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三
關于念念是個小卷毛這件事, 林喬是在她一歲半時發現的。
小姑娘頭發長得好,過了周歲, 家里就不給她剃胎毛了, 漸漸也就露出點卷毛模樣。
等到了兩周歲,她已經滿頭柔軟蓬松的自來卷。
遺傳自父母的好基因,小姑娘本就長得好, 再配上這么頭小卷毛, 看著比她懷里的洋娃娃還要精致可愛。尤其是長睫毛忽閃,拿烏溜溜的眼睛看人的時候, 每次帶出去, 回頭率都很驚人。
季妍回國第一次見到, 就喜歡得不得了, “這要不是黑頭發黑眼珠, 看著就像個小外國孩兒。”
她丈夫任滿, 已經從大使館調回了國內,她也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
本來一別好幾年,兩個小的又是第一次見林喬這位小舅媽, 還有點生疏, 因為念念這小家伙, 倒是逐漸放開了不少。
可惜小家伙大了, 不喜歡人抱了,沒多一會兒就掙扎著要去地上自己走。
她現在在清大和老宅的院子里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領地,專門堆了洗曬好的沙子。
除了沙子, 還有找人定制的小塑料桶、小鏟子, 小家伙把沙子鏟進桶里, 再倒出來, 自己就能玩一天。
要是旁邊有別人陪著, 她還會給別人安排事做,把人指揮得團團轉。
晚上林喬從學校過來,她就站在沙坑邊,指揮人把沙子從這一頭搬到那一頭,肉嘟嘟的小臉板著。
季妍家那兩個孩子呢,憋笑憋得臉都紅了,純粹是陪著她玩兒。
林喬忍不住看了眼身邊的男人,“都是跟你學的。”
家里就季鐸喜歡板著臉,老爺子人前能端,人后小孫女一抱,還不是笑得眼睛都沒了。
尤其是季鐸偶爾接部隊的電話,那語氣,除了奶了點,小家伙簡直學了個十成十。
被妻子揶揄望著,季鐸輕咳了聲,叫那邊玩得起勁兒的閨女,“念念。”
“爸爸!”小姑娘一秒破功,扭頭看到旁邊的林喬,更是眼睛都彎起來,“媽媽!”
手里小鏟子還拿著,就噠噠噠跑過來,伸了還沾著沙子的小手要抱。
“爸爸來。”季鐸彎身把閨女抱了起來,一手抱人,一手還幫她拍了拍身上。
林喬則拿過閨女手上的小鏟子,“跟哥哥姐姐玩得開心嗎?”
“嗯。”念念點頭,又摘了爸爸頭上的軍帽往自己頭上戴,瞬間就只剩下通紅的小嘴巴和肉肉的小下巴。
季妍家兩個孩子看著,又沒忍住一陣笑。
她還低著小腦袋去找軍帽的系帶,帽子滑下來,垂在她肩頭一側,都能把她的小肩膀罩進去。
林喬不知道別人家孩子是不是這樣,反正她家這小姑娘對爸爸的一切顯然比媽媽的工作更感興趣。
季鐸的軍帽、季鐸的肩章,甚至有一把季鐸帶回家的配木倉,她都能坐在床上玩半天,倒是林喬一把人帶到學校,她就在林喬的辦公室里睡覺。
省心是真省心,都不用人專門看著,林喬哪個學生有時間帶著看一眼就行。
就是有時候季鐸都來接人了,她還在睡,林喬把人抱出來交給男人,實在沒忍住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下,“這么好的學術氛圍都熏陶不了,你該不會是個學渣吧?”
