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窺視真相
聲音似乎是從腳底、從頭頂、從身旁,四面八方發射出來的,三人所處的空間隨著聲音的響起微微顫動,耳膜被洪亮而沉悶的聲音震得要爆炸。
十二三歲的稚童臉上充滿著不屑,他似乎翻了個白眼,抬眼去看他對面的人:“帝淵,他在過程中醒了,該怎么辦?”
沙啞而具有蠱惑力的女子聲音傳來:“遂生,我養你教你五六年的時間,你連這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看來是沒必要留下你了。”
年幼的相遂生面色驚恐,拽住對面人的衣袖卻被嫌棄地拍掉手。他眼眶中蓄了淚,又生生忍回去,帶了鼻音說:“帝淵不要扔掉遂生,遂生知道該怎么做。”
女人的聲音帶著肯定和贊許:“很好,我將卓灼交給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也更相信我培養的人不會差。”
一只涂著蔻色指甲的青蔥纖指捏住相遂生的臉頰:“你學了這么久‘筑憶之術’,如今應當小有成就了,放心去做吧。做好我就會把你爹娘的尸首還給你,讓他們好好下葬。”
“不過……”她的手指嵌進了相遂生肉嘟嘟的腮,“你要是把他弄廢了,就先把你撕成肉條下酒,讓你永遠沒有復仇的機會。”
相遂生不但沒害怕,眼里還迸發出誓死的狠意,他大聲喊道:“請帝淵放心,遂生一定把他還原得比以前更好,為帝淵效勞!”
牽制臉頰的指甲松開了,在稚童可愛幼嫩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月牙一樣的掐痕。
帝淵漫不經心地揉揉相遂生的腦袋:“去做吧,我還等著讓他成為我最好的武器呢。”
相遂生目送帝淵走遠,忿忿不平地摔碎了什么東西。他不甘的面孔格外清晰,想要爭辯什么卻又咽了回去,只是低喃:“為什么要重視他,明明我也什么都能做……”
“你說什么?”
隨著聲音的發出,腳底震顫又起。靈華細聽之下察覺出了此聲的主人,心中駭然,趕忙與安槐和恒古道:“這是卓灼的聲音。”
“聽這震顫和悶響,我們莫不是在他體內?”安槐亦是驚異。
“體內?難道是眼睛里嗎?看東西都這么大,一張臉趕上我一人高了。”恒古向后退了兩步,卻發現相遂生倔強的臉沒有絲毫大小變化。
“你長得好眼熟……”卓灼指著相遂生迷蒙道,“我之前見過你嗎?”
他的手指出現在靈華三人的視野里,相遂生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也像是瞥了未知空間中的三個人一眼。
“我是誰與你無關,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你記起所有對我不利的事就對了。”他說著,轉過身拿了什么東西,再回頭過來時擦了擦嘴邊的血跡。
“不對,你是相哥的孩子!你怎么這么大了?他們來占領接平鎮的時候你才三歲,你現在到底在做什么?”
相遂生咬緊了牙關:“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多管閑事,要不是想帶著所有人逃跑,我爹就不會被當做叛徒打死,都是因為你!”
卓灼眨了眨眼,視野暗了又明。他疑惑地歪頭看遂生:“相哥幫了我許多,我們就差一點就成功了!只因為有個人告密,所以才失敗的,你何怨我?”
等等……告密?告密的人是誰?
一些片段洶涌地沖進卓灼的腦海里。
與此同時,黑暗空間中的三人眼前,相遂生的面孔忽而消失,變成了一個與相遂生幾乎一模一樣的成年男子的樣貌。
那男子神色慌張,左顧右盼,頭顱輕微搖晃著,感覺是在走路。他額頭上冒了一層冷汗,猶豫地看著前方,長了兩次口期期艾艾地“哎”了一聲。
“怎么了相哥?”夜色下的卓灼貼著墻,神色凝重地回過頭輕聲問。
“灼弟,我,我們這樣不會被抓住嗎?”男子畏畏縮縮地向后退,“這不值得,我們回去,好好表現他們就會放我們出去的。”
卓灼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道:“相哥,你怎么還對他們抱有希望,你不看看我成了什么模樣嗎?之前你還幫我左右張羅,要與我一起逃走的,為什么現在臨時反悔?”
相父支支吾吾推拒道:“我只是不想走了,你也別走了,快帶著人跟我回去。”
卓灼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相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其實……”相父把身后的人一個個撥到二人前面去,看到自己身后沒有人了才悄聲言,“上面的人看上遂生,把他帶走了。”
卓灼大驚失色,急忙拉住他向靠邊有暗影地方走去:“你怎么不早說!我與你一起去救他!”
相父慌張地捂住卓灼的嘴:“灼小弟,我自問沒什么能力,在妖孽橫行的地方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許遂生給他們做事,還能讓我們過得都好點。
咱們鄰里一場,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就聽哥的話,把這些人叫回來,別放他們走了。”
卓灼當即否認道:“不可能!只有逃出去才是唯一的解脫方法,你想想嫂子,她可是被這些妖怪活活抽血耗死的!你以為這些妖會對人類有多好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怎么可以對他們產生信任!”
