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線索浮現
樹后的男子欣慰地邊笑邊用手捋順胸前倒騰著氣:“還好不是鬼,只是不明所以的外鄉人來查著尋樂罷了。”
他搖搖頭走向破院后方,蹲下身子擺上三盤子點心,又在地上插上一束桃花,嘴里念念有詞。
半晌他又跑出去老遠,到一口井邊放下水桶,搖了半天搖桿打上來一桶花瓣和雜草。
“怎的干成這樣了?原來還有點水的。”他用力提起桶,腰間的東西掉落下來在地上閃閃發光。
正要撿起,一道從天而降的紙符落到背上,當即渾身僵硬無法動作,就連聲音也喊不出來。
成恒川從遠處走回來:“你是何人?為何適才躲在樹后鬼鬼祟祟不敢示人?”
男子狂眨眼睛,嘴里咿咿吖吖不成語調。
成恒川雙指置于唇下,默念口訣后對準男子一指,他似是有萬般冤枉地陳訴:“大俠饒命,我就是來這溜達溜達,你怎么給我隔空點穴了啊?”
成恒川并不信男子的話,低頭撿起男子未撿起的東西,放到手心與碧湖仔細端詳:“這是上好的羊脂玉,琴師的院落破敗已久,怎會有這種東西?”
“就,就是啊……”男子嬉皮笑臉,擠出眼尾三道深深的褶,“所以我也好奇,就想撿起來看看嘛。”
碧湖也看出男子說謊,覺得甚是有趣,笑嘻嘻地拿過玉佩放在自己懷里:“我最喜歡這種玩意兒了,要是這玉佩不是你的,那誰先放到懷里就是誰的,我拿去賣錢,這樣我們就可以睡客棧了。”
成恒川煞有其事地贊同道:“不錯,正好師姐們嫌現在的地方寒酸,賣了這玉佩,我們一年吃香喝辣都綽綽有余。”
他抱拳作勢要走:“對不住了,我們拿著玉佩走了,望不要介意。”
“別,別啊!”男子急了大喊道,“那是我的玉佩啊!你們不能拿!我去官府告你們!”
碧湖馬上掉頭回來質問他:“這個玉佩掉在院子里,你是不是來過院子里做了什么?為什么要騙人?”
“這個嘛……”男子仍不肯開口。
“不說我就把玉扔到臭水溝里!”她說著便后撤一步,舉起手來要投。
“別!!”男子大喊,“我是來祭拜的!柳叔的死祭要到了!”
“死祭?”碧湖聽不懂,只得收回手看向成恒川。
他便問道:“你是他的親戚?”
男子悲切不已:“不是,只是父輩相熟的人罷了。”
成恒川又加了道符在他身上:“您還知道何事,統統說來聽聽罷。”
男子咽了口唾沫,磕磕絆絆地說起來:“柳叔與我父親是舊識,他是琴師,父親是樂師,所以二人往來比較密切。”
碧湖偷偷問成恒川:“樂師是什么?”
成恒川與碧湖耳語:“樂師便是能彈奏出動聽樂曲的專人,大多在皇宮或顯貴家中彈奏,更有甚者自己譜曲,名聲大噪。”
碧湖一知半解:“噢……那就是很有錢的意思。”
成恒川失笑:“確比普通人有錢。”cascoo.net
被定住的男子還在絮絮講著自己準備了多少東西來祭拜,見二人沒有一個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便叫起來:“你們到底聽不聽!不聽就把我放了!”
“當然聽!”碧湖雙目圓瞪,上下端詳了他的打扮。
這男子雖然有上好的羊脂玉,但衣著普通,衣料只是普通棉麻,款式也與大街上的大同小異,一看便是成衣鋪里最便宜的。
“你家不應該挺有錢的嗎?為什么穿得還沒我好?”碧湖摸摸他的衣裳,又摸摸自己的衣裳,“我的衣服比你的舒服多了。”
男子頗為幽怨地冷哼一聲:“我家早就家道中落了,桃花村里人盡皆知。這玉是唯一值錢的家當,玉在人在,玉沒了,我也死了算了。”
“那您與柳琴師相熟嗎?為何要來此祭拜?”成恒川問道。
“我不認識他,只不過是老父親惦念,替他來罷了。”男子搖頭嘆了口氣,“父親對柳叔乃是摯交,當年柳叔落魄,全靠父親鼎力相助,可惜柳叔去世得早,不然父親也不必日日思念了。”
“既然令尊是柳琴師的摯交,那您可知柳琴師是如何去世的?”成恒川與男子對視,他神色肅穆,眉心擠出一個川字,眼神凌厲似刀,卻又一身渾然正氣。
那男子似見多識廣并不畏懼這樣的聲勢,搖搖頭道:“柳叔駕鶴西歸之時我還沒出生,自然不知曉。”
成恒川堅持道:“你既然能來此祭拜,如何能不知曉?”
碧湖明白他又撒謊,便把羊脂玉扔到草堆里,踩過泥坑的腳在上面來回晃悠:“現在我又不想賣錢了,要不踩碎了玩玩?”
男子不屑地看她一眼:“有本事你就踩。”
見男子不以為意的模樣,她捂住嘴悄默聲兒的在他耳邊道:“還是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你選一個吧。”
她嫣然含笑地走回原處,把腳放在玉上:“我的力氣很大的,不信你就試試。”
男子看碧湖的眼神從不以為然變為了忌憚,他扯開嘴角干笑起來:“呵呵呵,我突然想起來,父親曾說過柳叔喜歡喝酒,也許是他喝多不知摔在了哪里,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碧湖聞言看向成恒川,男子說的與昨夜在鬼影中看到的有所出入。
“你確定是柳琴師自己撞死的嗎?”成恒川又問。
男子理所當然:“那還能是怎么死的?”
