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的交界在哪里？

　　只要你去相信，夢境也許也會變成現實。那所有的所有都是臆想嗎？顯然不是的，身上的傷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著他，這光鞭是真真切切挨在身上的。

　　昨日，靈華飛身而出，不等走出多遠，便見繆今已然暈了過去。她從容地折返回來，蹲下身去看兔精的狀態。

　　此時寧絮荷跑過來問道：“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他會不會死啊？”

　　靈華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我手下有分寸，此等力度只會讓他受些皮肉之苦，待他恢復自會醒來。”

　　寧絮荷點點頭：“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接下來就是等恒古回來，一起看看他為什么挨這一掌。”靈華掏出鑒心鏡將繆今收回到虛空之中。

　　寧絮荷捂著嘴笑起來：“他裝得還挺像樣子，這兔精一直不曾發覺，在他離開虛空時你便已有所察覺。”

　　“讓他知曉便沒有看透他真正內心的機會了。”靈華對她道，“你先帶他回去，我去尋恒古回來。”

　　靈華抬手將暈過去的繆今浮在半空，寧絮荷見狀連忙用靈力將他接過來，帶著飄浮的兔精慢悠悠向居所走去。

　　而靈華心中萬分焦急，她心知繆今不會對恒古的命有多大憐惜，瞬間便移動到山腰的洞穴附近。

　　她用靈識呼喚著：“恒古，你在哪？”

　　恒古沒有回應。

　　“恒古？”她邊走邊尋，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靈華心里越來越沒底，強烈的不確定感包圍了她的內心。寒澀的北風像刀劍刺穿皮膚，她居然打起顫來。

　　恒古不會真的這么傻，白白挨了這一下，也不曾反抗，就這樣將自己送入一個危險的境地？

　　她思來想去，還是拿出鑒心鏡查看比較穩妥。在懷中摸索一番，又尋了腰間和袖中，她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

　　“我怎能把鑒心落在了房里！”

　　她加快腳步挨個兒洞口尋找起來：“恒古！恒古！”

　　暮色四合，夕陽西下。眼看天色漸漸晚了，山風更加陰冷起來，呼嘯著吹動密密麻麻的樹葉。

　　偌大的山脊上不知有多少山洞，靈華翻了許久仍一無所獲。她扶著樹干大口喘氣，努力思索著可行的方法。

　　于是她用靈識尋了寧絮荷。雖然此法會消耗大量靈力，但現下沒有比尋到恒古更重要的事。

　　識海之中，靈華在一片虛空中浮現，寧絮荷快步走入，見她第一眼便問：“要我如何做？”

　　靈華理好語言道：“你與我之間，情可感，憶可通，如今我想試試，通過你的眼和手來使用鑒心鏡，你可愿意？”

　　寧絮荷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我們不能把同伴丟在外面，我幫你。”

　　在共通的識海中相對著盤腿而坐，靈華指尖輕觸到寧絮荷眉心，二人同時閉上雙眼。

　　此刻一個無形的紐帶將她們聯系在一起，寧絮荷聽到自己的心底有一種強烈的呼喚：“恒古，找到恒古……”

　　她回應著這份焦慮：“別擔心，馬上就會找到了。”

　　然而那呼喚并未減弱，然而愈發強烈起來：“去找，一定要找到他！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生活，他已經在我的生命里生根發芽，就要開出美麗的花，我不能讓它在含苞待放的時刻死去！”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靈華的急切，這份心情似曾相識又難以回想，只是她忽而懂了，靈華平日里所表達的情感只是她心中的十分之一。

　　心里明明寶貝得緊，為何從來不表現出來？如果像她一樣該多好，想必早就已經成婚了。

　　好似自己曾經也這般喜歡過一個人，那個人是誰？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自己的意念越來越渺小，逐漸屈居一隅，似乎只能默默看著無法言語。

　　“思識已融，絮荷，看著鑒心鏡。”

　　識海中，寧絮荷霍然睜開眼，她的眼眸里幫著靈華的影子。而透過這雙棕色的瞳孔，靈華看到寧絮荷的手拿起碎鏡拼好，小心翼翼地擺在桌上。

　　靈華思識高度緊張，一心一意將自己的意識貫注于寧絮荷身上。她全身都在用力，寧絮荷也渾身緊繃。

　　慢慢地，一絲不屬于寧絮荷的靈力從她的手里如點點塵煙般飛出，落在鑒心鏡上。

　　深不見底的漩渦如流逝的時光一般轉動，靈華與寧絮荷共同注入靈力，鏡面中很快便顯示出了山洞的位置。

　　靈華留存一部分靈識在識海之中，一部分已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前去尋找恒古。

　　翻過樹林，越過草叢，撥開枯枝，找到恒古時，他正昏昏沉沉地活動著手腳。

　　“恒古？”

　　他聽到了令人心安的聲音，便不再動作，靜靜等待來人：“他下手好重啊……靈華……”

　　靈華心里沒由來的一陣酸楚，跪在他身前緊緊抱住撐到此刻的少年：“是我來晚了，我這就帶你回去。”

　　少年的重量全部撲在她的懷里，沉甸甸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伸手去解開綁著胳膊的布條，他的雙臂也緩緩伸過來回擁著她。

