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時空游離
“繆今……你醒了嗎?”
“繆今,可還記得上一次你在何處?”
“繆今,可還記得自己有何任務?”
是嗎?
自己早已經不是自己了,雖然有名字,但幾乎沒有人叫過。上一次被叫“繆今”是何時來著?
“繆今,帝淵交代給你的事完成得很好,這是給你的清心丸,記得服用!
噢,大概就是這個時候吧,也只有此刻才有人記得這是他的本名。
“是,孫壇主,屬下知道了!彼蛄讼聛,接過一個黑衣女子遞給他的瓷瓶。
“你這次的任務是去玉仙派,給他們的掌門種上血線!睂O壇主伸出纏繞著滿滿黑布的手,“這是種子,這是血液!
繆今雙手接過小木盒與玉壺,低首下心地問道:“我在清游門操持著煉丹事宜,這樣出去會被發(fā)現(xiàn)的!
孫蓮苒戴著黑面紗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靠著鮮血滋養(yǎng),如今觀世鏡的穿越時空之力已經趨于穩(wěn)定,你在辰時穿出,再于同日辰時穿回,無人會發(fā)現(xiàn)!
“可是,那鏡子會說話,她能記得這些事,若她告訴別人……”
“不會的。”孫蓮苒冷眼阻止了他的話,“帝淵的血,這種不成型的鏡靈駕馭不了。她只會不堪負荷,忘記所有,不會把你的任何秘密說出去!
“噢……這樣啊……”
那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六百年前,人間——
“聽說玉仙派的人在找觀世鏡,你們可有耳聞?”
“嗨,都傳遍了,他們找到了,結果那鏡子莫名其妙又不見了,正滿大街尋摸呢!”
繆今無視街上的閑言碎語,隨便推開一家店門,高聲道:“老板何在?”
這家店的老板急匆匆從一個臺面后鉆出頭來:“鄙人安槐在此!”
繆今怪奇地看他一眼,沒有多想拿出一張畫像來,上面畫了一面平平無奇的圓形銅鏡:“可有收過一面鏡子?”
安槐走上前打眼一看便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繆今的聲音比鐵還硬,又把畫像往前送了送:“你再仔細看看,真沒見過這鏡子?我們掌門說了,上交真鏡者可得黃金千兩。”
“黃金?”安槐一聽來了精神,瞇起眼睛仔細端詳著畫卷,又瞪大眼打聽,“小仙人,這鏡子是何人丟失的?若我撿到了該向誰人送與?”
繆今公事公辦地回答:“玉仙派神器閣丟失的寶鏡,尋到后來找我姜岑便可!
安槐連忙行禮:“噢,原來是姜仙人,失敬。”
“你當真沒看見過這鏡子?”繆今的手指點了點畫上的鏡子,不耐煩地皺眉問詢。
“沒有啊,有能不告訴您嗎?還有黃金千兩呢!”安槐說著跑到柜臺上打起算盤來,“一月蠟燭錢三十文,柴火二十……”
繆今收起畫:“算了算了,見到一定要交給我,知道了?”
“。拷扇艘吡?”安槐急忙從柜臺后出來,“祝姜仙人洪福齊天!”
繆今也不管安槐的奉承,轉身便前往了下一家。
待他走后,安槐的手臂忽而變長變細,甚至長出幾片綠油油的葉子來。他的小臂化作樹枝延伸到那臺面上,尖尖的樹梢輕敲了兩下:“他走了,你出來吧!
靈華從臺面后站起來,左右張望一番捋了捋心口一臉驚魂未定:“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要被他們抓回去了!
安槐給她倒了杯熱茶,納悶地問:“他們抓你做什么?”
靈華搖搖頭:“我也不知曉,他們的掌門突然下令,重金懸賞都要將我捉回去。安槐,多謝你適才又救我一命!
“舉手之勞罷了。你整日被追殺,可有什么應對之策?”安槐倚在。
靈華憋了半天想出一個法子:“我尋摸了一戶人家,先去他家躲一躲吧!
安槐拿出扇子慢悠悠地搖動:“不若你去百野林躲上一躲,待時態(tài)平息后再回塵世也不遲。”
繆今行至下一家店面之前,忽覺事情不太對勁,他果斷轉身回到那家店,不打招呼便推門而入。只見店里依舊沒有一個客人,只有老板安槐在關窗戶。
他急忙跑到窗旁,將安槐推開向下看去,外面只有一堆雜草和塵土。
“姜仙人,你在找什么?”
他無視安槐,不死心地回頭去找那臺面,前后都空空蕩蕩,靈華已不見人影了。
“任務失敗了!彼谇逵伍T之下的半山亭里跪下將木盒與玉壺還了回去,“屬下失職,沒能成功找到鑒心鏡!
孫蓮苒似乎并不生氣,輕描淡寫地遞給他一個大一倍的木盒與新的玉壺:“這里面是一百顆清心丸,你要不斷地定期給一個人,直到他變成我們的助力。那人在江家,名叫江邈,速去速回!
