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殺人
寒阿朝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扔在一個破屋子里。
應當還是在地下。
空氣中透著股逼仄,她緩緩坐起上身,床板吱嘎作響,殘留的痛苦讓她頭腦暈眩,一把扯開眼睛上用來遮光的布條,她費勁地摸索著周遭環(huán)境。
朦朧之中只能看清燭火閃動的幽光。
“砰——”
一道重拳砸墻的聲音透過墻壁傳了過來,寒阿朝下意識瑟縮起身體。
眼睛出了問題,聽感卻極佳。
隔壁女人的□□聲和悶哼聲不斷響起。
寒阿朝身上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屏住呼吸,滿是血痕的手掌撫過墻壁,竟然摸到了一個鐵制鑲嵌的圓形器物,寒阿朝看不太清,不敢貿然將手放上去,身子退后兩步,重新倒在床上,拿起還算蓬軟的被子,枕著胳膊睡著了。
就在她躺下的那一瞬間,那個圓形的器物緩緩松動,一張人臉顯現(xiàn)在墻壁上,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那在床上躺著的女孩兒。
良久,他眸中閃過一絲狠辣,舔了舔唇角。
男人身后是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正睜大著眼睛瞪著天花板,瞧著已經(jīng)沒了聲息。
寒阿朝半夜發(fā)了高燒,第二日醒來時,門正被用力敲打著。
“三十二號!早飯吃不吃啊!”
“給你放門口了!”
她看著依舊昏暗的四周,緩緩打開門。
前來送飯的人已經(jīng)轉身要走了,寒阿朝冷冷盯著門前放著的食物,沒有回到屋里,而是跟上前面那個侍衛(wèi),無聲無息,宛如鬼魅。
經(jīng)過她隔壁時,那里面已經(jīng)沒了聲音。
寒阿朝盯著門板上的血跡,心底只覺詭異。
女人長發(fā)飄散著行走在甬道內,她輕輕拍了拍侍衛(wèi)的肩膀,沒有像對待若風那樣干脆利落的殺人,而是輕聲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那侍衛(wèi)被嚇了一跳,身子直接貼到了墻根上,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怎么出來了?”
培育室走出來了個活人,組織里都傳遍了。
興許是太長時間不曾洗漱和換洗衣物,女子身上發(fā)出一股血腥混著汗液的酸臭味,此時頭發(fā)蓬亂,面色灰敗,雙眼無神地望著他。
若是常人,必被她可憐的模樣所打動。
但這些侍衛(wèi)早就見慣了生死之事,眼下也只是微微警戒著身體,防備道:“刀客組織,三日后你們會統(tǒng)一選拔,介時自然能決定自己可以干什么。”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寒阿朝,慌不迭地跑走了。
寒阿朝虛虛望著那團人影,使勁握緊了手心,防止體內再次發(fā)作的鉆心疼痛將自己擊垮。
她要活著回去。
緩緩走回房間時,寒阿朝從容不迫地端起那盤還算新鮮的飯食,就著筷子慢慢吃起來。
床上放了一盒藥箱,瞧著應該是治傷用的。
寒阿朝不敢貿然打開,只在其中拿了最保險的金瘡藥,先在手背上試了試,沒發(fā)現(xiàn)問題之后縮在角落里抹著傷口。
隔壁又傳來了動靜。
這回是一個男人的掙扎聲,大聲喊著:“救命!救命!”
鎖鏈緩緩滑動在地面,寒阿朝背脊處攀上一陣寒意,她雙眼蒙著布條,耳朵靜靜聽著那邊的動靜,悄悄抓緊了手中的筷子。
“砰——”
猛烈的撞擊聲撞在墻面上,寒阿朝在墻體松動的一瞬間迅速轉身將手中的木著刺了過去,空中破風聲傳來,一聲濃重的呼吸聲響起。
墻后的人影微微一頓,躲開了那突如其來的筷子。
寒阿朝揭下蒙眼的布條,就看見了一道模糊的魁梧人影。
那人正將墻上的那個鐵質器物拆下來,就在他最后一腳將墻踹了個稀巴爛時,空氣瞬間緊繃,危險悄悄蔓延在室內。
寒阿朝握緊袖口的刀片,向前踏出一步,用朦朧的視線盯著那人,緩聲問道:“你是誰?”
