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順藤摸瓜
靈華雖不愿摻和別人家事，更不愿打草驚蛇，但若此時不相幫，她怕會有下一個原秋盈出現(xiàn)。
“唉，也罷�！膘`華低嘆，倒退幾步站在遠(yuǎn)處大喊一聲，“有人嗎？”
屋里的叫嚷聲停止了。
她又繼續(xù)叫道：“原府的小小姐是住在這里嗎？”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女人打開門戒備地看著靈華:“小小姐不在此處，想來是出去玩了。不知貴賓尋她有何事？”
靈華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女子。她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個子高挑，杏眼彎眉，頗有風(fēng)情，與原秋盈如兩個極端，難怪初啟陽要納她為妾。
不過此刻她眼眶通紅，臉上還有沒擦干的淚痕，顯然已經(jīng)沒有萬種風(fēng)情之感了。
靈華顛了顛手中的碎銀：“今日不小心與小小姐相撞，撞灑了她懷里的吃食，特來道歉�！�
女子的視線看向靈華手中猶豫了一瞬，她不自覺向身后歪了歪頭，跨步走出了房門。
她雖面上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眼神卻不住地向碎銀瞥：“柔柔還小不懂事，沖撞了貴賓，賤妾向貴賓賠罪�！�
女子欠身賠禮時，一個女童從她身后的門中躡手躡腳地走出來，見女子并未發(fā)現(xiàn)便撒丫子跑走了。
“姨娘不必多禮，這點(diǎn)心意請收下，作為打翻吃食的賠償�！膘`華將碎銀塞到女子手里。
“這怎好意思？”女子見靈華一臉愧疚又執(zhí)意賠禮的模樣，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銀子。
靈華不欲糾纏，一兩句客套話說完便急匆匆追尋女童的蹤跡，終在原府后門發(fā)現(xiàn)了柔柔。
她從墻角的狗洞鉆出去，趴在靜置河中的竹筏上捂著脖子，似乎疼痛不能言語。
竹筏無人撐桿，看似隨波逐流卻像被一種力量牽引，飄飄蕩蕩到了一戶人家前。
里面的人似乎預(yù)感到女孩的到來，在竹筏輕輕靠在門口的時候便出門迎接。
來人正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破衣爛衫，滿身油污，背后似乎有一個大大的腫包，使得他肩胛之下格外突出。
少年蹲下身牽過竹筏上的細(xì)繩，拴在門前的竹蒿上，雙手從柔柔身下拖起，將她抱進(jìn)屋里。
靈華隱匿了身形、收斂氣息立于河面，見狀跟在少年身后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門便聞到一股濃重的油煙味兒，似乎這股油味已經(jīng)潤浸在了房間里。靈華仔細(xì)嗅了嗅，這味道與柔柔身上的味道完全一致。
屋內(nèi)空曠簡陋得很，有幾件已經(jīng)贓得包了漿的衣服上滿是油污地堆在墻角。一座灶臺砌在旁邊，上面放著一口鐵鍋，里面的熱油嗞嗞作響。
少年將女童放在木床上面，聲音動聽如溫潤暖玉：“柔柔怎么了？受傷了嗎？”
女童指著自己的嗓子，咿咿呀呀說不出話來。
少年瞳孔猛地一縮：“他們?yōu)榱私o你那兩個惡心的弟弟報仇，把你毒啞了？！”
柔柔急忙擺擺手，用沙啞的嗓音硬生生擠出一個字：“娘�！�
少年似乎松了一口氣，眼里浮上一層譏諷：“原來是你娘�？磥碛H娘也會心狠手辣，與無血緣之人也沒什么不同。”
柔柔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指指嗓子開口敘說著什么，可傳出來的只有如鐵鋸伐木般沙啞難聽的聲音。
