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無端夢境
碧湖醒了。
她睜開眼就看見自己在一汪水池中,四周霧氣氤氳,唯有眼前幾寸能夠看得清。
一雙手伸了過來,輕柔地捏住她的身子,指腹在攆轉摩挲。
好舒服啊……
碧湖瞇著眼看向那雙手,頎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皮膚白凈得像白玉雕的,此刻不知為何指尖略有發紅,像是凍到了。
“你的手好涼。”她道。
“你又長大了。”手的主人答非所問。
“我每天都在長大的。”她好像個小孩子般在撫摸中囈語。
“嗯,再過些時日就可以摘下來煮湯喝了。”手的主人扔下一句話離開了。
煮湯?!
碧湖猛然清醒過來,誰人敢將她煮湯喝,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她瞪大了眼,想要站起來去追那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腳,完全動彈不得。
她只得大喊:“你是誰?!回來!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呼喊間,好像有什么東西改變了。不知何時她奔跑起來,漫無目的一口氣跑到了蒼梧山腳下。
翠色輕紗在她身上隨風輕擺,好像孤獨的野草回不去屬于自己的森林。
她看見成恒川抱著一個一身嫩綠衣衫的女子,二人笑得格外歡欣。
“收下這個鐲子,你就是我的了,你的眼里、心里,就只能有我一個人。你愿意嗎?”女子將鐲子放在掌心,另只手握著成恒川的手。
“有何不愿?”成恒川生澀地摟住她的肩,“碧湖,你愿意將自己托付給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現在沒有足夠的能力將那虎妖鏟除,我沒辦法光明正大地迎娶你。”
他目光如炬,心中好似已有計劃:“不過你放心,我們定會過上安穩日子的。”
被摟住的碧湖甜甜一笑,把玉鐲子放到他手中:“幫我戴上吧。”
成恒川不自覺地一直咧嘴笑著,笨拙地將鐲子套在女子的手上不敢用力。他呼吸都變輕了,緊張地用拇指與中指捏住手鐲慢慢向下輕移,半晌才將鐲子戴上。
碧湖笑到眼睛都瞇成一條縫,湊到成恒川面前,幾乎要頂到他的鼻子:“即便是四海為家,能與你一起就很開心。”
成恒川感動萬分,一把將碧湖摟進懷里,低頭蜻蜓點水般親吻她的額頭。
碧湖享受成恒川寬大而溫暖的懷抱,閉上眼在他的頸窩蹭啊蹭,像一只貪圖安逸的貓。
這是他們逃出蒼梧山,在山腳蝸居了一段時間后的定情之景。就在此地,成恒川將他娘親的遺物贈與了她,許下了一生的誓言。
為什么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見過去的事?
碧湖看著過去的自己和過去的成恒川相擁在雪山之下,心中忽而生出一絲驚慌,這一切會不會又是江曌空的陷阱?
未經細想,手心生出細枝攻向相擁的兩人,綠色擊破了虛幻的擁抱,她看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影子從擊碎的虛像中飛出。
有什么進入了她的腦中,像不可抗拒的威壓,使得她無法呼吸。
那些東西飛散又合攏,形成一片清晰的圖像,她看見自己拉住成恒川的胳膊,發狠地瞪著對面的林堯:“你今日若是帶他走,明日我便將清游門上下殺個片甲不留!”
林堯劍指她的鼻尖:“成師兄,你可看清楚,自己喜歡的是何方妖徒!這般兇惡之妖,你居然還要帶她回清游門求掌門操持婚禮,未免太過離譜!”
成恒川對于碧湖的態度異常驚訝,仿佛沒有聽到林堯的話,呆愣了許久問道:“你怎么了?”
碧湖瘋了一樣拉住他:“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我夢到了,我都夢到了!如果這次你還要離開我,我會殺死你身邊的所有人!”
成恒川驚愕失色,不自覺遠離了她半寸距離:“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她道,“你害怕嗎?恐懼嗎?可我是全世界最喜歡你的人。”
她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我只是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你不愿意嗎?”
成恒川難掩恐慌,透過他倉惶又疑惑的神色,碧湖的心越發緊張起來:“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想鏟除所有阻礙你我相愛的人。”
“就算是伴我成長的師門,你也不放過?”成恒川滿眼失望,仍是不死心地追問,“你真的這么想?”
碧湖上前去拉他的手:“我只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他掙開手:“不必說了。”
碧湖對面的男子義正嚴詞:“我知道你身份有疑,但我愛你、敬你,不甚懂得的都可以教你。
我一直期望你能夠向善,改變本性、凈化本心,但你如今的話,讓我覺得如何努力都是白費。”
成恒川倒退幾步,離她越來越遠,聲音也愈來愈小:“你甚至還要殺死我身邊的所有人……碧湖,你很可怕……”
后面的話已經聽不清了,隱約中他的嘴型似乎在說“以后不要再見了”。
可是她已經不想聽。心跳在這一刻好像停止了,她撫上胸口,里面是被冰封了一般的寂靜。
因為愛生出的心,因為失望和傷害而消失。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一朵血蓮,如何才能生出一顆心臟來呢?
她的愛人,命中注定的愛人,等待一次又一次的愛人,居然要因為這點小事離開。
可怕……
可怕?
可怕!
他說自己可怕!可是她對成恒川只有一腔的愛與占有!
怎么可能輕易讓他逃走?
