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兵變
文思明、丁維岳為代表的士紳群體,很早就跟秦朗有聯系,畢竟雙方距離的不遠么。
不過同時么,他們也跟金陵有著一定的聯系,如文思明、丁維岳之流,每個人頭上實則都有崇禎皇帝給的官封,但是用處么幾乎于無, 所以他們更為世人所知的還是榆林軍頭目的名號。
對于投靠秦朗,榆林軍中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頭領可并非全都是同一個態度。
但他們倒是都知道輕重,不會也不敢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亂子。
哪怕一些人不愿意投靠秦朗,比如丁維岳,但他們也樂意配合秦朗大軍的行動,樂意聽從秦朗的調遣, 集結兵馬往南攻打守衛力量空虛的曹州等州縣,席卷兗州西南。
從濮州到莘縣,榆林軍把握的這些地盤就像一面盾牌擋在了齊魯西部運河沿線的正前方,只要他們這兒不出意外,秦朗就完全有把握以兩三萬人的兵力,一邊抵御韃子即將殺到的反撲,一邊牢牢的固守住運河沿線。
榆林軍如果攻打曹州等地順利,那運河一線的南端就更不需要他發愁了。
因為在榆林軍往南的同時,徐州的金聲桓也會發兵向北,奪取單縣等地,這樣一來金聲桓與榆林軍就已然把兗州西側方向給完全堵死了。
秦朗若是把主力全都集中在東昌府境內,清軍的反撲憑什么能挫動他的陣腳?
所以閻應元這次就帶著人前往濮州與榆林軍的大小頭目們相會。
他的任務不止是牢牢把握住那些個已經確定要投奔秦朗的榆林軍頭目,更要借此機會把丁維岳那邊的人盡可能的拉攏來幾個。
地主士紳階層也不全都是死腦子,文思明就是很好的一個明證么。
他之前可是舉人,家中良田百頃,在觀縣可是響當當的大戶名流。可比丁維岳牛掰多了。
但現在文思明不也沒有因為秦朗的土地政策、稅制改革而選擇金陵嗎?
這就是聰明人啊。
深知‘有舍才有得’的道理真諦。
如文思明這類的人,不管是秦朗還是閻應元都不奢望能隨隨便便就可看到一大堆, 然而能多出一個,秦朗軍就等若多了一塊招牌啊。
何峰人都到濮州了, 那都還有一些云里霧里呢。
他才投靠的秦朗軍, 現在就被賦予了這般重任, 未來前途……,可稱得上光明啊。
因為哪怕他一個書生秀才都知道榆林軍的重要。
縱然他和李飛都只是這次任務中的小卒子,是給閻應元當下手的,可這也是功勞!
等到一切安定了,再回到濟寧,何峰相信自己跟李飛絕對會有重大的收獲。
梁敏并沒有因為何峰的身份而對其有任何的蔑視。
作為一個農民出身的榆林軍頭領,他對秦朗有著先天的好感。
不管是秦朗的仁德仁慈,還是他清丈田畝改革稅制的作為,都讓梁敏由衷地感到佩服。
而何峰對梁敏更不會有半分的瞧不上了。
他可是知道這些人的前程的,這點只看他前去梁敏軍前拿到的一些東西,那就能知道梁敏于秦朗麾下的前程了。
一句話概之,榆林軍頭領們的前程比之滄浪淵那伙人的前程,直接就拔高了一個檔次。
比如眼前的梁敏,那可就直接是暫編第三團的團長了。而由滄浪淵人馬改變來的暫編第一團的團長卻是由李國英暫代。
“梁團長既已經決心投靠齊國公,就當通曉齊國公之軍規軍紀。須知齊國公麾下強軍今年來威震天下,屢敗韃虜,其即有槍炮之犀利, 錢糧之豐厚,亦有軍法之嚴明, 軍規之森嚴。”
“數日前的濟寧之戰, 數萬清軍被打的抱頭鼠竄,大軍沿途追殺數十里,期間有滿蒙八旗騎兵聚集于蜀山湖南大舉反撲,卻硬生生的被齊國公麾下步兵臨危結陣殺得二度敗逃。你說要是國公爺麾下大軍的軍紀軍規不森嚴,不嚴明,面對轟隆隆席卷而來的數千精銳鐵騎,大群追殺逃敵陣列早已經零散的步兵能反過來殺得敵騎再次敗逃嗎?”