就在她問出這句話的下一瞬間,男人身后的血泊立刻映入眼簾。
寒阿朝看不太清那血泊,卻能看到其中的那幾具人尸。而剛才還在慘叫的那名男子明顯也沒了聲息。
都死了。
寒阿朝嗅動鼻翼,對這血腥味厭惡至極,當下心中這才升起一股后知后覺的煩躁來。
連日以來的暴力和虐待讓她心境很浮躁,現(xiàn)下看著眼前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男人,她有種想把他撕碎的欲望。
室內都很昏暗。
那道魁梧的身形緩緩踏進寒阿朝的屋內,粗獷的聲音帶著些腐朽的喑啞,尖聲笑起:“我知道你,是那個從培育室里活著出來的女人。”
“你是誰?”
寒阿朝不厭其煩地重復這一問題,雙手背在身后,面上淡漠如尋常,并不似恐懼。
“我叫陸耳,當然,你也沒必要記住這個名字。”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要參加選拔的人吧。”
她不動聲色地藏好袖口的刀片,觀察著自己唯一能看清的模糊人形。
陸耳舔了舔嘴唇:“你知道刀客選拔的模式是什么嗎?”
寒阿朝已經(jīng)猜出來了:“無非就是自相殘殺,類似于幾十人只有一枚解藥這種把戲。”
“你在提前清理對手。”
她的語氣太過篤定冷漠,陸耳心頭有些不爽。
他緩緩走向寒阿朝:“你倒是聰明,但是也沒什么用,拳頭說話的世界,往往沒有聰明人生存的余地。”
他身后那些尸體就是例子。
寒阿朝微微挪動腳步,看見了他身后的幾具女性尸體不乏被撕扯掉了衣服,很明顯生前遭受了什么。
大漢一拳揮過來。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寒阿朝很熟悉這種大塊頭的戰(zhàn)斗方法,當初在拳場,墨機的拳與他相差不多,只是沒有這般刁鉆罷了。
滿是鮮血的衣裳四處翻飛,刀片在女人手指間靈轉如蝴蝶,此時伴著絲絲血痕正在大漢胸膛處不斷雕刻。
陸耳并不在意她宛如羽毛似地動作。
他揮著的重拳被寒阿朝一手接住,陸耳咧嘴一笑,加重力道徑直將女人往后推去,寒阿朝視線受阻,在即將被他逼退至墻角時一掌探在了剛才劃出的幾道血痕前。
隨即不斷加重力道,及至她指節(jié)泛出了青色。
于是她兩根手指輕而易舉探進了陸耳的胸膛處,勾連出了更多血水。
那傷口已經(jīng)深可見骨,陸耳胸口處這才傳來一股鉆心的疼痛。
寒阿朝則是挨了很多記拳,但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培育室毒物浸泡全身的她周身并沒什么感覺,酥軟的骨骼似乎對突如其來的痛意已經(jīng)麻木。
血花四濺處,寒阿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回手掌,一腿回探扣腳,雙臂呈十字架,肩膀與男人相頂?shù)乃查g一腿伸直踢中他腰腹處。
周身扭轉回環(huán),雙掌交錯,趁其不備晃肩,手如飛蛇快出殘影。
陸耳不注意時胸前便傳來火辣辣的痛意,下一瞬腰間便受重擊,他被迫退后兩步就想繼續(xù)進攻。
女人黑發(fā)如瀑布,此時在空中徑直打了個旋,只見她干枯粗糙的雙手宛如無影飛快地在空中翻動,身形宛如游龍在陸耳眼前劃過陣陣殘影,陸耳不斷后退,不斷后退。
及至一只在燭光下劃過利刃的小刀刺進他胸膛。
陸耳胸前又是一陣劇痛。
他低頭看去,女人蒼白的面色寂靜如深潭,一雙無聲的眸子映著幽動的燭火,她將插在他剛才傷口處的小刀緩緩攪動。
陸耳疼得大喊一聲,雙手胡亂地推住她,但下一瞬胸前的血水就淹沒了他。
女人攏住五根手指,一只腳徑直踹向男人。
那高大魁梧的身軀便倏然倒地,如同先前的那些人沒什么區(qū)別,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寒阿朝后退兩步,平靜地將刀片藏回袖子里,在衣裳下擺處又撕下一條布蒙在雙眼出,端起飯食,坐在廢墟之中緩緩吞咽著。
血腥的鐵銹味兒在空氣中蔓延,蕭逸緩緩推門而入,看見了屋內一片狼藉,倒也不如何驚訝。
女人穿著破爛衣裳坐在尚還完好的小床上,扒拉著那堆食物,身后的尸體被她拋在一旁。
蕭逸也是聽到了手底下人的通報才往這邊來。
說起來刀客的基層已經(jīng)好些年沒出過這樣的事兒了,陸耳是江湖浪子,自學武功,心狠手辣,不像其他武行是被迫,他是自愿加入,且頗為享受殺人的過程。
如若好好培養(yǎng),將來也算是刀客的一員大將。