拍完,就發現男人望著她,整張嚴肅的臉都板了起來。
自從林喬說過川字紋,季鐸皺眉倒是少了,畢竟上面有個丁旅長的活例子,丁旅長川字紋和法令紋都挺重的。
但不皺眉,不代表他眼神里不會流露出不贊同。
林喬挑了挑眉,等著聽他會說什么,等了半天——
“別把人拍醒了。”
季鐸還是緩了緩語氣,但看這男人剛剛的表情,想說的顯然不是這個。
只是兩口子相處,有些事真沒必要非得戳穿。
林喬也是這幾年慢慢體會出來的,之所以她能和季鐸過成這樣,前世的父母卻永遠各執己見,兩人的默契是一方面,他們中有人肯退一步也是一方面。
都肯退一點,而不是都等著對方來遷就自己,這日子才能過長遠。
不過她還是笑看了男人一眼,“現在讓她睡足了,晚上她要是不睡,我可不管。”
季鐸沒說話,回家后到了吃飯時間去叫小姑娘,小姑娘哼哼著不愿意醒,他也沒強求,把飯留在了鍋里。
然后晚上熄了燈,正準備和林喬做點什么,小家伙醒了。
別的小朋友醒了都喊媽媽,她卻是先喊爸爸。
“爸爸我要吃羊肉串。”
主要她是被餓醒的,而他們家管飯的,明顯是季鐸這個爸爸。
林喬倒不是沒試過,但只做了一次,小家伙就再也不嚷嚷要吃媽媽做的飯了,季鐸同樣。
沒辦法季鐸只能套上襯衫軍褲,起來去給女兒弄飯。
當然羊肉串是肯定沒有的,男人切了洋蔥,又灑了孜然,給女兒炒了點豬肉。
小姑娘美滋滋扒了一小碗飯,又拉著爸爸去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
等她終于又困了,林喬也早已睡熟了,季鐸看一眼時間,只能默默脫衣上床。
下一次再去接人,他直接晃了晃睡著的閨女,“吃羊肉串嗎?”
“羊肉串?”小姑娘一開始還有點懵,接著眼睛就亮了,“要!要吃!”
吃得飽又玩得好,精力發泄完,晚上還沒到八點她就睡了。
林喬還在給女兒掖小被子,腰被人一攬,身后已經貼上一具緊實的軀體,接著是落在耳尖的溫熱呼吸。
不過作息調過來后,小姑娘又多了個新的煩惱。
她發現自己是小卷毛了。
關鍵不在她是小卷毛,而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甚至哥哥姐姐都不是。
早上林喬洗漱好,正要給閨女扎小辮子,就發現她站在臉盆邊,踮了腳拿梳子蘸水,正手動給自己的頭發做拉直。
本來還挺蓬松的自來卷,被她搞得濕噠噠,小手剛扯直一點,手一松又翹了回去。
念念倒不愛哭,但弄完看看鏡子里還不如不弄的自己,小腮幫子立即鼓了起來,顯然是生氣了。
林喬趁機哄她,“沒關系,等將來念念上學了,自己研究個東西一拉,它就變直了。”
林喬說的是直板夾,現在最流行的就是卷發,還沒人想到研究這個。
結果小姑娘仰頭看了她一會兒,板著臉,表情跟她爸爸一樣一樣的,“我不上學,我要去打仗。”
這讓正準備出門的季鐸回頭看了閨女一眼,等林喬望過來,又假裝自己沒有回頭,如常正了正軍帽,“我走了。”
然后下個周日他把孩子帶去了部隊,玩得一身是泥,睡著被他抱了回來。
關于念念夢想做失學兒童這件事,林偉這個舅舅知道得比較晚。
主要他是在一家三口回來參加他婚禮時知道的,而他等這個婚禮,已經等了三年多。
完全是當初他一聲不吭走了多久,郭燕就晾了他多久,反正郭燕有事業要忙,也不著急結婚。
前陣子兩人有好幾個同學家里添丁,連著吃了兩頓滿月酒,接著又是班上最小那位同學的婚酒。見他們都是一起去,又都遲遲沒動靜,就有人開玩笑問了句他們準備什么時候辦。
“今年五月一吧。”郭燕當時說得云淡風輕。
他卻整個人都愣住了,從婚宴一出來,就回去拿了戶口和介紹信,說什么也要先把證給落實下來。
如今這婚總算是結上了,中午喜宴結束,晚上林偉又單獨請了林喬一家三口一頓,人笑得比中午還傻還開心。
就是太開心,難免喝得有點多,人拉著季鐸一口一個妹夫別提多親熱。
“哥能有今天,多虧了有你!哥這婚結得有你一半啊,哥敬你!”
