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趙雪青帶李潤明去找禮物。

        李逾明趁他們離開，交待屋里眾人，不準(zhǔn)他們再提溪南的事，若是有外人問起翎兒去哪里了，就說留在溪南府邸了。

        徐娘意識到事情嚴(yán)重，只是答應(yīng)，等眾人走了之后，才問：“姑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遭了劫，翎兒為了保護(hù)雪青才沒的。雪青也受了驚嚇，所以以后千萬不要在她勉強(qiáng)提翎兒。”

        徐娘忙點(diǎn)頭，說：“小姐真的沒受傷吧？”

        “傷都好了，她受了驚嚇，晚上總是做噩夢睡不好。我不在時，不要讓她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多找人和她說說話。”李逾明說。

        “好好。”

        趙雪青找了不少東西給李潤明，可他卻無興趣，只是跟在嫂嫂身邊，片刻不離，最后在她身邊睡著了。

        “我把潤明送回榮華院去。”趙雪青說。

        “讓丫頭領(lǐng)回去就是了，沒必要親自去送。”李逾明說，“馬不停蹄顛簸了一個月，好不容易回來，早點(diǎn)收拾睡下，養(yǎng)養(yǎng)精神。”

        奔波一路，李逾明都感到困乏不堪，別說她了。

        “丫頭帶不走的。”趙雪青指指李潤明一直抓著她衣角的小手。

        李逾明知道是她自己想去，便把那句“那就在這里睡下，明天再送回去的話”咽下了，說：“快去快回，不要多逗留。”

        “好。”趙雪青答應(yīng)。

        趙雪青叫丫頭抱起熟睡的李潤明，一起往榮華院去。

        雅樂云早就得到消息，等在院里了。一見她來，馬上讓人把兒子帶下去安頓，領(lǐng)著趙雪青進(jìn)屋，屏退身邊人，拉著她上上下下看了幾圈才放心，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母親聽說什么了嗎？”趙雪青聽她的語氣似乎知道什么，有些吃驚。

        “就是沒有聽說什么才著急。好好的巡查軍務(wù)，卻突然去滅什么山賊，鬧得朝野震動。”雅樂云說，“我猜著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會這樣又急又快的。”

        趙雪青把事情經(jīng)過粗略講了講，說：“青兒沒事。母親不用擔(dān)心。”

        “逾明做的事情太危險了。你跟他出去幾個月，我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雅樂云拉著她的手說。

        “青兒不孝，讓母親擔(dān)心了。”

        這邊兩人還沒有說完，丫頭突然在外稟報：“小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回來了，不肯再睡，鬧著要起床去容和院找大夫人。”

        “這像什么話。告訴他快睡覺，明天再說。再任性我明天就不準(zhǔn)他出院子了。”雅樂云平時對兒子非常嚴(yán)厲，見不得他這樣不合規(guī)矩的言行。

        趙雪青起身，說：“我去看看他。”

        趙雪青到李潤明臥房，輕聲安撫一番，承諾明天醒來就來看他。李潤明是個懂事的孩子，聽完點(diǎn)點(diǎn)頭，委屈的睡了。

        “他就是粘你，連我也沒有這樣離不開。你不在這段時間，天天問你什么時候回來。”雅樂云送她出去，說，“們姐弟關(guān)系這樣好，我真是開心。”

        “母親不用送了，我明天再來看母親。”

        “不急。”雅樂云心疼道，“你好好休息一番，這段時間瘦了好多。”

        走到院門口，趙雪青突然覺得門前有點(diǎn)空，問：“母親，之前放在假山后的那些花怎么沒見了？”

        “之前天熱，我讓人搬到花房里去了。現(xiàn)在涼了，是到了搬出來的時候了。”雅樂云說，“我過幾天讓人搬出來，重新布置一番，你的眼光好，過來教一教丫頭們怎么擺。”

        “好的。”

        養(yǎng)花草，是母女倆少有的共同愛好之一。

        懶云居，李逾明處理了好幾件事，才等到趙雪青回來。

        “怎么去了這么久？”李逾明抱怨。

        “好久不見，和母親說了會話。”

        她和雅樂云這樣親近，一回來就去看她，李逾明心里不太舒服，不屑道：“她是哪門子母親！”

        趙雪青不說話。

        李逾明覺得自己語氣有點(diǎn)過，解釋說：“雪青，我知道你和她合得來。但是雅樂云這人不是什么好人，她和你走得近，我總疑心她有所圖謀，還是多留個心眼比較好。”

        “我有什么可圖謀的。”趙雪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在笑，顯示他多慮了。

        “我只是隨口提醒你一下。”

        她想和誰走得近，是她的選擇，李逾明沒道理去干預(yù)，但總是隱隱覺得不對勁。

        “我去沐浴了。”趙雪青不想多說，找個借口結(jié)束對話。

        徐娘不放心，趁趙雪青沐浴的時候，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一番，發(fā)現(xiàn)確實(shí)沒有傷到，才松口氣。