柔柔越說越急，聽著自己的聲音大叫起來�？伤齾s叫喊不出任何動靜了，只有粗澀低啞的短快的“啊啊”聲。
她全身發(fā)抖，慌忙抓住少年的衣袖拼命拉拽，被淚水淹沒了的眼睛正瞪大了渴求般看向少年。
少年根本沒看懂女童眼里的求救，慢慢把衣袖從她的手里抽出來：“你拽著我也沒有用，應(yīng)該找你娘去。毒啞你的是你娘，該怨恨的還是你娘，拽著我號喪你可怨錯人了�！�
柔柔滿臉淚水，又撲上去拽拽少年的衣袖，給了他幾枚銅板。
“誰稀罕要這個，我想要的你能幫我找到嗎？如果不能就算了，只有你找到了，我才會繼續(xù)跟你做朋友。”少年把銅板扔到柔柔身上，漠不關(guān)心地看著鍋里的一小片熱油，“今天的油似乎不太香。”
柔柔嗓子里擠出“嗯嗯”的聲音，少年回頭眼神渙散地注視著女童：“你找到了？”
“嗯嗯嗯！”柔柔連連點(diǎn)頭，又指指自己的嗓子。
少年沒再說話，手心匯聚起一股淺顯的靈力，淺金色的光芒從腹中散發(fā)出來，順著軀體逐漸流動到手中。
站在他背后的靈華心中突然緊繃起來，隨著少年的動作她的心里有種熟悉的感應(yīng)出現(xiàn)。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不知為何有種不確定感浮上心頭。
少年手心的光亮越來越盛，一個淺顯的菱花印記出現(xiàn)在他的手背上。
金光之下，柔柔仰著臉看眼前如神祇一般的男子，把能夠拯救她于水火的手放在她的傷處，一股清涼的溫流泉水般流淌進(jìn)她被火灼燒般干涸枯痛的嗓子。
光芒一閃而逝，有什么東西被抽走了，又有什么東西回來了。
一陣短促的刺痛使她忍不住叫出了聲：“哎喲！好疼！”
聲音又回來了！回來了！柔柔高興地拉住少年的胳膊：“江邈哥哥，謝謝你！我還是你的好朋友嗎？”
江邈再次把胳膊抽回來，低頭間露出了些許和藹：“你找到的呢？”
柔柔眼睛笑成一道彎：“我昨日跑出去，在大街上碰到一個大姐姐，她說她也有個小弟弟。她弟弟兩歲了，比我還小呢，我們……”
少年不耐煩地打斷：“說重點(diǎn)！她是哪家的？”
柔柔害怕地向后縮了縮：“她說她姓方，住在城，城滴答？”
江邈了然地點(diǎn)頭：“原來是城堤的方家。柔柔，我們還是好朋友，但是現(xiàn)在哥哥有事要做，我送你回去�！�
“哥哥，我什么時候還能再來找你�。俊比崛岢绨莸乜粗悖瑵M臉依依不舍。
“十日后吧。”江邈盤算了一番答道，“這幾日你便老實(shí)在原府待著，不要來找我�！�
柔柔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可靈華還留在江邈身后。
這個人身上為什么會有鑒心鏡的力量？并且這股力量如此細(xì)微弱小，身為鏡靈的她居然過了這么久才感受到，分明是不正常的。
即便是細(xì)小的靈氣，只要是屬于自己的，身體便會有所感應(yīng)，不管是在安縣還是在接平鎮(zhèn)都是如此，為何此刻來了南鄉(xiāng)，這份感應(yīng)就不見了？還是這個江邈自身有什么問題？
靈華貼近江邈，細(xì)細(xì)審諦之，似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種氣息，但這份氣息同樣被隱藏得很好，以至于連她也沒有感知出什么。
江邈對于靈華的存在沒有絲毫覺察，他自顧自地?fù)Q下身上的衣服，穿上一套干凈整潔的外套，可卻難掩他身上的油味。
他將灶臺下的火撲滅，將鍋蓋蓋好，解開門口第二個竹筏出了門。
四周的吊腳樓靜靜地注視著這葉漂泊的竹筏，劃了許久，江邈將竹筏�？吭谝淮比龑痈叩牡鯓沁吷希绻眵劝阏Ｑ坶g消失在視線里。
靈華在四周尋覓一番，并無發(fā)現(xiàn)半點(diǎn)江邈的行蹤。她低道一句“抱歉，打攪了”，穿墻而入走進(jìn)吊腳樓。
這戶人家顯然也不是小門小戶，家里的三四個孩子正聚在學(xué)堂里上私塾，朗朗讀書聲抑揚(yáng)頓挫。