然而季鐸并不想要他那一半,“你喝多了。”
“沒多,我就是高興。”林偉說著說著,眼睛竟然有點紅,“當初要沒喬喬,我不會想到還能出去,沒有你,我也追不回燕子。你倆才是我們的媒人,還有喬喬,謝謝你,謝謝你還愿意認我這個哥。”
這話說的就是當初馬榮亮那事了,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他心里還存著愧疚。
可要沒當初那事,季鐸終其一生可能也不會碰到林喬。
因為這,季鐸看把婚事推給自己的大侄子都順眼了不少,如果大侄子別在他老婆和女兒面前晃的話。
于是他還是舉杯和大舅哥碰了下,只不過提醒了一句:“你少喝點。”
可惜現在提醒也晚了,林偉點頭,“你幫了我這么多,等我將來有了孩子,我一定讓他認你當干爹。”
姑父變干爹不是問題,問題是他一再提起季鐸幫他……
念念吃完飯,已經跑到旁邊玩去了,林喬這才開始吃東西,聞言不禁看了男人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郭燕更直接,伸手在桌下擰了林偉一把,“人家都幫你什么了?”
林偉一疼,也清醒了,看看郭燕,又看看對面的季鐸,沒敢吭聲。
當著季鐸和林喬的面郭燕什么都沒說,一回家,卻把他關在了新房門外。
季鐸就要比他聰明多了,先把念念這個保命符抱上,然后跟緊老婆,一進門就主動交代,堂哥家里的事,我給他出主意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倆還有聯系?”林喬望著他挑了挑眉。
“不多。”季鐸神色并不見心虛,“他給你打電話,你沒在,就說了兩句。”
“那你都給他出什么主意了?”
這個林喬是真好奇,因為今天一整場婚禮,林守義和孫秀芝都表現得太老實了,對郭燕甚至有些小心討好。
這可不像他們兩口子的性格,要知道當初發現兩人處對象,孫秀芝可是毫不猶豫就扇了郭燕一巴掌。
那時候林偉還只是個村里種地的,現在可是技術員了,還有化肥廠的分成,他們還不得上天?
察覺懷里的小閨女瞇開一只眼在聽,季鐸先拍了拍她,把她哄睡了,才低聲和林喬道:“我讓他跟家里要錢,就說自己在外面欠了債。”
“欠債?”林喬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著睨他,“這你都能想出來。”
就說這男人一肚子壞水,居然給林偉出這種損招,“你是不是還叫他找人假扮要債的了?”
季鐸并沒有否認。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林守義和孫秀芝這種人,跟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指望兒子一走三年,他們就能改了秉性更不可能,為了避免以后麻煩,只能劍走偏鋒。
林偉一回去說自己在外面欠了債,之前都是打腫臉充胖子,自己是在外面待不下去了才回家的,兩口子一開始還不信。可很快“要債的”就上門了,林偉對自己也是夠狠,愣是叫對方打了自己一頓。
這一打,兩口子不信也得信了,再看那欠債的數額,把他們賣了他們也還不上。
還不上怎么辦?
林喬遠在燕都,他們找不著,不還有個現成的郭燕嗎?