        第二日，凌靈、王府的其他人、趙府的人都來看她，客人來來往往好幾天才清凈下來。

        生活很快回到離京前的日子，似乎那一場劫難不曾發(fā)生。除了偶爾順口喚一聲“翎兒”；或是東西找不到，會自然想到到那東西是翎兒收的；或是半夜那場景再次入夢，趙雪青才會失神片刻。這種時候，李逾明和徐娘會迅速轉(zhuǎn)移話題，不讓她沉溺在這些情緒中。

        過了幾日，陸晚晴來了一次。趙雪青覺得自己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對她問心無愧。加之半路滿大平那一番話，所以這一次對她不太熱絡(luò)。

        陸晚晴看出她的冷淡，隨意問了幾句，沒有久待，起身告辭。到了懶云居院外，路過一片人工湖時，看到一個丫頭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發(fā)呆，便走上去說：“梅兒，你不進(jìn)去服侍你主子，跑到這里來發(fā)什么呆。”

        梅兒正傷心，沒料到有人來說話，嚇了一跳，忙站起來，說：“見過晚晴小姐。”

        陸晚晴這才發(fā)現(xiàn)她在落淚，問她：“怎么了？被主子罵了？”

        “不是。”梅兒搖頭。

        “那是為什么？”陸晚晴不解，“你可是王爺身邊服侍最久的丫頭，出門都帶著你，這次翎兒都留在了溪南，卻把你帶回來了，哪個丫頭還敢和你吵嘴不成？”

        梅兒聽她提翎兒，嚇得臉色發(fā)白，忙往后退。

        陸晚晴對龍勝幫那件事知道的不多，只聽父親在書房發(fā)過幾次脾氣，看她的反應(yīng)，知道事情不簡單，問：“翎兒怎么了？”

        梅兒被吩咐過不能說，于是轉(zhuǎn)身倉皇逃走了。

        李逾明回京后，又忙了起來。一日，他讓阿祥去辦一件事，阿祥遲遲未歸，等的他窩火。回來后，忍不住斥責(zé)了他一頓，阿祥不分辯，只默默無言地認(rèn)錯。

        “你臉怎么了？”李逾明看他臉上有傷，問道。

        “碰到幾個混混，打了一架。”阿祥回答。

        李逾明覺得奇怪，他功夫好人又沉穩(wěn)，什么混混能把他的臉打成這樣，問：“怎么回事？”

        “沒事，王爺。”

        阿祥不說，李逾明沒那么多時間和他磨嘰，于是事情就過了。

        第二日晚上，李逾明帶著阿祥從外面回來，守門人叫住阿祥，說有幾個人在門口等他很久了。

        “去辦你的事吧。”李逾明讓他走了。

        李逾明繼續(xù)往懶云居走，走了一段路，聽到推搡吵鬧的聲音，回頭發(fā)現(xiàn)他們又打在一起，皺皺眉又走了回去，問：“怎么回事？”

        那些推搡的人，看到李逾明過來，停下手里的動作，恭敬地說：“旭王爺，阿祥打死了義武侯府三公子的侍衛(wèi)，我們現(xiàn)在要將他帶去官府，請王爺做主。”

        “你胡說。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阿祥分辯道。

        “被你打后，回去沒兩個時辰就死了。”其中一人說，“不是你打死的，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死的？”阿祥一副大快人心的樣子，“可能是老天爺看他作惡太多，就一道閃電劈死了他。說不定今晚就輪到你們了。”

        那幾個人聽了，又一窩蜂地上來打人。

        李逾明咳了一聲，說：“你們都是義武侯府的人？”

        “我們是。”其中一個人指著另一個說，“其他都是當(dāng)時在場的人，來作證的。”

        李逾明看其他人不像普通百姓，臉上身上也都有傷，想來阿祥打人的已板上釘釘，問：“你們是哪些府上的？”

        那幾個人自報了來處，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的家丁或侍衛(wèi)。

        這時候，旭王府大管家李密帶著人來了，了解了情況，說：“王爺，我來處理吧，問清楚了跟您回話。”

        李逾明本不想管，但阿祥跟他多年，從沒有過這種事，還是問了一句：“你們怎么聚在一起？為什么打架？”

        這一問，幾個人面面相覷一陣，良久才說：“他們不過說幾句閑嘴，沒什么要緊。他一上來就把我們往死里打。”

        阿祥聽他們這樣說，已捏緊拳頭，臉漲的通紅。

        李逾明覺得蹊蹺，對阿祥說：“你來說。”

        阿祥卻緊咬牙關(guān)，怎么都不說。

        所有人都吞吞吐吐，李逾明有些生氣，對那幾個人說：“到底什么事？不說清楚，我怎么為你們做主。”

        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不開口。

        “不說就散了吧。”李逾明沒了耐心，吩咐管家，“下次看到他們來就直接打出去。”

        “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是我們自己說的。”義武侯府的人終于開口了，只是語氣有些心虛。