靈華快步向內(nèi)走去，除了幾個端著盤子的丫鬟便沒有看見其他人。
“為何不見人影？難道沒有進(jìn)來嗎？可他既然來了這里，分明是要來見這戶人家的。”
靈華閉上眼打開靈識，此刻五感皆放大，徐徐的風(fēng)聲，河底的暗流，以及眼前吊樓中的聲音，都清楚地傳入耳中。
沙沙聲、嘩嘩的流淌聲、慢悠悠的腳步聲、幼／童的啼哭聲、還有管家訓(xùn)斥賬房的聲音，亂七八糟混成一團(tuán)，卻沒有感應(yīng)到任何有關(guān)江邈的聲音。
“怎會沒有……”
靈華挫敗而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吊樓，再次用靈力去感應(yīng)鑒心鏡的氣息：“也沒有……”
她把江邈，跟丟了。
“準(zhǔn)確地說，是江邈用了一些手段，把自己藏起來了。我覺得是這樣，他能掩蓋自己的靈力，也能掩蓋自己的行蹤。我是不是很聰明啊，靈華？”
恒古湊到靈華眼前，努力露出八顆牙齒笑著。
“恒古啊，你知道嗎？”靈華疲憊地抬頭瞥他一眼，“你這樣笑一點(diǎn)也不俊美�！�
恒古當(dāng)即收起笑容，嘴巴撅上天：“人家就是想哄哄你，你怎么還嫌我不好看�！�
他摸摸自己的臉：“我哪里不好看了？不比那初啟陽帥氣多了？興許還比那個江邈好看。”
“說起初啟陽，他們從縣衙回來可有什么消息？”靈華問道。
恒古回想了一番，整理好語言答道：“他們回來先各自回房，沒多久便吵起來了，你的秋盈妹妹鬧著要和離，還要把小妾也趕出去。
她爹不同意，那個初啟陽也不同意，你回來之前吵得可兇了，雞飛狗跳的�！�
“那如今呢？出結(jié)果了嗎？”靈華摩挲著鑒心鏡，問的一個問題，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恒古看看漸晚的天色：“今天看起來不會有結(jié)果了，但原秋盈說要一直住在自己未出嫁之前的屋里了，看來心意已決�！�
恒古也摸上鑒心鏡，在他的撫摸下，鏡面起了一層氤氳的光華：“縣衙那邊沒什么特別的，找了幾個彎腰駝背的羅鍋來詢問，沒問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靈華回過神來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有了計較。她匆匆吃了些點(diǎn)心便走到門口：“我今夜去陪原秋盈，你自己在屋里乖乖的。”
恒古下巴要掉到地上，滿臉寫滿失望二字：“你要去陪她？可我也需要你陪�。 �
靈華笑笑：“我還未說你怎可以隨便把要送我的胭脂贈給他人，你倒先怪起我來�！�
“啊？你知道了啊……”恒古結(jié)結(jié)巴巴，“那，那胭脂在我懷里放了好長時間，已經(jīng)不頂用了。你若喜歡我再給你買新的，你想要什么色我就給你買什么色的！”
他的讙尾從身后伸出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蹭到靈華身上：“你別生氣�！�
靈華抓住他的尾巴揪下一撮白毛：“這便算給我賠禮了吧�！�
恒古吃痛但也忍著不出聲，反而把尾巴放在靈華懷里：“現(xiàn)在不生氣了吧？”
靈華笑意更深但硬拗著壓住笑容，團(tuán)了團(tuán)那撮毛放在懷中，又去揉揉那純白無瑕的尾巴：“沒什么生氣的，這團(tuán)毛比胭脂好看多了�！�
恒古亦是笑起來，目光粘在靈華臉上扒不下來：“那我在這等你，你可要快些回來�！�
“知道啦�！膘`華見恒古把尾巴收好，推門而出，向原秋盈的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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