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這句話突然就把陳慶之給問住了,他一直追隨著蕭衍建立大梁,想要做一個建功立業的名臣,但他守護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守護的不只是大梁,還有大梁里的人。”他只是看著范葉霄這么說,這句話仿佛就是說給范葉霄一個人聽的。
范葉霄隨即道:“那你和我走吧,不守護這樣的大梁了,只守著我。”
“我。”陳慶之哽住了,這件事不能輕易答應范葉霄。他曾見過婦孺被利刃劃過,手無寸鐵的百姓看著自己的茅草屋被燒毀。
“你還是不舍得,你也看見了,你究竟不舍得什么?”這個答案對范葉霄來說很重要,這極有可能是陳慶之上輩子為之奮斗的原因。
陳慶之稍緩片刻,道:“大梁現下不能使所有的百姓安居樂業,但是現在沒有戰亂了,大梁的百姓現在是安穩的。我想守護的是一個安穩的政權。”
每逢夜里下棋他見皇上憂慮,皇上想要權衡貧民與貴族,但他想不到良策只能傾向于權貴,久而久之大梁的律令都偏向了權貴。
“\''你能改變這種現象嗎?”范葉霄看著地上的劉倉突然問了出來,她分明是想要讓陳慶之只守著自己的,但這一刻還是想讓陳慶之幫大梁的百姓一把。
陳慶之搖頭,“我做不到。”
“你為什么會做不到?”范葉霄不能理解,“陛下那樣賞識你,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這句話聽起來有些道理,但陳慶之心中太清楚了,在權貴與他之間陛下會傾向于權貴,更何況讓他自己去挑戰整個士族階層。
“霄兒,我會盡我的能力去幫助一些人,但我的能力有限,不止是我丞相大人亦是如此。”陳慶之道。每個集團的政權都是經過百年沉淀的,包括蕭衍也曾是其中的一部分。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陳慶之牽上范葉霄的手,天何止是晚了現下馬上就要亮了。
范葉霄執拗站在原地,陳慶之又道:“天會亮起來,建康的百姓還要繼續生活。”
與權貴們生活在一起就是這樣整日里戰戰兢兢。
她的手緊緊握住陳慶之,在這個自己生活的一輩子的建康城,竟然覺得無比陌生與恐懼。
陳慶之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了身后還有劉倉,他回頭看了劉倉一眼剛好對上劉倉的雙眸。范葉霄見陳慶之回頭,也跟著往回看。
她上輩子一直不理解陳慶之為什么篤定劉倉會因為那一眼來找他,當她看見劉倉的雙目時一切都明朗了。
劉倉的雙眼滿是對生存的渴望。
往遠處走出一些后范葉霄突然問:“你準備怎么安排劉倉?”她怕上輩子的事還會重演。
“你怎么知道我要管她的事情?”對于范葉霄的問題陳慶之深感疑惑。
“我能知道你的一切想法。”范葉霄突然笑著說:“日后你可不要故意瞞著我。”
“那霄兒不妨猜猜我準怎么做。”陳慶之想試試范葉霄是不是真的能知道他的一切想法。
范葉霄心頭一緊,試探著說:“你不會想讓她去找蕭正信吧。”
“你怎么知道?”陳慶之更加疑惑了。
范葉霄的心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跳的這樣快過,原來把一個人放在一個節點上,無論多少次他都會秉持著最初的想法,因為他的經歷和境遇告訴他應該這么做。
“你不要讓她去找蕭正信好不好?”范葉霄說出來后自己都不相信陳慶之會聽自己的話。
“霄兒,你告訴我你怎么猜到的。”比起劉倉的事,范葉霄屢次猜到自己的想法才是讓他震驚的。
范葉霄的神色松懈了下來,“我怕我說了你不相信。”
“我信。”
她又稍稍歪頭笑了一下,“我怕我說了你會害怕。”
陳慶之一把抓住她的雙手,“我不會害怕。”
范葉霄踮起腳尖湊到他耳旁道:“我如果說我活過一輩子了呢?”