“那柳琴師的尸身葬在何處?”他語速加快再次追問。
男子也加快語速回答:“我也不知道,柳叔的尸體莫名其妙不見了,官府一直沒找著!”
“沒有尸身,令尊如何知道柳琴師就是醉酒去世的?”他語速更快更激烈。
“猜的猜的!我們又沒看見!”那男子果然不耐煩起來,“你打聽完了沒有,我還想問問你是誰呢?問我這么多柳叔的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成恒川將羊脂玉撿起扔到他腳下:“定身符一個時辰可解,等段時間便可以恢復活動了。”
“看來樂師的兒子什么也不知道。”寧絮荷趴在附近的樹干上望著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在靈識中對靈華講,“我們要跟他們到什么時候啊?我也好想去查查案。”
靈華語氣寵溺無奈:“我們不可擅自動他們的因果。再者,他二人能走出桃花村,必然是已經將此事解決,若真到了千鈞一發之際,再出手也不遲。”
寧絮荷縱身跳下大樹:“好吧,那我繼續跟著。”
碧湖與成恒川二人回到了村里,他們從村民口中得知,桃花村并不以音律揚名,而村中懂得彈奏者更是寥寥無幾。
“大娘,您可知村中原本有一知名樂師,還與柳琴師交好,他家兒子還每年給柳琴師過死祭。”
大娘看了看眼前器宇軒昂的小伙子樂得睜不開眼,幾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啊,不就是鄭家嘛,聽說這個鄭樂師可是個文明人,但不知道為什么家道中落了,年近半百才找了個外鄉的年輕姑娘成親,五十多了才老來得子。”
“哎喲可不是嘛,鄭家原本多有錢啊,我爺爺說他家里的磚都是金子做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衰落了,真可惜。”另一個大姨也湊來一起討論。
成恒川見村民對鄭樂師有印象,便乘勝追擊道:“那柳琴師跟他的關系如何?”
“柳琴師?”大娘疑惑道,“柳琴師是誰?我好像沒聽過這號人物。”
“是啊,小伙子,你從哪聽來這么個人啊?”大姨也滿臉困惑。
碧湖提醒道:“就是跟鄭樂師是好朋友的柳琴師。”
圍觀的人群皆在回憶,可想了半天也沒記起:“我們只聽說過鄭樂師,村里還出過一名琴師嗎?”
“沒有啊,咱們就知道鄭家,他們還去過大官家里,聽說還進過宮,可是顯貴的很呢。”
“是啊,是啊,琴師什么的我們不知道,你是不是記錯了?”
“可能是我記差了,多謝眾位。”他心知再問已無意義,行禮后便與碧湖一同離開了。
瓦房中。
碧湖托腮蹲在墻角,看著愁眉不展的成恒川。想說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將無處安放的視線隨意安置。
桌子上留給謝千蘊的紙條沒被動過,屋子里二人的行李都還留著,不知道她們究竟去了哪里。
成恒川看著太陽漸漸落下,終于坐不住對碧湖道:“碧湖,我出去尋兩位師妹,你在此處別動,等我回來。”
碧湖乖乖點頭:“你早點回來,我怕黑。”
成恒川心間一暖,溫柔地笑起來:“好,天黑之前我會回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夕陽如同迸裂的腦漿,在黃與紅的混合中混沌不堪地落下了。碧湖坐在門口等待著她世間唯一的朋友,可那人一去不回。
她拿出成恒川給她的傳音符:“要不給那個姑娘寫封信好了。”
靈力傾注指尖,寫下了如桌角般橫平豎直的三個字:“你,好,嗎?”
符上的字在寫完的瞬間消失在紙上,而另一邊靈華的傳音符亮了起來。
她打開客棧的窗戶,看著斜對街那滿心歡喜等待回應的女子,提起筆寫下蠅頭小楷:“我很好。”
碧湖興奮地抱著傳音符轉起圈來,她自言自語:“回什么好呢?”
想了半晌也不知說些什么,眼皮卻越發沉重起來。黑暗的斗篷將她的雙眼遮住,墨色中她漸漸困頓的睡去,好像做了一個縹緲的夢。
從遙遠的迷霧里走來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并不陌生,好像在哪看見過,但她記不起來了。此人身量沒有成恒川高,但感覺像他一樣親切。
碧湖忍不住走近大喊著:“你是誰?”
那人影似乎在不斷后退,聲音從腳底傳上來進入耳中:“樹林,快去樹林。”
“什么樹林!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碧湖見那人越來越遠,便跑起來去追逐。
“在樹林的沼澤里。”人影的手不知為何突然覆蓋到碧湖的眼睛上,那是比冬季的湖水還要冷的寒氣。
“我送你過去。”它的聲音像曲子一樣好聽。
腦袋好似被輕輕砸了一下,她猛地從夢中驚醒站起身。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樹葉沙沙作響,她聽到了有氣無力的呼救聲。
“救命……救救我……”
是求救的聲音!
碧湖聽到的一瞬間便呼喚起她腦海里唯一的姓名:“成恒川——”
冥冥中有根線掉落在她身上,拴在指尖牽引著她一再前行,她能看見線在暗夜中散發出鮮紅的光,像血一樣濃艷又陰凄。
奔跑著,幽暗中越過一棵棵參天大樹;尋覓著,腳下的每棵草都刻在了腦海里。四面的樹長得一模一樣,腳下的路也辨不出任何分別,沼澤究竟在哪里,成恒川究竟在哪里?
“我在這里……快來找我啊……”
那聲音又響起來,碧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站在了沼澤中央,正一點點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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