何峰直接用剛發生的濟寧之戰做例子,梁敏是深以為然。蜀山湖一戰,整個齊魯可都有聽聞。如果說濟寧之戰,在世人眼中最為醒目的還是秦朗軍手中超乎強大的重炮旅,那么這蜀山湖一戰就真的把秦朗大軍超強的戰斗力和戰斗意志顯露了出來。
這完全是超乎想象的事情。
梁敏初聽聞時都不敢相信,任何一個有著戰場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種事兒反正是絕對發生不了他手下兵馬的身上的。
或者說把明軍,把金陵的新建京營之兵馬都算上,那也沒一家能做到。
“所以啊,這本軍事手則,你收好,一定要看看。不管是前面的軍中條例,還是稍后的軍規軍紀軍法,都一百個要記牢。我知道您是自在慣了的人,但既然要投國公爺麾下,那就該知曉什么是端人的碗聽人的管。可千萬別違反了軍規,國公爺麾下有一支很是特殊的人馬,號憲兵,歸軍法處統轄,便是李大都督都管不了的,是直通國公爺的。一旦犯到了憲兵的手中,真是誰也保不住的,抓到了就要被罰,從無例外。……”
足足一寸厚的線裝書,可比四書五經厚實多了。梁敏接到手中時就心里猛地一沉,書這玩意兒他已經多少年沒碰過啦?
也就是小的時候,家境還算溫飽,所以跟著村里的老童生讀了三年啟蒙。
現在都三十年過去了,不會吧,自己不會又要扒拉著書一個字一個字的學了吧?
梁敏一直來都很樂呵的心瞬間有點要崩潰的趨勢。
心中著急了的梁敏,態度端正的跟何峰告辭,干凈回到住處細細看起了那手則。發現很多的字他根本就不認識。
招來手下的一頭目,卻原本是任城衛的百戶。雖然等這百戶成年的時候,百戶所里早就沒一兵一卒了,全變成吃飯都吃不飽的窮鬼了,但百戶的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不但能讀書寫字,還多多少少的看了點家里收集的兵書。
百戶來了后翻開書本,先看目錄,一下子就了然了。
卻是這書中最前面的一部分是秦朗軍中的日常指南,是絕對要記牢的。比如平時是幾時休息,幾時起床,又幾時吃飯的。
軍兵軍官的日常衣著舉止,軍禮,軍銜職務識別,軍號哨聲區分。
以及一些個人的生活習性,比如不能隨地丟垃圾,不準隨地大小便,行走時要兩人成排,三人成列,吃飯可以無限制,可必須吃完不準浪費,等等,都有介紹。
確實很有必要一看的。
然后再翻開后頭的軍規軍紀,百戶發現這些條律倒也不全是約束士兵的條條框框,從某種本質來講,那更多是在塑造一支軍隊的軍魂。
比如內里的幾條戰時條例就有規定:各官兵當具有犧牲精神,與敵交戰,無論若何危險,不得臨陣退卻。
班長同全班退則殺班長。
隊長同全排退則殺隊長。
連長同全連退則殺連長。
營官同全營退則殺營官。團、旅、師各級軍官亦如是。
長官不退而所屬官兵齊退以致長官陣亡,則殺長官所屬之次級軍官全部,其部所有余兵皆退伍還鄉,取消軍兵待遇。即如營官不退而全營退走,致營官陣亡者,殺所屬連長全部,全營所有士兵全數退伍,并不享受退伍兵待遇。
“這有點像戚大帥練兵的法子。”百戶并沒有看過《練兵實紀》和《紀效新書》,可里頭的連坐法,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若一哨下各隊長兵俱退走者,斬其哨長。如哨長不走,致被陣亡,而隊兵棄之退走者,斬其各隊長。”
“由是而上,至把總、領兵將領等官,皆照此一體連坐行之!”
“怪不得齊國公大軍戰力強盛,以戚大帥之法練兵,一旦成事,確實威不可擋。”
別看戚繼光是在東南剿滅倭寇成名的,還把義烏兵搞得聲名大噪,但人是實打實的齊魯人啊。
“不想齊國公于民法中去了連坐,卻在這軍法中一如既往。”梁敏臉上閃過一抹猙獰,“這樣也好,這樣也好。不如此焉能練出無敵強兵,焉能滅掉韃子和那個煌煌大明。”
別看梁敏名義上也接受了金陵朝廷封官,還是個參將呢,可實際上他一直沒有忘了自己的父母都是怎么死的。
官府明明知道百姓家中已經沒一粒兒糧米了,卻還逼著百姓們交糧納稅,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自己當初如何就憤而造反了呢?