不出范葉霄所料,陳慶之愣在了原地像個冰塊一樣。片刻他僵硬著笑了笑,“你又在說笑。”
“我就說你不相信吧。”范葉霄道。
“這種事情你要我怎么相信。”陳慶之相信佛家所說的輪回,但這個輪回是一世又一世而不是如范葉霄所說的已經活過這一輩子了。
范葉霄看見東方已經有云層在給晨曦讓道了,“走吧,再不回去父親真的要發現我不在了。”她不再給陳慶之解釋,這種事情就算是別人告訴她,她也不會相信。
“不是我非要劉倉去找蕭正信,而是整個建康已經沒人敢護著、能護著劉倉了。”陳慶之給她解釋自己這樣做的原因。
現在護著劉倉就擺明了與蕭正德作對。
“若是有一日你也保不住我了怎么辦?”劉倉跪在自己父親的血上,那個場面上輩子的范葉霄當做一場戲來看,這輩子卻覺得無比悲哀。
“我護不住你的那日,一定會走在你前面,就算是去輪回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這個世道之下陳慶之不敢給范葉霄許下天長地久之愿。
“好。”
她一直都知道陳慶之有多愛自己,上輩子他走在了范葉霄前面留她一個人在地獄般的人世間生活。沒人敢動她也再沒人來護著她。
范府的大門緊緊閉著,范葉霄從墻上爬進來。阿渡進來時還回頭看了一眼陳慶之,眼神充滿了對這個男人的不屑。今晚陳慶之的所作所為阿渡是看不上的。作為一個男人他就應該硬氣一點。
一夜沒睡的陳慶之剛到府上又趕快去了宮里,尚書省的人一個比一個忙碌,今日大朝會陳慶之更是看見了許多神色不好的大人們。
他們談論著近日來發生的事,最多的還是關于最近要修訂的梁律。
陳慶之到時范云已經到了,他和沈約、謝朓、王亮站在一起,看樣子昨晚范云也是一宿未睡。陳慶之突然有些擔心,不知道范云知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建康的城墻高的密不透風,但城內的事卻是人盡皆知。想必下朝后的茶館內已經傳開了畫師被殺的消息,至于為什么被殺就要看傳播消息的人想要什么樣的效果。亦或是他曾知道畫師與誰的恩怨。
大朝會上眾人因為梁律修訂的事吵得不可開交,蕭衍聽得有些頭疼,“眾愛卿有冠以律令修訂的事可以直接寫上來折子。”
想來今晚陛下會問自己一些關于梁律的問題。
大朝會散去陳慶之剛準備去尚書省便聽到有人喊他,是陛下身邊的公公。
“陳主書,陛下有事傳您。”公公今日低著頭也沒有笑意。
陳慶之點點頭跟在公公身后,“敢問公公,陛下傳喚子云與何事有關?”
公公快速掃視四周,“陳主書昨晚做了什么事心中有數就好。”
不能說這天下的事沒有逃過陛下眼睛的,只能說這關于蕭正德的事沒有逃過陛下眼睛的。如此說來蕭正德做的所有事陛下心中都清楚。
“多謝公公提醒。”陳慶之心中有些擔憂,昨晚范葉霄一直都在,想必陛下也知道了。
“關上門。”聽到陳慶之行禮蕭衍才略微動了動,但仍舊沒有回頭。
房中只有二人后陳慶之沉默不語。
蕭衍問:“為何不問傳喚你的原因?”
“子云心中有數。”陳慶之回。
“有數?當真有數的話昨晚你就不該出現在那里。”蕭衍起身轉過來走向陳慶之,“范云的女郎怎么也在那里。”
“子云,她可是與沈趨有婚約在身的。”蕭衍提醒他。
陳慶之自知做錯了事又趕快跪下。
他這一跪蕭衍心中更加郁結,“你若是早就心儀范家的女郎可以請旨,如今可好了,范家與沈家的婚事整個建康都知道了,你這是在打沈約的臉,我還如何能保你?”
“子云有罪,甘愿受罰。”
蕭衍擺擺手,“你也不用覺得自己有罪,男女之事本就不是人能控制的。這件事沒什么人知道,你此后也不要離范葉霄太近了。”
“是。”
“昨晚他又去造孽了?”蕭衍又問。
“死的人是一個畫師。”陳慶之開始回稟這件事,“臣以為,西豐縣候有些過了。”說完他就開始等著蕭衍對自己的譴責。
未料,蕭衍竟然點了點頭,“我素來嚴于律己但對于他們卻從未管教嚴苛,建康的事端屢屢發生,子云可有什么好的對策?”
“臣以為,日后為官者犯了律令也當嚴懲不貸。”陳慶之道。
蕭衍笑了,“你覺得可行嗎?”
“若是有下臣不聽,便殺一儆百。”陳慶之又道。
蕭衍大笑,“你這是讓我殺了蕭正德給建康所有的士族看啊。”
“臣萬萬沒有此意。”陳慶之忙道。想到為非作歹第一人大家都會不約而同想到蕭正德。
蕭衍擺擺手,“你下去吧我再想想,切記日后遠離范家的女郎。”
“是。”
走出御書房后陳慶之的心始終平靜不下來,若是他再見范葉霄呢?陛下會不會知道?知道了他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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