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修廠食堂人滿為患。

　　所有人都激動地看著公告牌的菜單。

　　清燉土豆。

　　素炒茄子。

　　開水白菜。

　　螞蟻上樹。

　　魚香肉絲。

　　紅燒獅子頭。

　　六個菜三葷三素，眾人光是看這菜單都已經口水直流了。

　　廠里職工人人都只拿著一個飯盒等待打飯。唯有梁拉娣懷里抱著五個飯盒。

　　這強大的反差，在人群里十分引人注意。

　　在大家異樣眼光的注視下，她笑容滿面地來到櫥窗前說道：“開水白菜不要，其他我全要。”

　　她說話聲音不大，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負責打飯的楊小東，平時就瞧不起梁拉娣，此時居然要五個菜，直接就輕蔑說道：“梁師傅，你要這么多菜，你有餐券嗎？餐券可是每人一張。”

　　其他職工也紛紛開始隨聲附和。

　　“就是，仗著自己是勞模，也不能如此守規矩吧？”

　　“不就長得好看點嗎，但那也不能當餐券使啊。”

　　“梁師傅，這是從哪要來的餐券啊？也不至于能有這么多吧？”

　　眾人議論好聽難聽的，說什么的都有。

　　誰讓她在廠里名聲不好呢。

　　尤其是一個廠花寡婦，那名聲就更別指望有什么好聽的了。

　　梁拉娣絲毫不理會他們的非議，從兜里拿出五張餐券重重地拍在臺面上。

　　“楊小東，現在可以給我打飯了吧？”

　　眾人看到她真的拿出來五張餐券，瞬間都傻眼了。

　　不知道哪個冤大頭，傻子似的把自己餐券貢獻了？

　　廠里人誰不知道，梁拉娣表面看著風騷，其實精明得很。

　　那次都是空手套白狼，誰遇到了都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得，您厲害！這就跟您打飯。”

　　楊小東心服口服，不再多說什么。

　　對于他們打餐員來說，只認券不認人的。

　　只要人家帶券來，不管人家怎么弄來的，是不是廠里的人，都得給人家打飯。

　　梁拉娣小心翼翼，抱著五個飯盒，她高興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從在廠里上班以來，她就沒有在食堂如此硬氣過。

　　哪次都得苦苦哀求楊小東多給打點菜，哪怕是菜湯都可以。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徒弟陳豐。

　　梁拉娣抱著飯盒回到家。

　　剛剛進屋，四個孩子就被菜香味吸引過來了。

　　“呀！好像啊！”

　　“肉，居然有肉！”

　　“媽，你真給秀兒弄了四個熱菜過生日啊？咦？是五個菜！”

　　“媽，你們廠里聚餐了？豬找到了？”

　　四個孩子興奮得你一言我一嘴的，壓根就不給梁拉娣說話的機會。

　　直到他們安靜下來，她才高興地說道：“快洗手吃飯了！今天五個熱菜，這可是大餐啊！”

　　在那個年代，能吃上熱菜就已經是非常奢望的事情，如果熱菜是葷的，那只有在春節過年時才能有的。

　　飯桌上，四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今天梁拉娣也破天荒地一起吃了晚飯。

　　平時為了讓孩子能多吃上幾口，她早晚飯都是不吃的。每天只是中午一頓飯而已。

　　今天飯菜多，她索性也吃上了幾口。

　　但她吃的只有素菜，把肉菜特意留給孩子們。

　　吃飯之余，大毛一邊啃著肉丸子一邊得意說道：“媽，你知道豬是怎么找到的嗎？”

　　“啊？這我哪知道，聽說是廠長帶人找到的。”

　　“呵呵，沒有我們，廠長他也找不到豬。”

　　大毛一臉得意地笑道。

　　聽聞此話，梁拉娣表情瞬間僵住了。

　　“什么？你們跟這豬的事有什么關系啊？你們別瞎說啊！雖然豬找到了，但是豬尾巴沒了，現在這事還在徹查呢。”

　　“是我給廠長送的紙條，告訴豬在哪的。豬尾巴……”

　　“噓……快點閉嘴！”

　　梁拉娣聽聞大驚，立馬阻止大毛再繼續說下去。

　　這話若被人聽見，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事情來呢。

　　然而，梁拉娣不知道是，她阻止得太晚了。

　　此時崔大可正端著飯盒，耳朵貼在門上，聽到了整個對話過程。

　　他原本想拿著自己這份肉菜再次發動攻勢，然后喝個小酒，把生米煮成熟飯。

　　但聽到這個消息后，他面露喜色，臨時改變了主意。

　　崔大可悄悄離開梁拉娣家門口，急忙朝廠長辦公室跑去。

　　屋里，不知情的梁拉娣還在跟孩子們嬉笑。

　　殊不知一場麻煩就要降臨在孩子們身上。

　　“你們快點吃啊，吃完飯，帶你們去廠里看電影，今晚總廠播放員過來放電影呢。”

　　一聽說有電影看，四個孩子更加興奮起來。

　　他們長這么大都沒有看過幾次電影。

　　那個時候的電影都是露天播放，放映員只有工廠總廠才有。

　　即便是鄉下想看個電影，也得邀請工廠的放映員下鄉播放。

　　放映員可以說個肥差，不管是去分廠還是去兄弟單位，或者是鄉下。他們都不會空手而歸。

　　慰問品，土特產，甚至是糧票都有。

　　晚飯過后。

　　梁拉娣帶著孩子們來到廠里時，電影已經開始播放了。

　　職工們都十分有秩序地默不作聲，安靜地看著電影。

　　梁拉娣帶孩子剛剛坐下，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便上前說道：“哎，同志，這里不能坐。你們坐到其他地方去。”

　　“嗯？你誰啊？這明明空中，怎么就能不能坐啊？”梁拉娣回頭看是個陌生人，于是便冷冷問道。

　　男子見到是個美女，盡管光線昏暗也絲毫不影響她的誘人的外表。

　　“呵呵，我是總廠放映員，我叫許大茂，這位女同志怎么稱呼啊？”

　　聽聞是放映員，梁拉娣略有震驚，轉瞬便樂呵呵說道：“梁拉娣，我這帶孩子了，到后面坐的話，孩子就看不到了。”

　　許大茂癡癡地盯著她看了許久，紅星鋼廠里廠花于海棠已經是美女級別了。

　　可是跟眼前的梁拉娣一比，簡直顯得十分平庸。

　　“啊？這是你家孩子？你不說還以為你是姐姐呢。”

　　“什么姐姐，你這同志真會說笑，我都是四個孩子的媽媽了。”

　　“沒說笑，你這身材模樣，真看不出來是個已婚的女人，你是這里的廠花吧？”

　　梁拉娣看著許大茂，雖然此人油嘴滑舌，但他說話中聽。

　　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夸贊呢。

　　“廠花什么啊？我是廠里有名的寡婦，外號焊武娣。”

　　“嘖嘖嘖，可惜了。你可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焊武娣什么意思呢？”

　　“嗨，我是五級焊工，喜歡用氣焊槍焊欺負我的壞男人唄。”

　　聽聞此話，許大茂感覺背后一陣寒意襲來。

　　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色瞇瞇地說道：“梁拉娣同志，盡管你是美女，但這里也不能坐，這是給你們領導預留的位置。”

　　“嗨，劉廠長他們啊？那就更沒問題了，放心吧，我們都很熟，他們來了也不會怪你的。”

　　就在他們說話間。

　　崔大可帶著劉峰和王科長，以及兩位公安同志匆匆向這里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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