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一連三日,恒王不吃不喝,跟著虎賁軍一起尋找,依舊未有林然的好消息傳來。這么大的事,林丞相與長子林墨自是知道了,兩人瞞著府內(nèi)女眷,馬不停蹄,趕了過來。本來林丞相還要狠狠地訓(xùn)斥恒王一番,但見眼前之人,瘦了一圈,憔悴的不成人樣,嘴里罵人的話,終究是咽了下去,只余下嘆息。
命運不公啊,他的女兒怎么就這么慘呢?
林墨倒是勸了恒王幾句,要他吃飯休憩,不然怎么有體力繼續(xù)尋小妹呢?
恒王承了林墨的好意,但他實在吃不下。
林然還未尋到,他沒有任何心情。
這天夜里,恒王又跟著虎賁軍出發(fā),這邊山嶺的東北西已經(jīng)找遍,只剩下南面,若是還未找到,怕是有可能被山中的野獸啃食了。
這些假設(shè),恒王根本不敢想,也不能想。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時,恒王尋到了一件殘衣,看料子當(dāng)是林然之前撕扯成布條的衣物,那殘衣掛在一處懸崖峭壁的一節(jié)枯樹枝上,隨風(fēng)而動,往下看去暮靄飄渺,深不可見。
這一看便知,人是落到崖底了。
這么深落下去,就是石頭都得摔成石泥,何況人乎。
林丞相在那懸崖邊,望著深淵嚎啕大哭,林墨在一旁扶著阿爹,也紅了眼眶。
恒王待林丞相哭完了,輕輕地說了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孤要去崖底找她!
此處太過陡峭,不好下去,須得繞路。
恒王不覺難走,他讓那些虎賁軍用繩子綁了他,慢慢往下放,繩子很快就到了頭,恒王扶住一塊凸起的巖石,將繩子拆卸下來,順著地勢往下挪。就這般,停停歇歇,就快要崖底的時候,他一個不小心,手一滑,整個人滾了下去。
恒王抱住頭部,也不知撞了多少快石頭,背部、手臂,火辣辣的疼。
再然后,好像后腦磕了一下,眼前一黑,整個人昏了過去。
恒王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在晃動,顛來顛去,待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一頭黑色的小毛驢身上。那毛驢,時不時得打個呼,想要將他甩下來。
趕驢的是個莊稼漢,黝黑的臉,一笑露出口白牙。
那人也不知他醒了,往驢子屁股抽上幾下,“又鬧騰了不是?你說你,讓你馱個人,還挑三揀四的,你啊就是驢性子,非要馱姑娘,不是姑娘不準(zhǔn)人上背,前日子不是已經(jīng)馱了個姑娘了,還鬧脾氣呢?哪有你這樣的驢啊,再使性子,不給你飯吃了!
此驢頗為靈性,似是聽懂了莊稼漢的話,嚎了幾嗓子,發(fā)泄心中的不滿,卻不再將人往下顛了。
恒王倒是從漢子話中聽出來了,前幾日漢子牽著驢,馱了一個姑娘。頓時生出些希望,漢子話中的姑娘會不會就是阿然?
懷著這樣的心思,恒王假寐著,跟著漢子回了家。
說是家,不過兩棟茅草屋,一間窩棚。漢子吆喝著驢子入了窩棚,將恒王扛在肩上,朝灶房里的人喊:“孩兒他娘,出來了,且看我又帶人回來了。這幾日也不知怎得,一個個都從崖上往下掉,幸虧是遇到了我,不然啊,早被野狼叼去了。”
灶房里走出來一個婦人,懷有身孕,大著肚子,頭上包著藍(lán)色的布巾,想來便是漢子的媳婦。
婦人驚訝,就著衣服,擦了擦手,“這人有氣沒氣?看起來傷得不輕啊。”也不是婦人詛咒,前個兒,她家郎君帶了個姑娘回來,也同今日這小公子一般,從崖上掉了下來,渾身是傷,這會兒人還沒醒呢。
看這小公子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當(dāng)家的,咱家沒多少銀錢了。前日托人去鎮(zhèn)子買的藥,也快用完了,那姑娘如今還未醒,你又帶回個公子,這可如何是好?”婦人很是憂心。
“總不能見死不救,總歸是條命。”漢子憨厚地摸了摸自己腦袋。
將人扔到一張木板似的床上,便與婦人商量,要不要將祖?zhèn)鞯挠耔C當(dāng)了買藥救人。
恒王受傷不重,只是灰頭土臉,看起來嚴(yán)重罷了。
見漢子夫妻雖捉襟見肘,卻還不忘救助他人,心地良善,忙睜開了眼。
漢子見他忽然醒了,一愣,繼而喜道:“小公子,你醒啦?”
恒王裝作才醒的樣子,而他的后腦也確實磕在了石頭上,時不時抽著疼。
“這是哪里?是你們救了我嗎?”
婦人道:“這里是遠(yuǎn)山道觀山坳下的村莊,是當(dāng)家的救了你。小公子覺得如何?哪里難受了?”
