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撮合

        自那天宛桃回去以后，她便忙了起來，整日山上山下的跑。

        有時也來找宋如意一起，如意只說自己精神差，這幾天都在自己院里待著。

        院里的梨樹青翠蔥郁，潔白勝雪的梨花常開不敗，從不結果。永遠保持它最美的樣子，朝升日落于它而言根本沒有意義。

        她坐在梨樹下的石墩上，手里拿著散落在石桌上的幾片花瓣，涼風習習而過，桌上又多了幾片。

        最近幾天宋如意干什么都興致不高的樣子，連宛桃都看出來了。

        怕她生病，仙丹都給了好幾瓶，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只說吃了就會好。

        逗得如意笑個不停。

        其實，她很喜歡宛桃的性格，好像永遠都不會因為什么發愁。

        想想自己，也該為以后打算打算了。

        掌門的訴求看起來很荒唐，也確實是一條出路。

        元執仙君天人之姿，恐怕世間男子再難有與之比肩的了。

        只是如意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不討厭這個仙君，腦子里卻總會冒出個想法在提醒自己要遠離他。

        況且，生仙胎？

        這難度系數堪比取天上一段彩虹做裙子。

        如意無法說服自己，既然接受不了，就不能在日月山莊久留。

        這里很好，卻不是她的歸宿。

        “哎你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我都來半天了，你也看不見。”

        宛桃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她愣愣的開口說話，離得又那樣近，著實把如意嚇得臉又白了幾分。

        “一驚一乍的，魂兒都讓你嚇沒了。你這又是打哪兒來啊？別闖了禍，又叫騰也師兄打你手板，到時別哭得太大聲才好。”

        高抬的下巴，小嘴抿著說話，一副教訓人的模樣，很是可愛。

        誰想到，如意憤憤的樣子只等來了宛桃的笑罵。

        “呦呵你個小丫頭長本事了，敢教訓起我來了。我告訴你，今天是我的生辰，騰也說要帶我出去逛逛，咱們一起去吧。”

        “不去。”如意無情拒絕。

        “干嘛不去。你在院里待得都要發霉了，去吧去吧。”

        宛桃極力勸說，拉著如意的手擺來擺去。

        好像沒什么用。

        “好如意，好妹妹，求你了。”

        如意依舊不掰口。

        宛桃灰心喪氣的一屁股坐下來，委屈道：

        “騰也最近怪怪的，說話顛三倒四，還說要送我東西，我現在看到他就特緊張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意”

        “你說的是騰也師兄嗎？他不是每天都威風凜凜的嗎？”

        “真的，所以才說奇怪啊，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啊！我知道了，不會是？”如意覺得自己發現了大秘密，沒有一下子說出是什么，故意賣個關子，急她一急。

        “什么？”顯然宛桃很吃這一套，桃杏一般的眼睛，寫滿了被發現秘密的窘迫和一點點被猜中的緊張感。

        “他肯定發現了一個大寶藏，怕別人知道，所以就叫你幫他搬寶物。”

        如意說的無比認真，宛桃聽到這樣的答案有些猝不及防，緊接著一個大白眼翻上了天。

        “你想什么呢，寶藏是那么好發現的，下靈界，近千年內沒發現過秘境了，現存的就只有快活林一處，還保護起來，不許修士接近。你”

        宛桃還待給她普及下靈界的常識，回頭接觸到如意促狹的眼神，才回過神來，心中又惱又羞，伸手就要捏如意的臉蛋兒。

        如意早就防著她這一手，輕巧的躲過，兩個人就在院子里你追我趕，頑童一般，歡聲笑語傳出去很遠。

        “不鬧了不鬧了，我認輸。”

        “你跑啊，你再能跑，能跑得過我扛劍的？”

        如意累的蹲下來，細汗頻頻，裙擺像是開在地上的絹花，永不褪色。

        她安慰宛桃：“騰也師兄肯定等著急了，你趕緊過去吧。別緊張，被騰也師兄這樣的男子表白是好事，外人在不好。”

        “一起吧。”