　　終于，找到了啊。

　　撥開腦后的長發，目光所及是一片青紫。她溫柔而帶有些許冰涼的手覆在他脖頸的傷處，舒緩地揉搓著，注入些靈力讓他好受些。

　　恒古依舊睜不開眼，但身子舒服了很多，他戳戳靈華腰間，聲音悶悶的：“這里的尸骨，我在地上看到一個符紙，埋在土里。”cascoo.net

　　靈華回頭去看，果然看見一具骷髏。她嚇了一跳，身子輕輕顫了一下，又伸手去拿那符紙。

　　“什么啊，原來你沒看見他……”恒古從她懷里鉆出來，神智已然清明了，他活動了下自己的脖子，又動動手腕，復而躺在靈華懷里一起看紙符。

　　符紙已有年頭了，靈華指尖甫一摸到，便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來：“婉月，我……口信，太無聊。這幾日……有意思……先說說糟心……生活便是要先苦后甜。”

　　恒古看向那具尸骨：“這是趙濟安。”

　　靈華垂下頭：“帶他回去吧。”

　　恒古卻拉住了她：“帶他回去，定有風聲，梁婉月也許會知曉。這對于誰來說，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愛人背叛、愛人死亡，若是你，你會選擇知曉哪個？”靈華小心翼翼地將符紙放入懷里，“趙濟安是個好人，是個負責任的正人君子，我不想讓他為別人背負罵名。”

　　他們就這樣，帶著尸骨回了清游門。

　　那廂，與靈華共通的寧絮荷看到了趙濟安的遭遇，恨不得當場卸下兔腿烤了吃。

　　她怒氣沖沖地將鑒心鏡擺在繆今眼前，指著鏡子道：“這是照妖鏡！看到它的人都會露出內心最真實的一面，大奸大惡之人會一輩子關在鏡子里，我就要把你鎖在里面！”

　　繆今渾渾噩噩聽到聲音便去看，眼睛剛剛睜開一條縫便被沉不見底的漩渦吸了進去。

　　靈華正走在山路上，忽而有了感應：“有人進入了鏡中虛空。”

　　“是兔精！他好像被我給弄進去了。”靈識中寧絮荷慌張的聲音傳來，“這下怎么辦啊？”

　　“如此正好，你先用靈力維持虛空，看看他究竟是何想法。”靈華透過識海看到了繆今的情況，與恒古飛身一躍消失在林間。

　　“過程便是如此。”靈華看著繆今不可思議的眼神，解釋道，“從你用江曌空的血打開虛空時，我就已然知曉，于是我們將計就計，為的便是將你一舉拿下。”

　　繆今的眼里似是要噴出火來，他不顧身上的劇痛，掙扎著翻身坐起，惡狠狠地瞪著靈華：“是你破壞了我的計劃！”

　　“你的計劃便是讓我們互相殘殺，你在其中漁翁得利？”恒古摸著后頸一臉委屈地呵斥道，“即使犧牲所有無辜的人，你的處境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繆今咳嗽起來，他喉嚨干啞，已然發不出任何聲音。想想這些年，他都經歷了些什么呢？

　　他眼神里都是將死的絕望，身心上的痛苦牢牢裹挾住所思所想，已沒有任何可值得期待的事情。他重重地躺回床上，就像是重病的老人，沒幾日可以活。

　　靈華見他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倒了杯水遞給他：“你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繆今并不接她的水，眼睛依舊死死瞪著，半晌通過靈識與她對話：“為什么不干脆殺了我！你可知我的生命看到不明天，被束縛、被剝奪，我根本無法左右自己經歷的一切！”

　　“你無非就是不想死，也不想成為誰的奴隸。”靈華將水放在他枕邊，“可這世間又有誰是完全自由的呢？”

　　她指指恒古，又指指寧絮荷，最后指指自己：“我們也不是自由的。自從我來到人間，便一直在恐慌與奔逃中度日，好不容易熬到有些好日子，卻沒想到遭遇了粉身碎骨之痛。

　　被迫踏上征程，誰知卻每日都活在一件件不是瘋就是死的事件里。我想要這種日子嗎？恒古和絮荷想要這種日子嗎？

　　沒有人不想安安穩穩地度過每一天，但現實不會讓你真正平靜地生活一生。總會有身不由己，總會有一些人逼迫著你，讓你不自覺地奔跑起來。

　　這不是你生命中的黑洞，而是你應該征服的坎坷。”

　　繆今的眼神閃了閃：“可是江曌空靈力強盛，我自己又如何能擺脫！而且我改變了嵐嵐的命運，要減去陽壽來抵，這件事還沒解決，怎能心安？”

　　寧絮荷冷哼一聲：“你以為你殺了那么多人，又頻繁地穿越時空，違反天地規則，這般的情況能活多久？”

　　繆今沉默了，他再次閉上眼睛：“你給我個痛快吧，我不想再繼續成為被指揮的看門狗。”

　　“我不必再對你做什么，你這身傷若不處理，不出四五日便會潰爛，倒時你自會自己死去。”她拿出一瓶藥擺在那杯水旁邊，“只是在你死之前，你沒人報復任何人，甚至連江曌空的頭發絲也沒能斬斷，你甘心嗎？”

　　“我……”

　　“曲嵐的命運自然不會因為你的一次相救而有多大的改變，在你到這里的時候，那塊鏡子也告訴過你，曲嵐快死了，這是實情。

　　她本就應該在那時死，命簿上的年歲也不會讓她多過活幾年。而你的命運，如今是未知，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間，若你想死，那便死去，無人替你收尸。而你若是想活，我自有辦法讓你重得自由。”

　　繆今的手顫抖起來，他扯著已經沙啞到發不出聲音的嗓子呼喊道：“我想活！我想活！我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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