他語氣里不乏嘆惋:“你殺人越來越利索了。”
女人的筷子一頓,隨即便又若無其事地吃著飯。
蕭逸走到她面前:“過幾日選拔,想必你也不會留手。”
“可惜了,這么多無辜之人,最終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寒阿朝心中的憋悶倏地明顯起來,她感知到男人將她雙眼上蒙著的布條抽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真可笑。”
她的語氣似是嘲諷,但又不帶有攻擊性。
像朵枯敗的花兒。
“可笑又如何,是你殺了他們。”
蕭逸見她黑亮的雙眼無聲地盯著地面,語氣愉悅輕松。
他眸光略過女人驟然抓緊的雙手,心中一輕,心想她還在掌控之中。
寒阿朝雖然默然,卻并不代表她同意。
體內的蠱蟲似是察覺到了蠱母的到來,極為興奮躁動。驟然加快的心跳提醒寒阿朝,今時不同往日,她不過一介囚犯。
一個囚犯能做什么?
除了聽之任之,便是計劃逃跑的方法。
蕭逸卻好似只是來提醒她一句一樣,轉身便走了。
就在他離開至極,寒阿朝驟然開口:“我要換個房間。”
蕭逸挑起眉頭,有些訝異。
卻聽她繼續(xù)道:“我不想跟死人住在一起。”
“可以。”
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蕭逸背過手出了房門。
在他出門不久后,寒阿朝繼續(xù)端起食物,平靜地將飯食塞進嗓子眼里,她要吃飯,她要活著。
蕭逸走后,寒阿朝就被人領到了另一間屋子。
領路的侍衛(wèi)對她極為警惕,全程一直緊繃著身體,生怕她有什么動作。
長廊很幽深,火光不能照到的黑暗處宛如藏著深淵,有凄厲的慘叫聲像是隔著屏障時不時傳出來。
侍衛(wèi)見她駐足聆聽,就撇撇嘴道:“都是被淘汰的人,現(xiàn)在應該是被關在毒室里試毒。”
“試毒?”
寒阿朝反復念著這兩個字。不用多想便能清楚這其中泯滅人性的痛苦。
侍衛(wèi)驚覺自己話多,連忙催著她進了另一處房間。
地牢并不限制寒阿朝這些人的來回走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命活著走動的,只有像陸耳那種掠食者才是這種環(huán)境的受利者,所以大多數(shù)人終日緊閉房門不會踏出一步。
在地牢里又度過了兩天的黑暗后,寒阿朝就被帶到了地面上。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鐵質的籠子,里面無數(shù)人手里拿著一只匕首,警惕地看著彼此,只等金鑼敲響,所有人為了活命而自相殘殺。
寒阿朝站在雪地里,聞著從自己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血腥味,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她握緊手里的匕首,平靜地上了擂臺。
金鑼敲響,人群暴動,慘叫聲不絕于耳。
鏖戰(zhàn)半日,寒阿朝從尸山血海里走出來。她仿佛是淋了一場血雨,在倒下的人尸中站立著顫抖半晌,便緩緩出了鐵籠子。
琉璃瞧著她那模樣覺得頗為有趣。
她湊近無影,眸光流轉,嬌俏道:“你瞧她,像不像剛開始的我們?”
從今天開始,寒阿朝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依舊有白皙精致的眉眼,可她的面目會越來越模糊,心也會越來越冷,手上沾得血也會越來越多,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出了鐵籠子,寒阿朝將帶血的匕首扔給守在門前的琉璃,隨即頭也不回地推開了蕭逸的房門。
不過短短幾日,一個人的氣質竟然就能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化。蕭逸嘖嘖稱奇。
他將藥瓶放在桌上,說道:“一個月一次,過幾日有任務要你出。”
寒阿朝將藥粒吞咽下去,皺眉問道:“什么任務?”
“關于你那小情郎的。”
女人手一頓,聲音發(fā)冷:“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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