        兩人被突然出現的男聲嚇了一跳，接著互看彼此，偷偷一笑，誰也不說話。

        三人就這樣出了山門，走了不遠就到了最大的街市，子息街。

        這里本來是修士之間以物換物，采買淘寶的地方，有丹藥，符箓，陣法書，或者小弟子們切磋武藝的地方。

        后來，人越聚越多，漸漸形成了城鎮，除了修士，還有一些凡人也在這里討生活。

        街市主要有三條。子息街，安嗣街和傳齊街。

        其中后兩條街主要是一些酒樓客棧，歌館和以賺靈石為目的傳授術法給小孩子的學館。

        “如意，你聽聽這三條街的名字，簡直就是□□裸的威脅。

        聽說，自從這三個名字刻上以后，師父一次沒來過。”

        擱我我也不來。

        如意心里忍不住腹誹，修士們不是都講究超脫世外，萬法隨緣嗎，這算啥？

        天氣晴好，人聲鼎沸，人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子息街，主要是一些老牌修仙門派名下經營的寶器店。

        東西好，價錢貴。

        宛桃的生辰禮物就在這條街上。

        騰也帶著兩個姑娘逛街市還是頭一次。

        平時都是跟宛桃兩個人。

        想想那會，剛進梨風院就聽到如意把他的意圖道破，還是有些尷尬。

        不過，這位如意姑娘倒是和宛桃很合得來，兩人經常在一起說悄悄話。

        騰也有什么事找她，經常抓不到人。

        今天是宛桃百歲生辰，騰也準備了很長時間，本來想送很多東西，最后比來比去，只有這個最合適，其中暗含了他的心意。

        一行三人也走也逛，一會看看這個一會拿起那個，忙個不停，騰也手里已經拿了好幾樣吃食了。

        兩人在前面走著，不時幾句交談，又笑在一起。

        騰也在后面看到的就是這些，她們笑，騰也也跟著笑，雖然不知道在笑什么，但他絲毫沒有被冷落的感覺。

        他甚至有些感激宋如意，能夠成全宛桃一段朋友之誼。

        因為，他和宛桃都沒有朋友。

        他們就是彼此的朋友。

        而今，騰也不想與宛桃只做朋友了。

        來到一家叫明塵堂的寶器店門口。

        騰也當先進去，兩人跟從。

        講明來意，掌柜笑呵呵的去了后堂，很快又回來，手里端著托盤，用上好的絲緞蓋著東西。

        宛桃與如意交換了下眼神，如意笑著點了點頭。

        騰也走過去接過托盤來到宛桃面前，此刻的宛桃臉紅的像個煮熟的蝦子，垂著頭也不吭聲。

        騰也也不知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該說什么，只覺得心慌的厲害，才想起來，萬一宛桃不喜歡該怎么辦？

        掌柜的是個面慈的老先生，一眼就看穿兩人扭捏的小情人心態，也不點破，只笑著走過去，說道：

        “姑娘心思純善，能得這位公子如此貴重的定情信物，何其有幸。

        要知道，世間萬般好，不及有情郎。

        姑娘趕緊看看，合不合眼？”

        宛桃聽到掌柜又是定情信物，又是有情郎，這都什么虎狼之詞，一時間也不知道要不要反駁回去。

        她現在頭都不敢抬，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騰也同樣聽到了掌柜的話，也沒說什么，他看到宛桃不自在，只好把托盤放到了柜臺上，自己掀開了絲緞。

        右手拿起的一瞬間，只聽到一串串鈴音響起，好似從天外而來，響聲飄蕩悠揚，不急不緩，清靈隨意。

        原來是一只鈴鐺手環。

        宛桃被鈴音吸引，早就抬起頭來，眼睛停在手環上拔不出來。

        看到宛桃傻傻的樣子，騰也失笑，心放了下來，她喜歡就好。

        他拉過宛桃的左手，把手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宛桃看著自己的手腕，大腦有些不能思考，她本來就少腦子。

        此刻也看出哪里奇怪了，自己的手明明沒動，為什么這鈴鐺就是響個不停，是自己的心跳動的太厲害才震得它叮當作響？

        門外吸引了很多聽到鈴聲一探究竟的人，他們也不進來，只交頭接耳說著什么。

        “怎么它一直響個不停，我都沒有動。”宛桃忐忑的問出來，眼睛還瞥了門外一眼。

        “姑娘有所不知，這其中的妙處還要從”

        “明塵堂技藝精湛，我很滿意。”騰也急急出聲攔住掌柜的未盡之言，帶著兩個姑娘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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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堂。

        “那個宋如意是怎么回事，聽朱子勤說，整天待在院子里也不出來，那仙胎什么時候才有？”

