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造反
秦朗立馬就得到了消息回饋。
很高興。
因為他對蘇京是比較了解也比較關注的!
首先跟普通的那些明末官僚相比,蘇京的操守人望都不錯,為官清廉,也確確實實的辦了不少實事,這就是能力不弱。
被陳永福的兒子綁著獻給了李自成,這屬于變生肘腋,不可抗拒。
李自成看他官聲不錯, 并沒為難蘇京,但蘇京路徑經夷齊墓時,依舊選擇了以頭撞墓碑,意圖盡忠殉節。可結果他頭破折一齒,血流滿面,人卻沒死。氣的李自成當場拔劍要把他砍了。
蘇京他人是被關進囚籠里, 一路做著囚車上京城的。
之后么,老李進了紫禁城,做了皇帝位, 李闖軍上上下下盡志得意滿,就也不知不覺的放松了對蘇京的看管看守,讓蘇京找到了逃跑的機會。
逃回南方后蘇京被崇禎安排在淮揚當參政,手中的權柄可是不小的,看看值錢的何騰蛟就能知曉一二了。
但蘇京對秦朗的一系列舉動實際上都沒進行阻撓,是,他是把消息送去了淮安送去了金陵,從這一點看蘇京是向著崇禎的。
可另一方面他也沒有親自跳出來給秦朗打擂臺啊。
這就已經夠了不是么?
在邳州海州,蘇京上上下下應該看的都很透徹,但他既沒有向金陵上折子,也沒有站在儒家士林的角度批判秦朗的官政制度,活像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但蘇京如此的表現已經讓秦德把他視為可拉攏對象了。
或許就是第二個劉源呢,至少也當是第二個陳艾山啊。
“他為什么反對?是覺得我以后還有用得著秀才舉人的地方,還是以為秀才舉人會給我軍的宏圖大業制造障礙?”
“應該是后者吧。畢竟北地各省的院試、鄉試皆已辦過, 更別說春闈(進士)了。各地新鮮出爐的秀才、舉人、進士多達近萬人。這些人單個看不值一提,可要是凝做一團了,那就不是一般強大了。更可以勾連地方, 大大加強韃清于地方的統治力……”
劉源話里的事兒都還沒有發生,但他說話的語氣卻不是一般的確鑿。
他也是讀書人出身,所以很了解讀書人這個群體。
天下人讀書考科舉,從本質來說就是為做官。
秦朗現在一下子斷了那些人的前程,韃清一朝新鮮出爐的秀才、舉人和進士,非跟秦朗‘不死不休’不可。
“此事于齊魯一地也就罷了,濟寧之戰后,清軍敗勢已顯。且消息傳出后,即便士林士紳們大肆不滿,短短時間里他們也沒辦法為清軍提供什么實質性的幫助。”倒是可能會有一部分人跟著清軍跑路,往北直隸去。
“可是國公,這樣一來下次大軍再向外攻略時候可就沒這么容易了。”劉源很認可蘇京的考慮,眼下齊魯事兒是平息了,但今后北直隸、中原、河東、關中等地的事兒呢?
等到大軍再向著這幾省進攻的時候,那可就能體會到艱難了。
千萬別小瞧了士林縉紳的影響,他們如果全方位的支持韃清,那韃子不管是錢糧還是政治穩定都能有極大的改善。
一個最直接最現實的表現,一旦韃清得到了士林縉紳的全面支持,他們立馬就能從河東、西北和北直隸抽調大量的人馬壓來。
哪怕這些人馬多是綠旗兵, 但綠旗兵也很能打的知道不——對比明軍。
這些綠旗兵不管是投到了齊魯戰場, 淮西戰場,還是投到了贛西戰場,都能取得巨大效益。
要知道,秦朗的戰略計劃是吞吃了齊魯之后,就立馬的轉征戰為民需,要好好的整治整治齊魯各州府,叫老百姓安安穩穩的喘幾口氣,休養生息。
如果清軍手中猛地有了大量的生力軍來,他們即便不立馬向著齊魯發跡,而是去淮西去贛西,那明軍又能否抵擋的住呢?如果抵擋不住了,是不是就還要秦朗來收底呢?
那樣剛剛大戰之后的部隊就要動起來了。
然后再說今后,今后秦朗對北直隸對中原發起攻勢時,那些地帶地勢平坦,本就是騎兵的用武之地。各州府縣城又在主官的帶領下,會召集大量的民壯丁勇守城,大軍兵鋒面前固然不堪一擊。但是大軍兵鋒顧及不到的地方呢?