梁敏的父親因為官府逼稅而被打的重傷不治,他母親一下子人就倒下了,等到梁敏憤而舉兵造反后,就更是驚憂,沒過一個月人就去了。
梁敏就把自己父母的仇恨通通記到了大明官府的頭上。
父母血仇,不報何為男兒身?
哪怕陽谷縣城已經被榆林軍攻破過,梁敏也早報仇雪恨了,可他心底里對朱明一朝的仇恨卻半分也沒有消去。
他倒跟那種‘有錯的都是當官的,皇帝老子全是明君圣主’的人不一樣。
而是直接把仇恨對準了老朱家。
“如是能有一日可提兵立馬于崇禎狗皇帝跟前,縱然不能手刃之,也心滿意足死而無憾。”
梁敏的臉色這一刻變得懾人的猙獰。
仇恨的力量能深深地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它會讓一個躺平不努力輕易就會放棄的人變得比蘇秦、孫敬都更加的努力刻苦(頭懸梁,錐刺股)。
所以不認識字又如何?學就是了。
作為一個齊魯人,誰沒聽說過戚南塘戚大帥的聲名啊。秦朗大軍既然這么的厲害,那他就追趕上去,讓自己也變得一樣強大。
秦朗大軍越強,梁敏他復仇的希望就越大么!
何峰回到住處后迅速向濮州的閻應元寫了一封信,他不知道其他人等的遭遇這么樣,可他在梁敏這兒那真叫一個順利。
……
滋陽城內。
“張隊官,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快醒醒,快醒醒啊,張隊官!”
張霖昏昏沉沉中感覺不止一人在使勁搖晃著自己,努力想掙開眼來,但是費了好大勁,意識依然一片模糊。
“我這是怎么了?唔……我好像想起來了,我之前被趙參戎叫去喝酒了?”
“……后來生了什么事?”
“我仔細想想……,好像是老李和周營官被趙參戎拿下了……”
張霖猛地一驚,是的,是同一個營的老李和營里的周營副被趙桐給拿下了。
朱以海手下的人馬是一種完全不同于明軍和秦朗軍的編制,以營隊為最基礎單位,一隊百人,一營五百人,再之上則就是參將,參將之上是副將,然后是帶兵的總兵。
朱以海兵馬除了本身的王府衛隊外,就是一個總兵一個副將三個參將,每個參將手下少的倆三營頭,多的四五個營頭,比如張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趙桐,手下就四個營頭,實打實的兩千人。
這酒局上驟然間的劇變可把張霖給嚇傻了,回到住處人都渾渾噩噩的,到現在都還沒清醒來。
張霖想睜開眼,他使勁掙扎著,但眼睛都睜不開,要不是摸著他額頭不燙手,都以為他發高燒了呢。
“李斌,隊官不會生病了吧,怎么,怎么……?”范萬新說道。眼下的情況可是萬分緊急的,張霖若是一直昏睡不醒,那他們可就真顧不上他了。
很快李斌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老范,你去打些冷水來,一定要把隊官弄醒!”
短短幾天的時間里,滋陽城內已經如要噴發的火山口,似乎依舊平靜的局面下積累了太多太多的負面情緒了。
昨日里趙桐幾人的斷然下手,緝拿了很是一批親秦黨,可就跟明火掉進了炮堆里,底層大批傾向于秦朗的士兵們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朱以海當初毀家紓難,拉起隊伍的時候是怎么說的?這一兩年來又一直是怎么宣傳的?現在驟然間轉變態度,在外頭打的熱火朝天的時候當了縮頭烏龜,這本身就狠狠動搖了軍心。
因為王英東軍,因為陳艾山的原因,朱以海這一兩年里與秦朗軍走的實際上是很近的。
朱以海也清楚自己拉起的隊伍不堪戰的很,所以他在塑造軍伍戰力的事兒上很是向王英東求援了一把。
在朱以海軍中,實際上秦朗軍的教習教員,長久來一直都是有活動的。這自然而然的就為秦朗悄悄拉攏了一批人。
不管是普通士兵,還是中低層軍官。那都有一部分秦朗的信眾!
現在朱以海關鍵時刻掉鏈子,這都不需要王英東去動手腳,軍中本身就掀起了巨大的反對聲。尤其是在勒克德渾帶著人馬逃去寧陽縣,局勢越來越明朗之后,這軍中的噪聲就更大了。
但即便如此,秦朗也沒想過通過兵變把朱以海的兵馬給拿到手,只是給了王英東、陳艾山一個見機行事的命令。
現在趙桐等人猛地出手緝拿了好大一部分中基層軍官,引得軍心沸騰,這要是鬧出了什么兵變也跟王英東沒啥關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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