“還好,只是身上有些疼罷了!
漢子夫妻慶幸了一番,說:“那么高落下來,身上只是些淤青,著實幸運!
恒王點了點頭,想起那會兒的驚險,如今還唏噓著。但他著急確認(rèn),漢子口中的姑娘是否為阿然,便出聲問:“剛才昏睡中,似乎聽到二位講到了一位姑娘,可是與我一般,從那崖上落下的?”
“可不是嘛,那姑娘可沒你這么幸運,摔斷了腿了不說,如今還躺在床上昏迷著呢!”
錯不了的,定是阿然,恒王壓抑著狂喜,“還請大哥帶我去見她!
漢子疑惑道:“小公子與那姑娘認(rèn)識?”
恒王點頭,“若是猜得不錯,那姑娘便是在下的娘子。”
恒王便隨意編了個故事,說兩人在山中迷路,不幸被野獸追趕,雙雙落下了懸崖。
漢子與媳婦聽罷,唏噓不已,“還好還好,吉人自有天相!
“小公子可能走動?”漢子好心問道。
恒王抖了抖腿腳,“自是可以!
漢子便讓恒王跟上,去隔壁屋內(nèi)見姑娘。
“你且看看,那姑娘你可認(rèn)識?”漢子指著昏睡在床上的女子問道。
那床上女子的右腿被夾板固定,臉色甚是蒼白,沒有血色,眉頭輕輕地蹙起,想來難受的厲害。
恒王眼眶微紅,怎能不認(rèn)識?上一輩子他就將她的模樣,深深地印在了腦海深處,哪怕化作了灰燼,他也能一眼認(rèn)出來。
他快步上前,靠在床邊,拉住女子的手,哽咽道:“阿然。”
昏睡中的女子未有任何反應(yīng)。
漢子見恒王傷心的模樣,勸慰道:“小公子莫要傷懷,你家娘子定會好的!
恒王抹了抹眼淚,朝漢子拱了拱手,“不知大哥貴姓?還未謝過大哥救命之恩!睗h子連連擺手,“我姓年,救命之恩無須再提,舉手之勞而已,莫要放在心上!
此處簡陋,藥材不全,阿然也不知除了腿骨外,還有哪些內(nèi)傷,恒王曉得年大哥與娘子是好人,就憑自己身上的錢袋、配飾都未被偷盜便可知曉了。他將隨身玉佩遞給漢子,又將銀袋塞了過去,“還要麻煩年大哥替我去家中送個信。”
漢子急忙擺手,黝黑的臉竟羞得紅了,“不用不用,信可以送,錢你拿去。我們也未幫上什么忙!
“大哥恩同再造,還請收下在下的心意!焙阃跻姖h子還要推諉,“莫不是年大哥覺得錢少了?”
“怎么會?這于我們來說,可是滔天的富貴,哪會嫌少?”
“既如此,還請大哥收下!”
漢子臉紅耳赤的收下恒王的錢,很是不好意思,出去后,便讓媳婦將自家的老母雞殺了給病人燉湯。
自己則牽了驢子,準(zhǔn)備出發(fā),前去送信。
小公子也未說家在哪里,只說,讓他沿著官道走,遇上那些披甲之人,便將玉佩給他們看,再將他們帶來便是。
漢子想,這是遇見大人物了,心里忐忑不已,定要將事辦好了。
漢子出去送信,婦人便在院中殺雞,農(nóng)戶家的女人,哪怕懷著孕,殺雞宰牛不在話下,利落的很。
恒王出來的時候,婦人正在拔雞毛,有些拘謹(jǐn),想要上前幫忙,可殺雞他一點都不會。
“小公子出來了!眿D人一眼便瞥見了恒王。
“阿嫂!焙阃鯁玖藡D人一聲。
婦人看出了恒王的局促,便道:“弟妹的藥快要熬好了,煩請小公子去庖廚將藥倒出來,端給弟妹!
恒王忙應(yīng)了,進(jìn)了庖廚,見到砂鍋中黑呼呼的藥汁,取了抹布,墊著鍋耳,將藥倒入一個瓷碗內(nèi)。
只是喂藥的時候出了岔子,林然不知怎得,嘴巴緊閉,藥汁一點都喂不進(jìn)去,全都撒了出來。恒王很是惶然,不知要如何做。他望著林然蒼白的嘴唇,沉默半響,心一橫,便將藥汁灌入自己嘴中,直接貼上林然的唇,用舌尖抵開那人的唇縫,將藥汁渡到那人口中,看著她一點一點咽下。
藥汁很苦,他卻覺得甘甜,如蜜糖一般。
心中祈禱阿然快快醒來。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禱告,抑或是起了藥效,沉睡許久的林然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眨不眨,望著端著藥碗,嘟著嘴,即將貼上她嘴唇的恒王。
恒王的臉?biāo)⒌募t了,一下子嗆住,將藥汁咽入自己喉嚨里。
“咳咳咳!”
恒王彎著腰,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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