軍兵出擊,不可能全面橫掃每一城每一地,都只是盯著對方主力去打。
那些照顧不到的地方,州府縣的民團練勇縱然不堪戰,但若只是配合著清軍的優勢騎兵出擊,恐怕也能給秦朗軍造成不小的麻煩。
換算到眼下的齊魯之戰,如果韃清的各州縣地方官有了當地縉紳的大力支持,恐怕每一城每一地都能多出幾千人的丁壯民勇來,再配合著清軍的優勢騎兵,到時候光是兗州的西南部分,也就是榆林軍和徐州金聲桓部攻占攻取的州縣,恐怕曹州等地非但能力敵兩路兵馬,還能分出人來去騷擾魯橋鎮去騷擾運河。
看著似于大局無補,然而積小成多,麻煩也很不小。
今后還真有可能不會再出現齊魯西部戰場,如眼下這般清軍主力一敗,各州府縣大小數十城池就都兵不血刃的不占而下的情況了。
最后劉源再隱隱約約的表示,蘇京非但想到了其他數省,他還想到了江南想到了金陵……
生而為人,那就少不了被人情世故所束縛。只不過齊魯這邊的不少關系網因為韃清的事兒而被蘇京嫌棄,即便不能徹底斬斷所有的聯系,可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蘇京并不會為之說話。
但是其他很多關系卻不同啊。
在國子監求過學的蘇京與現今金陵不少官吏有著親密的交往,他做過縣令,被吏部評為中州循良第一,深得侯恂賞識。所以與東林黨也有著一定的往來。
當過兵部車駕司的主事,當過武選司的員外郎,欽命監督京營事務,京中同僚一大堆;還在贛西做過監察御史,與御史臺的不少人也有聯系。
那些個故舊關系,當年選擇在燕京投靠李自成的,蘇京自然可以‘另眼相看’,但選擇南下投奔金陵投奔崇禎帝的也不少啊。
如果等到將來發生某些不忍言之事的時候,秦朗也下手那么狠辣,蘇京可是清楚秦朗與江南某些利益集團的矛盾沖突的人,他能眼睜睜的看著故舊同僚流血嗎?
“這什么意思?”除了長平,秦朗可從來沒有對外流露過天竺的事兒,所以這就是在爭天下,大世之爭啊,還著手下留情不成?
“下官的意思就是,蘇京對金陵尚心懷愧疚。”
劉源覺得蘇京比他有節操多了。他當初選擇秦朗的時候可沒這么猶豫不決,那是相當果斷的。
而蘇京呢?
明明他內心里傾向秦朗,都已經接受認同了秦朗這邊的軍政理念了。但他又對背叛金陵懷著深深的愧疚內疚心理,老覺得自己如此背叛感情上太虧欠了。
你不能從這點上就說他優柔寡斷,劉源就認為這是蘇京有節操有操守的一種表現。
如蘇京這般的人,可比那些見風使舵的墻頭草值得信任多了。
“那就把孔家事告訴他,能接受便是我們自己人,不能接受就先好吃好喝的圈起來,等大事了解了再放他離開不遲。”
對比秀才舉人進士的事兒,搞定孔家給讀書人士林的震撼才是核爆級別的。
秦朗自己都覺得這事兒一出來保不準內部就會有人要辭職。
因為他這個體系中也還是有些讀書人的。
而那么多讀書人里,恐怕怎么著也要有幾個節操滿滿的吧?
劉源退下去了。
秦朗集團的一切都是秦朗打造出來的,他就是標準的一言堂,萬事都出自于他。所以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
大戰之后的濟寧、滋陽,一切都在高速的發展中。
在戰爭結束之前秦朗對兩地的政務就有了決斷,而這個決斷還這那不是他腦子一熱,一個人拍板定下來的。
秦朗要徹底的把兩地的土地收回‘國有’,雖然這個國有只是暫時的。但這種事情也依舊驚世駭俗,是絕對的開天辟地。
但是,不如此做,不快刀斬亂麻,依舊照著老一套的辦法,那是會耽擱時間的。
現在時間才四月,勞動起來,抓緊干活,完全可以在寒冬來臨之前補種出一季小麥的。
而這優化后的麥種,一畝地就能收獲好幾百斤,哪怕照料的粗糙一點,一畝地產三四百斤也是不在話下的。
整個濟寧、滋陽戰后才多少人吶?
那西邊的曹州等州縣都算上,整個兗州府四州二十三縣滿打滿算還有二百萬人嗎?