        說話的是愛留山羊胡的恒文長老。

        “掌門師兄，確實該想個法子。”恒佳難得贊同一次恒文。

        “上次修補結界，仙君虛耗過多，不宜外人打擾，如今已恢復如初，恒樂，你想個主意。”

        掌門把眼光投向了師兄弟當中唯一的聰明人。

        恒樂接收到其他三人的熱切眼光，手不自覺的敲擊著桌面，許久才沉聲道：

        “告訴宛桃，就說七寶堂收了一批罕見的晶礦，讓她帶著宛桃去挑，喜歡就留下。”

        說完，四人相護交換眼神，遮掩不住的笑意，也是對恒樂由衷佩服，不虧是老狐貍。

        妙極，妙極。

        梨風院，宛桃把躺在床上假寐的如意提溜起來。

        “七寶堂收了一批新奇的礦石，咱們去看看，若有好的給師父送去。”

        “礦石我也不懂，不如你叫上哎”宋如意不想與元執仙君碰面，想把騰也搬出來當借口。

        看出如意有些猶豫，也不等她說完就被拉走了。

        “走吧”兩個正當妙齡的小女子一路有說有笑的走遠了，連著熱辣的太陽都藏進了云層，躲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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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桃師姐請過目，這些都是從極北之境送來的晶礦。

        據說是從十幾丈深的凍土層挖出來的，雖然產自極寒之境，但這種地礦有個特點，它深埋地下卻可以收集地下百丈潛藏的熱源。

        師姐試試，入手是熱的，并不燙手。”

        宛桃聽著小弟子的介紹也是驚奇，果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想來師父一定喜歡，她拿起了那塊最大的水藍色晶礦，看上去不顯什么，入手倒是沉甸甸的，宛桃也不得不小心捧著。

        “如意，你試試，暖手倒是剛好。”宛桃大方的跟如意分享。

        如意沒見過什么新奇玩意，被宛桃一逗，也就沒客氣。

        她沒有接過，只是借著宛桃的手摸了摸，乍一摸棱角堅硬有溫熱感傳來手指，手掌附上去確實能感覺到從內而外散發的暖意。

        宛桃單手又挑了一些形狀大小不一的晶礦，一塊放到了托盤上。

        哎如意好像看到了什么，剛才這晶礦內部好像閃了一下花火似的，轉瞬就滅了。

        是自己眼花了嗎？

        “不知可還有其他作用，可能煉器嗎？”宛桃撿的差不多了，把托盤上的石頭都排列好。

        “這個弟子不知。”小弟子搖了搖頭。

        “算了，如意咱們給師父送去，看他知不知道。”宛桃也沒想從他嘴里聽到什么答案，于是端著托盤拉著如意就要回去。

        “宛桃師妹，如意姑娘，真巧。”恒樂長老轉著折扇，信步而來，這個人很少生氣，見誰都笑嘻嘻的。

        但據說脾氣并不好，要不然也做不了功過堂長老。

        “恒樂師兄，你怎么在這？”遇到恒佳宛桃挺意外的，印象中恒樂師兄很少往七寶堂來。

        “我來找掌門，你們這是？給仙君送的？”

        “對呀，這晶礦漂亮是漂亮，想給師父送去看看能拿來做些什么？”說著就往恒佳長老面前遞了遞托盤，想讓他看看。

        “我等孤陋寡聞，想必仙君自是識得的，不過，剛才我來的時候看到騰也到處找你，想必是有急事。”

        如意感覺的到，這個恒樂長老在給宛桃挖坑。

        “是嗎？在哪？”宛桃就這個毛病，一聽騰也的名字立馬忘了手頭的事。

        “在后山珈藍亭，你快去看看。”宛桃順著恒樂折扇指的方向踮腳張望，神情已是焦急不耐。

        “那這晶石”她有些猶豫。

        “我還有事，就勞煩如意姑娘送去仙君住處吧。”恒樂給出了完美解決方案。

        “如意，這就交給你了。”說完把托盤塞到如意手里施展輕功飛遠了。

        “如意姑娘，如意姑娘？”恒樂拿著折扇在宋如意的眼前晃了又晃，看到她回神了才停下。

        “仙君的事情不可耽擱，姑娘還是早點送去吧。”

        說完折扇一展，大搖大擺的出門了。

        宋如意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恒樂老謀深算，這是給她挖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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