“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她一掌拍飛了林堯,瞬間移動到成恒川面前,用力扣住他的頭強迫其與之對視。
“你想做什么!”成恒川嚇了一跳,依舊沒有對碧湖動手。
眼中的幽綠刻在男子的瞳孔,成恒川的臉松弛下來,逐漸洋溢起麻木的愉悅。
碧湖笑起來:“太好了,這下你就永遠屬于我了,我們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成恒川跟著笑起來:“太好了,我永遠屬于你了,我們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她沒有管已經不見蹤影的林堯,帶著心愛的男人離開了這地方。
虛像消散了。
她警覺地觀察四周,猶如驚弓之鳥,任何一個細微的風吹草動都能繃斷她緊緊拉起的弦。
發生的一切都很詭異,好像有一只眼觀察到了她的人生,再用這樣的方法展示給她,好像在挑釁,也像嘲笑——
你看,你的人生即便用盡所有手段也只有遺憾收場。
恐懼和驚慌從心臟里生長出來,她再次極速奔跑,直到站在一汪水池邊。
這次她看到了,氤氳的霧氣,清澈的池水,還有池中的荷花。
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彎腰去撫摸每一朵花瓣,烏黑的長發順著肩膀滑下來擋住了臉。
就是這人想將她煮湯喝。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做這些事,又要殺了我?”她戒備而敵意地看著那身影。
“你來了。”
男子抬起頭,是成恒川的臉。
“我等了你許久,終于來了。”
“什么?”碧湖絲毫不敢松懈,“你等我作甚!”
成恒川似乎沒感受到碧湖的緊張,用懷念且悲憫的眼神看著她:“時間太長了……你變了,我也變了……”
碧湖歪頭冷眼看他:“這話是何意?”
“我沒法再繼續陪你了。”他向碧湖走來,嘴里呼喊她的名字,“就讓他陪你吧,也許我消失了,你會活得更好。”
“你在說些什么?!”她焦躁地咬住下唇,不知緣由地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恨眼前這個人,但不明白為什么。
“你不是成恒川。”碧湖惡狠狠地盯住男子,身后的枝蔓躥出,毫不留情地貫穿了男子的胸腔。
沒有血流出來。
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溫度。
“就這樣也好。”他說,“你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我真的很開心。”
男子的心口好像起了看不見的火,一點點將身體燃燒成灰。
他即將化成灰燼的手臂伸過來,想要摸到碧湖的臉:“接近六百年的時間,是該到了……你的樣貌一直沒變,只是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這樣的死亡已經很好,死在你手上,才是我最合適的歸宿。”
“你到底是誰?是不是江曌空的手下?我是不會相信你的!”碧湖正要再次出招,池塘卻忽然塌陷下去,池中所有的荷花都長了兩條根須,像是腿腳般撒腿跑出了水池。
它們尖叫著跑過碧湖腳下,一時間消失無蹤,只留一個空洞的巨坑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巨坑里散發出徹骨的寒氣,像監牢般陰森,又如玄冰般刺骨。
向下一望,居然是穿透的,云層繚繞覆蓋地面。她輕輕吹了口氣,露出黑點一樣的房屋和連綿的青山。
她好像在天上,透過一個大坑俯瞰眾生萬物。
這是什么意思?
一陣頭暈目眩襲來,身后有一雙無形的手推了她一把,碧湖失重向前倒去,墜入冰冷的大坑中。
身體在迅速下墜,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樣子。
重重地墜落在地,隨后好多人圍了過來,而她的靈魂飄出了身體,看著形形色色的人興高采烈地大喊,沒有一個人為她的死亡感到悲傷。
焦黃的土地近在眼前,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啊!!!”
碧湖醒了。
她喘著粗氣坐起身看向所處的環境,周圍都是熟悉的氣息,是那間木屋。
擦掉額間的汗珠,她平復心情走出房間,對面成恒川的房門沒有關,她向外看,大門外月光下成恒川的影子在地面上黯淡地拉長顯得蕭索可憐。
他拿著一盞孤燈,在不遠處與一個背劍的少年人說話。
“我知道她對我做了什么。”成恒川道,“但我不想傷害她。”
“師兄,你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你執意成為她的傀儡,我只能先將你殺死,再將她殺死。”林堯拔出寶劍。
碧湖知道這把劍,這是成恒川的任務,是要送給他師叔的重要之劍,聽說這把劍可斬妖魔,削鐵如泥。
看來林堯還是沒有放棄將成恒川,碧湖正要出手,她聽到成恒川再次開了口。
“她控制了我,但我仍有意識,知道她控制我做了什么。”他的聲音似乎惆悵、似乎痛苦,又似乎愧疚,“她只是想聽我一直與她在一起,只是想要我不管何種情況一直站在她身邊。”
“只是她用錯了方式。”他把脖子放在劍刃上,“如果殺死我可以放過她,那便讓我去死罷。”
“你在說什么!”林堯慌忙將劍拿開一寸,“師兄,為什么這樣護著她?現在你是清醒的,快跟我走吧!”
成恒川后退兩步:“你不殺我便回去了,護她是我的承諾,我不可以言而無信。之前是我不懂她究竟想要什么,如今明白了,她說要殺光我身邊的人,只是想留下我說出的狠話。”ъìQυGΕtV.℃ǒΜ
林堯絲毫無法理解,震驚地瞪大眼:“那你還不逃?!師兄!跟我走啊!!”
“我不想她真的做到殺人這一步,我會留在她身邊,好好待她。”成恒川將自己的傳音符還有武器遞給林堯,“師弟,就當我死了罷。”
林堯沒有接,成恒川還在斷斷續續道:“師弟……我是喜歡她的,喜歡到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她的未來由我來守,我不會讓她做任何傷害百姓蒼生的事。”
林堯再次將劍對準成恒川的脖子:“師兄,那就休怪師弟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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