他目光果決堅定:“我必須要把這些人全部救走,你如果不愿走,那就留下吧,往后的日子,哥好自為之。”
卓灼說罷就要離開,相父趕緊兩步并三步走到他前面攔住:“灼弟,你也別怪我,遂生被他們關押起來,看得死死的,為人父母就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卓灼停下身靜靜看相父嚅囁不能言的樣子,看著漸行漸遠的鎮民急切問:“相哥,你還有什么要講?”
“我……我把咱們的計劃告訴上頭了。”
“我,我實在害怕,我怕咱們被前面看守的使者發現,咱們都難逃一死。而且遂生還在他們手里,我不敢啊……”
卓灼氣得渾身發抖,他也不與相父爭辯,拔腿就跑。他快速跑到撤離的鎮民前面,氣喘吁吁地將他們往回趕。
這些鎮民沒有被發現,或者是他們“幡然醒悟”的行為讓接平鎮的管理者沒有追究。
這次沒有人傷亡。
可相父背叛他們的消息不脛而走,如泡爛在水中的尸首,漂浮在水面上,人人都能看得到。
一天夜里,幾個身強體健的鎮民把相父所住的小屋圍了起來。驚聲尖叫之后,一具男尸寂然不動地躺在地上。
卓灼親自處理的相父的尸首。他把鼻青臉腫的相父帶到了冰室里,好好地封存了起來。
隨后他又去了“山坡”。那時山坡還沒那么高,只是堆放了幾具尸體的亂葬崗罷了,只不過,今天又多了許多新鮮的尸體。相父的、殺了相父的鎮民的、還有些不認識的可憐人。
卓灼盡量不去看尸首的眼睛,在一堆白骨中翻到一具風干得只剩焦黃皮膚和骨架的尸體,把她也扛到了冰室。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他呆呆看著兩具尸體自言自語。
“為什么偏偏是我們?這種事落到其他人身上不可以嗎?”他拼命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我不信……我不信!”
“我一定要逃出這里,我要帶著大家逃出這里……”
腦海里的記憶如海嘯般襲來,又迅速褪去,死去多時重新清醒的卓灼猛然回憶起了一些事情。
是了!相遂生的父親就是那個出賣他們的人,而他的命,也因鎮民的崩潰暴力和自身的懦弱而丟掉了。
眼前的畫面清晰起來,相遂生聽到他的話恨極了一般,吃人似的俯下身子,將臉以一種近乎貼上的距離湊近過去。
“是你害死我爹!是你!!!”他咬牙切齒幾乎癲狂,抬起臉伸出手去掐卓灼的脖子。
空間中的三人感到緊繃感從四面八方壓過來,周身就像是被紗布緊緊包裹,無法呼吸。
遂生掐了一下又送開了手,他忽然笑起來:“不過你也已經是個死人了,就連這頭,也是從你的尸體上砍下來的。你的本體可是具無頭尸。”
他用睥睨的眼神看向卓灼:“你已經是個廢人了,現在的肉只夠做你的上半身,等下半身做成,也許還要再用三五年,那時候,也許根本不需要你了。你自始至終就只是個做實驗的東西,跟別人沒有區別,只有我,我才是特殊的。”
卓灼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空間中的三人弱看到的視野也隨之下移。卓灼強壯的身軀只有上半身,從腰腹向下的位置只有空氣存在。
他掙扎著起身去摸失去的下半截身子,想要摸清腰部的切口,卻發現不論手臂如何晃動,身子如麻木的木頭,一動不動。
他驚訝的聲音又響起:“我到底怎么了?我自己的腿呢?”
相遂生雙目赤紅,已出現半人半妖的形態,他此時面目猙獰,舉起手覆在卓灼頭頂。
視野中的相遂生似乎非常瞧不起卓灼,他拍拍卓灼的腦袋,神情挑釁。
“普通的死肉怎么可能承載妖的魂魄,當然是尋了上好的人肉給你過妖火制出來了。”遂生不解,“好好的妖你不做,偏偏要去死,費了我們這么多精力給你尋肉造身,真是個十乘十的拖累。”
“我沒想要活著!”卓灼大吼起來,“為什么給我造身,我不想變成怪物!你們憑什么決定我的命運!”
“吵死了!你放心吧,我當然不會讓你好過,只會讓你記得你要記得的。”
相遂生手心紅光乍現,卓灼的視野登時一片血紅,這些紅色如潮汐般掀起難以形容的粘稠又流動的擠壓聲。
卓灼掙扎得越來越少,年幼稚童青澀的臉透過向下流淌的、涌動的紅。這鮮艷的紅,如同那天戳破自己動脈而噴射出來的血,刺激而悲涼。
遙遠處忽然飄來幾句不真切的男聲,像是看破,又像是懊悔——
“大家都死了。”
“我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一直堅持的所有,原來只是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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