李滄挪挪身子,咳嗽幾聲才說,“既然進來這么久了,逾明房里又沒有其他人,怎么沒見添個一兒半女的?”
趙雪青一怔,沒有吭聲。
“老王爺,你這讓大夫人怎么回?”那服侍的小妾嬌羞一笑,說道,“她要是知道,哪里還會這樣?”
“你們叫她大夫人?”
“是呀,王爺吩咐這樣叫的。”小妾回答。
“不知道就找大夫看一看。”李滄臉色不太好看,沉著臉道,轉念又說,“我叫你來是有別的事,我之前吩咐管家,讓他把容和院整修一下娶親用。我剛剛叫他來問進度,他說被逾明叫停好幾天了,這事你可知道?”
“我不太清楚。”趙雪青第一次聽說,如實回答。
那響聲確實好幾天沒聽到了。
李滄不相信她真不知道,臉色更難看,說:“我聽說你把逾明管得嚴,不讓他親近別的女人?女人善妒可不是什么好事,王府斷容不下這樣的人。幾年前,逾明見你長得不錯,我破例讓你先進府,但你不要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趙雪青不懂是誰在府里傳這樣的話,還傳到了李滄這里,正要回答,聽到門口有人說:“你找她也沒用,是我讓管家停的,她不知情。”
趙雪青回頭,李逾明斜依在門上,抱著手,他剛下朝,穿著絳色朝服,一臉玩世不恭之態。
伺候的小妾見了,搖曳著身姿過來見禮,說:“見過王爺。”
“滾出去。”李逾明嫌惡地說道。
他聲音不大,震懾力卻很強,小妾一抖,可憐楚楚地回頭看李滄。
“出去吧。”李滄說。
小妾走了,李滄說:“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問你,你準備拖到幾時呀?”
“不是拖到幾時,是我不會娶陸晚晴。”李逾明回答,“父親知道的,我這人懶散,不喜歡被牽制。父親要是和陸府還有交情,就趁早轉告他,讓他們另做打算。”
“那你想娶誰家女子?”
“我的事父親就不要管了。”
“你快二十八歲了,又承襲了親王爵位,膝下卻無所出,我能不管嗎?”李滄問道。
李逾明覺得稀奇,挑挑眉,說:“父親操心的事情還真多,還關心這個,真是看不出來。”
“你的孩子是世子,將來要繼承旭王府的,我當然關心。”這一次,李滄被兒子的話嗆到吹胡子瞪眼。
“王府別的沒有,孩子有的是。”李逾明說,“父親要是著急,我把利明的孩子過繼過來怎樣。他雖不是我的孩子,但利明和我一母同胞,孩子也是父親嫡親的孫子,對父親來說沒有區別吧。”
“這就是你的打算?”李滄覺得不可思議,“守著這個不能生育的女人過一輩子?”
李逾明慌張地看了一眼趙雪青,她正垂手低眉地盯著地面,但他仍然看到她身體僵了一下。
“父親,我一直想問問您,您是有什么把柄在陸嵐手里嗎?”李逾明決定轉換策略,“您一直讓我娶陸家的女子,之前是陸晚芳,現在是陸晚晴,不會是真的關心我吧!”
景順20年左右,都朝內斗激烈。
都朝大皇子未成年就夭折,李宜鳴排行老三,不是皇后所出。陸嵐看好嫡出的二皇子,極力擁護他成為太子,并要把大女兒陸晚芳許配給他。但在婚禮前夕,二皇子突然因私德有虧,獲罪被貶,朝野震動。
二皇子倒臺,陸嵐要受牽連,但他手段通天,竟全身而退。
一個太子沒了,再扶持一個,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李宜鳴性格溫和,唯唯諾諾,比二皇子更聽話。等到幾年后,陸嵐察覺李宜鳴沒有表面那樣聽話,而且對他不滿,為時已晚,李宜鳴已經牢牢坐穩太子之位。
陸晚芳從待嫁皇子妃,變成了不祥之人。陸嵐想把她嫁出去,李逾明年紀相當,李滄同意了。但后來出了一樁丑事,陸晚芳死于非命,此事不了了之。
李宜鳴暫露頭角,陸嵐想過把二女兒陸晚晴嫁給他,也愿意適度讓權示好。但李宜鳴成婚早,凌靈又悍名在外,他沒有機會。
李宜鳴多年隱忍不發,禮待陸嵐。如今,他登上太子之位八年后,才敢在某些小事上敲打一下陸嵐。
陸嵐不慌,他為官近四十載,出任丞相也有二十幾年,什么場面沒經歷過。他能把權傾朝野的趙瀟拉下來,一個羽翼未豐的太子他還能對付。
以前,他覺得李逾明性格暴戾恣睢,做不成大事。但多年后,他猛然發現,他在這層暴戾性格的掩蓋下,和李宜鳴一人紅臉一人白臉,相互配合,做成了多少事。