繆今剛要行動,孫蓮苒硬邦邦的手拉住了他:“觀世鏡得之不易,這次失敗還說得過去,若下次再失敗,你和我都要被扔到蛇窟里遭受蝕骨之痛,明白了嗎?”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麻木地點點頭,將一點血倒在鏡面上,注入大量靈力之后,那股熟悉的失重感再次將他包圍。
這次的目的地是將來,這次的身份又是自己挑選的。
成為誰好呢?沒當過俠客,那便找一個帶斗笠的人殺死,用他皮囊、取而代之好了。
這種事已經做過不知多少遍了,用輕車熟路來形容都顯得太生疏。
繆今熟稔地尋了一處遮擋,待一名穿著斗笠的男子路過時一掌拍暈,隨后將他綁起,手覆上他的額頭。
偽裝、能夠獲取記憶的偽裝,使得他所有扮演過的角色都天衣無縫。聲音、樣貌、皮膚,乃至共同的記憶,甚至于指尖細小的傷疤,他全部都擁有,一模一樣。
沒有人能堪破他的偽裝,也沒有人能與他一樣做到輕易地取代任何人。這是他的天賦,也是他的興趣。
“多么奇妙啊,我將擁有不同的人生。”他曾經是這般想的,直到遇到了江曌空。
那虎妖堪比洪水猛獸,甚至比地獄里的閻羅王還要可怕,碰到可堪大用的,便像榨取甘蔗一樣,恨不得將最后一滴汁液也流個干凈。才不過過了幾日時間,便又交與他一個穿越時空且危險重重的任務。
誰想做呢?
每當任務成功時,他能得到一碗濃稠的血液,和幾顆清心丸。
可是誰想要呢?
誰想要被囚禁一般的生活和永無止境的任務?這種瘋狂的壓榨只會讓無論是誰都逐漸瘋魔崩潰!
“我是江湖俠客了!我是俠客,我不是兔精,我也不是繆今。我有快樂了,快樂回到我的身上來了!”他摸著自己的新臉,戴上斗笠,仿佛忘卻前塵重新做人。
他興奮地走到大街上,看到有賣泥人的小攤,正要摸索錢袋買一個,卻怎么也找不到。
“去哪了?我的東西到哪去了?”
隨后他摸到了身上的清心丸。
現(xiàn)實非常清楚地告訴他,逃避和麻痹自己是沒有用的。
他要去找到江邈,要去給他清心丸,要去幫助他,也是幫助自己,更是幫助江曌空。
倍感壓力與無奈,快步行至江家附近時,看到江邈飛奔出來,躲到了一間破房之中。
繆今笑起來,這莫非就是宿命?
他推門而入,看著眼前的少年在垂死中掙扎,忽然就像看到了自己。那感覺就像剛剛失去水的魚兒,想要大口呼吸,卻根本喘不上氣。
他隨手便救了這少年。發(fā)自內心的,想要他繼續(xù)活下去。
完成任務后,他一身輕松地走到茶寮,終于可以準備繼續(xù)快意的俠客人生了吧。
但那鏡子卻發(fā)出了鮮紅的光芒。
碎鏡自身的靈光混合著江曌空的血,時刻提醒著他,這是一場特殊的旅行,不是為了游戲更不是為了快樂。
而是為了江曌空。
“一切都是因為那虎妖!笨娊窨粗种械溺R子,“以后我的人生便全部由她操控了,繆今已死!繆今不存在了!”
他抬掌落下,想要將鏡子摔碎,卻忽然想起——
“我是自己為了活命,主動尋了它……就用這只手,拿著碗撈起了它!”
“是我把自己親手推向了懸崖?”繆今看向自己的雙手,那雙手上充滿了粗糲的繭子,是習武之人特有的手掌。
他笑了起來,笑聲帶著顫抖,笑眼含著淚水:“為什么?為什么會是我?我是誰……我不是繆今,不是趙濟安,不是姜岑,所有人都是我,所有人又不是我!我到底是誰!
憑什么被控制的人是我?是不是殺光所有人,我就會擺脫控制了?反正我也不知自己會不會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光芒將他從上而下地包裹起來,他在這短短的一瞬里好像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也許是想要逃脫的心情讓他逃避著現(xiàn)實,也或許是他難以接受頻繁的穿越帶來的負荷而逐漸喪失自己。
再次醒來時,他回到了人生最幸福的時刻。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他成婚了,房間里所有的布置都是喜氣洋洋的紅。紅色的喜布、紅色的衣裳、紅色的喜床……
鋪天蓋地的紅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為何要成婚,而他又是誰?
“江曌空……”
一個名字如小蟲鉆入他腦海的縫隙里。
“我是江曌空!
他全身被光芒覆蓋,變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然而身上卻是一身潔白的兔毛。
“怎么會這樣呢?我沒見過她的身體……不行,我的變化要天衣無縫!不能被人看出來!”他翻找著衣柜,隨便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潔白的毛透過衣服露了出來,他一心急便跳進被窩,一會兒一個丹鳳眼的女子便走了進來。
“師叔?”
他聽到她的聲音,恍惚間記起了什么,趙濟安?謝千蘊?
沒等想得太明白,便見她大驚失色地問:“你是誰?”
“我只是靈力受損。”他瞎編起來,后面說了什么他都忘記了,但唯一記得的,便是他要報復——
殺死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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