雖然郭燕她媽不喜歡顯擺,但村里人說了,郭燕在市里和鎮上都開了批發點,肯定有錢。
說起來有些悲哀,但有時候道理和真情都打動不了的人,利益的確能讓他們彎腰。
林守義孫秀芝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大力支持兒子把郭燕追回來,還給隔壁郭家送吃送喝,試圖修復關系。
一直到現在,林偉還隔三差五回家跟兩口子要錢。
要不要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他們知道兒子還欠著債呢,得哄著郭燕。
郭燕性子又烈,也一直沒給他們什么好臉色。
至于林惠,兩口子就更指望不上了,林喬也是這次回來,才知道劉玉蘭為什么提起林惠對象總吞吞吐吐。
林惠就夠懶了,小時候有活全推給原身,結果找個丈夫比自己還懶。
偏那人長得還可以,嘴又特別會說,哄得她不顧家里的反對,夾個包就跟人跑了。
等回來的時候,兩人孩子都有了,夫妻倆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而且男方還哄得林惠和他住在了娘家,不僅孩子得孫秀芝帶,兩人都懶,飯也跟著孫秀芝林守義吃。老兩口等于姑娘養大了,沒嫁出去,還要養著姑爺和外孫子,短短幾年就看著蒼老了十歲不止。
今天林偉結婚,這一家三口也來了,專盯著桌上的好菜。
飯后還鬧出了點小插曲,是林惠家兒子和念念。
一般出這種門,季鐸是不會戴肩章的,林喬也不高調,但氣質上還是和老家這邊差很多。
念念和其他孩子放到一起,也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來,精致、漂亮、干凈,還穿了身小迷彩服,戴了迷彩帽。
林惠家兒子大概是沒見過,飯后一群孩子一起玩,他張嘴跟念念要她的迷彩帽。
念念平時也不摳門,但這個小哥哥她不認識,跟爸爸媽媽也不是很熟的樣子,她拒絕了。
沒想到林惠這兒子見她不給,竟然仗著自己大,伸手過來搶。
然后剛要拽到,就被小姑娘一巴掌呼在了臉上。
呼得特別響,一聽就很疼,反正林惠那兒子比她還高一個頭,愣是被她打哭了。
哭聲驚動了大人,林惠立馬過來抱兒子,還說念念:“不就是個帽子,給他怎么了?你家還差那一個帽子?”
突然被人這么指責,念念不由扁了扁嘴。
但她覺得自己沒錯,沒等父母開口就仰了小腦袋,“我看小姨手表也挺好,小姨怎么不給我?”
口齒清晰,而且話接得很快。
林惠一家吃相太難看,本就有人不滿,聽到這話不少人都笑了。
林惠大概也沒想到她一個小不點,說動手就動手,說頂人就頂人,立馬去看林喬和季鐸:“你們家孩子咋回事兒?”
可惜林喬并不是那種有事只會訓自家孩子以期事情和解的家長,當即問了回去:“你們家孩子怎么回事兒?”
倒是季鐸走過來,看了眼林惠懷里還在哭的小男孩,對林喬道:“這事也不能怪孩子。”
林惠還以為他雖然冷面,卻是出來打圓場的,腰桿立馬直了,“就是……”
話還沒說完,就聽男人繼續道:“得怪家長,畢竟你小時候,她就是這么欺負你。”
林惠當時那表情精彩的,林喬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想笑。
老家這邊睡的都是炕,招待所也是,夫妻倆洗漱好,季鐸又打了溫水幫女兒洗小手小腳。
孩子已經睡了,他動作很輕,念念卻是個不老實的,人睡著,腳還在他手上蹬了下。
蹬得很有勁兒,這小丫頭長得結實,現在要是蹦起來,林喬都抱不住。
季鐸卻連拍都不舍得拍一下,擦完,唇還在她小腳丫上貼了貼。
房間不大,林喬就攀著男人的肩在他身后,看著他把閨女的腳丫放進被子里,“就這么喜歡小姑娘?”
季鐸沒說話,眼神卻透露了很多東西。
林喬就又往他耳邊湊了湊,“那要是我像她這么大,定的是你呢?”
她有點好奇少年季鐸知道自己有了個娃娃親,會是什么反應。
如今的季鐸卻反手背了她,手在她腿上拍拍,“如果是,我把你當閨女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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