既然他是李宜鳴的左膀右臂,他就把他拉到自己陣營,砍了李宜鳴的臂膀,他就不能再撲騰了。
他有辦法拿捏旭王府。
李逾明覺得事情蹊蹺。多年前,李滄讓李逾明隨陸嵐站隊二皇子,他沒有聽從,父子倆大吵好幾次,幾乎鬧到決裂的地步。
這幾年,局勢明朗了,無論陸嵐倒臺與否,旭王府都不會有影響。李滄病好后第一件事依然是要他娶陸晚晴,這不是李滄利益至上的風格。
所以他這樣問。
“把柄?!”李滄冷笑一聲,“什么是把柄?若不是我苦心經營,早被趙瀟那老匹夫趕回封地去看地方官的臉色過活了。”
趙瀟是趙雪青的祖父。
李滄越說越離譜,李逾明不想再逗留,說:“父親現在不好好在京城嗎?難不成我不娶陸晚晴,你就要被趕回溪南去。”
“我知道你在和陸嵐爭兵權,我也覺得沒什么問題。”李滄說,“只要你娶了陸晚晴,陸嵐會讓那些人把兵權雙手奉上,都是一家人,在你手里在他手上,沒什么區別。”
“陸嵐算什么東西,需要他雙手奉上。兵權本來就是陛下和殿下的,他得意忘形太久了,似乎忘記了這回事。”李逾明譏諷道。
“我沒說兵權不是陛下的。”李滄說,“整個天下都是陛下的。但陛下一人管不過來,得有人替他照管,是你還是陸嵐對陛下沒有太大區別。”
“有沒有區別要父親說了不算。”李逾明說,“您知道我這人沒有什么野心和抱負,不過是聽人差遣,替人辦事。陸嵐把女兒嫁給我沒有用,對他不滿的是殿下。”
“殿下什么態度另說。”李滄說,“不過是讓你娶個女人回家放著而已,怎么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樣。我當年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娶女人回家放著,那是父親的做事方式,不是我的。”李逾明不屑道。
“你……”李滄氣得雙手顫抖。
李逾明不理他,對趙雪青說:“走啦,回去了。”
“不許走。”李滄激動地起身,說,“我還有話說。”
“父親還要說什么?”
“我早就說過旭王府不許分家,你為何要在我生病期間要分家?”說到這件事,李滄比之前更激動,“現在的王府是我千辛萬苦打造的,你一分家,必定元氣大傷,不復現在的榮耀,你那些兄弟姐妹不過就養著罷,對你有什么損失。”
這是李滄的心結,他和當今皇帝是一母同胞。但因為從小腿部殘疾,所以一切權勢和他無緣。都是皇子,大哥可以坐擁天下,而他只能偏居一隅,期期艾艾。所以即使不能君臨天下,他也要打造一個最有權勢的王府。
李逾明不想說這件事,進屋拉趙雪青走。
趙雪青被他拉一下,回過神來,忙對李滄一福,跟他出了寢殿。
到了路上,趙雪青收回了被拉著的手。
“下次他再叫你,你就稱有事或不舒服,不要自己來,等我回來再說。”李逾明叮囑。
趙雪青不說話。
“聽到了嗎?”她不答,他又問。
“好。”趙雪青輕輕答。
李逾明看她面色凝重,安慰她說:“過段時間我們啟程去溪南,等回來事情就過去了。”
“我有句話想說……”趙雪青猶豫。
“你說。”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
“我不生氣。”李逾明許諾。
“我覺得這樣拖下去不好。”趙雪青說,“你如果真的不想娶晚晴,那就娶別人讓陸府死心。這樣拖著,會讓晚晴覺得還有機會,一直等你。”
“我不是娶了你嗎?”李逾明反問。
“這不一樣,我……又不是你的妻子。”
“之前不是為一句話,和我氣了一日嗎?”李逾明問,“怎么今日又來勸我?”
“那是我言行有失,以后不會再有了。”
“言行有失?”李逾明臉色沉下來,“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趙雪青想到他和自己以前一樣,沒有母親為他張羅婚事,李滄的話他又從來不聽。奇怪的是,宮里從來不管他娶妻之事,以致二十八歲還無妻無子。她自然也沒有立場管這件事,只能勸一勸。
但她只說了一句,他臉色已經不好看了,她不敢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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