        李逾明站著等他們說后面的話。

        “我們聽傳貴府的丫頭被山賊擄去……還懷孕了。”那人說，“我們看阿祥過來，所以問一句，誰知他一聽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狂打人。”

        “你們只說了這些嗎？”阿祥又激動起來，紅著眼睛沖過去打說話的人。

        李逾明一把拉住阿祥，問：“他們還說什么了？”

        阿祥看他臉色鐵青，知道他生氣了，不敢再隱瞞，說：“你們污蔑夫人，說夫人也被……”

        “也不是只我們這樣說，京城的人都在傳。”那人解釋，“你怎么不去把他們都打一遍。”

        “只要我聽到，誰說我就打誰。”阿祥沖過去，照著那人臉上來了一拳。

        那人頓時鼻血直流，剩下的人一窩蜂涌過來加入打人的行列。

        李密帶來的侍衛(wèi)上去把幾個人拉開。

        李逾明看了他們一眼，說：“他們不是要個說法嗎。李密，你去報京兆衙門，讓衙門來抓人驗(yàn)尸，若真的是阿祥打死的，該打該殺，我不偏袒絲毫。正好我也要徹查是誰在背后毀我王妃清譽(yù)。”

        李逾明話語不重，幾個人卻是嚇得一抖。

        處理了這件事，李逾明回懶云居又晚了些，徐娘正要讓人去找，正巧看到他進(jìn)來。

        “剛有人來報姑爺已經(jīng)進(jìn)了王府，一段路怎么走了這么久。飯菜都冷了。”徐娘問迎出來問。

        “處理了點(diǎn)事。”李逾明簡單地回答，“梅兒呢？”

        徐娘不懂他怎么會問起梅兒，但看他臉色不好，不敢多問，回答：“我這段時間沒讓梅兒當(dāng)差，她在屋里歇著呢。”

        “去把她叫過來，再找一個大夫來。”李逾明吩咐。

        徐娘很疑惑，但還是照辦了。

        “出了什么事嗎？”趙雪青過來問，“怎么突然問起梅兒來。”

        “等大夫來了再說。”

        梅兒先來了，她平日就害怕李逾明，又見他沉臉坐在上首，冷眼上下打量她，嚇得忙跪下去。

        “怎么回事？”趙雪青不解，讓人把梅兒扶起來，“讓她跪著干什么？”

        “沒人讓你跪，起來站著。”李逾明厲聲說道。

        梅兒才敢站起來。

        不久大夫來了，李逾明讓他給梅兒看過，問：“怎么樣？”

        大夫見多識廣，這種人家丫頭懷孕的情況很多，所以不慌不滿，準(zhǔn)備道喜。但抬頭一看李逾明的臉色，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只說：“姑娘有喜了，已兩月有余。”

        此話一出，梅兒瑟瑟發(fā)抖的哭起來。

        “你走吧。”李逾明吩咐大夫，“這件事若是對外透露一個字，我要你全家性命。”

        “是，是，王爺放心，絕對不說。”大夫嚇得連連點(diǎn)頭。

        趙雪青臉色蒼白，上前抱住哭泣的梅兒，說：“不要怕，你自己知道嗎？”

        梅兒點(diǎn)點(diǎn)頭。

        “怎么不告訴我們？”

        “我……”梅兒大哭起來，“我不敢告訴夫人，夫人要是把我攆出去，家里人也不會要我，我就……”

        “我怎么會攆你出去，你也是被我連累的。”趙雪青安慰她。

        “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李逾明發(fā)問。

        “沒人知道，我誰也沒說。”梅兒連忙否認(rèn)。

        “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和誰說過話。”李逾明說，“你要不說，我查出來，你知道什么后果。”

        “是晚晴小姐，她上次看我在哭問我怎么回事，我沒說。”梅兒全盤托出，“后來她又派人來找我好幾次，還說給我銀子。但我知道王爺不喜歡她，所以什么也沒說。”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懷孕的？”李逾明又問。

        “我身體不舒服，去外面藥鋪看大夫，拿了藥準(zhǔn)備吃。”梅兒說，“我是喬裝打扮去的，沒有泄露身份，他們不知道我是王府的人。”

        李逾明已經(jīng)明了了，對趙雪青說：“把她送到莊子上去，把孩子處理掉吧。”

        “好。”趙雪青答應(yīng)，對梅兒說，“你不要怕，不會有人知道的。你休養(yǎng)好了，要是想回來隨時回來。”

        梅兒這才松了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安頓好梅兒，趙雪青回來，發(fā)現(xiàn)李逾明依然坐在那里，用手支著頭，愁眉不展，走近問他：“你怎么知道梅兒的事？”

        燭光下，她皮膚白皙，眼睛像水洗過一般干凈清澈，李逾明不敢看她，只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李逾明用力握住，小心翼翼地說：“雪青，若是聽到外面有什么傳言，不要往心里去，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趙雪青已猜到七八分，愣了一會兒，良久才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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