沒有。
別說二百萬人,恐怕一百五十萬人都夠嗆。
但再少也有一百三二十萬人啊,而且這一百三二十萬人里頭都多是青壯年的男男女女,那每人一天怎么著也要一斤糧食啊。
每人每天一斤糧食,一個月就是三十斤,四個月正好一石。一年也就是三石。
那至少也是四百萬石啊。
減去兗州府民間還存有的糧食,而若是不去抓緊時間,恢復耕種,那要填補進去的糧食也是百萬級別的。
所以盡快讓整個齊魯都恢復耕種,抓緊時間補種小麥,這才是第一。
一些粗糧是只有補種小麥來不及的情況下,才不得已而為之的。
而秦朗集團想要盡快的恢復齊魯的生產,那就一定不能跟地主士紳扯起官司。
尤其是滋陽這等比較特殊的地方。
連綿不絕的戰爭讓滋陽城內涌入了大量的人口,這些人口多是中小地主階級,他們手中也沒太多的資產,戰爭來臨后往南逃也不是法。就只能就近躲入滋陽。
而一些真正資產雄厚的大地主,則早就在崇禎十五年時候,就傾家南逃去了。
就是到現在,淮安揚州之地都還有不少滋陽(兗州)的士紳名流戀棧不還鄉。
但他們現在卻肯定已經派來家丁管事,甚至是族中子弟,其目的就是看好他們的產業。
秦朗要是按著老規矩跟這些人去扯嘮,那怕是到五六月份兒了都還在扯嘮。
戰爭環境下,新的利益階層自然而然的就會去取代老的利益階層,吞奪土地這不是老套路么。
只要用銀子打點好衙門里的官員胥吏,魚鱗冊上的土地就能張冠李戴來,還有正兒八經的官方田契在手。
后者可不全是官員,不可能全都被清算的,而原來的主家現今又回來了,這中間的掰扯不知道有多扯皮呢。
所以,針對滋陽、濟寧這些特殊的地方,快到斬亂麻,直接把土地拿到軍管會的手中,不去管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破事,只管先恢復生產。
這一決議非但秦朗認可,其他的高層全都認可。
因為他們在齊魯走的并不是傳統路線,這耽擱時間耽擱糧食收成了,掏腰包填補的可還是秦朗集團自己。
如是這一決定便早早達成了共識。
隨著兗州境內的戰事相繼結束,這一決定就迅速的被施展開來,尤其是滋陽境內,大片荒蕪的良田被組織起來的壯男壯女們開墾。
不管是誰家的田地。
任何人敢有阻攔,先打一頓為敬。
但如此一來就也少不了大批的地主階層怨聲載道起來。
作為本地新鮮出爐的新一任統治者,底下有怨聲叫起,那自然是要給予解決的。這才是一個合格的負責人的政府么。
陳艾山就忙碌了起來。
他利索的把手里的兵馬教給了王英東,本人帶著手下一班人幾乎是無縫連接的進入了秦朗集團。
“東翁啊……”曹文彬走進陳艾山辦公室的時候人都有一些搖晃。
“哈哈,不好受吧?”
陳艾山很清楚外頭的反對聲有多激烈,所以他根本就不跟那些人接觸,把事兒都托給曹文彬。
“滿腦子的嗡嗡聲,現在都仿佛有一個個聲音在耳邊徘徊……”
曹文彬只是去通知那些人兩天后在衙內里開個會,都這么的激烈,很難想象兩天后的大會上又是這么一副場景。
當然,作為陳艾山的幕僚,曹文彬往日在滋陽在兗州也算是一號人物,關系網廣泛。今天出去見人,固然見到了諸多義憤填膺者,卻也少不了往日里的老關系一個個拉著他的手哭訴哀求,打悲情牌的。
那一聲聲哀求,可真的很沉很沉。
“可別心軟。你現在一心軟,壞的就是你自己的前途,你一旦沒了前途,你看看那些求你的人又會怎么對你?到時候他們可不會跟你講情誼。”
曹文彬無聲的點頭。他也是老油子了,什么事兒不明白?大事上可不糊涂。但明白歸明白,可親生體驗又是親生體驗。
“學生現在是明白了齊國公當日所說的那番話了。”
“什么話?”
“一個利益集團推翻另一個利益集團的暴烈行動的那番話。”
造反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讀書寫字揮毫潑墨,不能那樣雅致,那樣的從容不迫,文質彬彬,溫良恭儉讓要不得。
造反就是一個利益集團推翻另一個利益集團的暴烈行動。
你要狠下心來,不要有心理負擔。
因為不使用暴力,造反就無法進行下去。不消滅擋在前面路上的人,你自己就會反過來被敵人所消滅。
這個‘人’,不但包括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也包括一些肉眼看得見看不見的利益鏈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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