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霜應聲抬頭，果然是他。

        白許蘭。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今天的白許蘭和那天見到的不太一樣，可能是沒有那么倉促緊急狼狽，也可能是有了白宗的襯托，使他看起來成熟又穩重。

        “又見到你了，少爺。”

        白許蘭走到白宗身后，低頭看她：“是你。”

        你怎么還活著？白許蘭也只是想想，是個人都知道很討打，他自然不會說出來。

        路霜不說話，他又問，“為什么叫我少爺？”

        白宗急了，指著路霜大喊：“蘭哥，她打我，你快幫我出氣！”

        路霜笑了：“你幾歲了，‘小孩’？”她又看向白許蘭，“不自我介紹一下嗎？這是你弟弟有事就找‘大人’解決，喂飯是不是也要你代勞？”

        白許蘭微微欠身讓開路，抓過白宗后衣領拉到自己身后，“這位……”

        “路霜。”

        “這位路小姐，我們上去說。”

        路霜微微點頭，扶著吳眷上了樓。

        ……

        安置好吳眷，三人坐在桌邊。

        “蘭哥！她打我，你要給我報仇！”

        白宗急得臉都漲紅了，白許蘭卻沒動，只是問：“你做什么了？路小姐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人。”

        “她和吳眷兩個人勾勾搭搭的，我說他們兄妹□□！”白宗咬牙切齒的說，“吳川那狗日的，遭報應了吧。”

        路霜看著白許蘭，臉色再次沉下來。

        白許蘭也皺起眉來：“你閉嘴！”他轉向路霜，“抱歉，家教不良，這次冒犯到你了，我會收拾他的。”

        “蘭哥！”

        “閉嘴，滾出去！”

        白宗主憤憤的出去了，眼神都像要把她活剮了。

        “認識一下，我是白許蘭。”白許蘭把手伸過去。

        路霜虛虛握了一下，說：“不久不見啊，白少爺。”

        “為什么叫我少爺？”

        “你渾身上下都寫著‘有錢’。”

        白許蘭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大概想了一下價格，竟然無法反駁。

        “……”

        “這個……”路霜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眼角都彎起來，“‘小孩’是你親弟”

        白許蘭：“我堂弟。今年才十六，的確還不懂事，抱歉。”

        路霜再次點頭，抬起眼：“那你呢？”

        白許蘭沒反應過來：“嗯”

        路霜：“我腿上的傷還沒好，您就這么貴人多忘事了”

        白許蘭笑容完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沉默了一會兒，非常虛情假意地說：“抱歉。”

        他又說：“但在那種情況下，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會這么做的。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放棄這種選擇，這是人之常情，也不能怪我。”

        總是有些人，要為自己的行為找各種各樣冠冕堂皇借口，好像自己覺得對了，做的事情就過去了，就沒有錯了。

        路霜冷笑一聲：“所以呢？”

        “……抱歉。”

        “我不需要了，有什么用呢，是吧？”

        “……是吧。”

        ……

        另一棟樓里，個子不高的小男孩匆匆跑進“304”包間，向桌邊坐著的人攤開手心。

        男人從桌子上抓了幾顆糖，放在他手心里：“說吧。”

        小男孩舔舔嘴唇，說：“我怕我講不清楚，就給拍下來了，給您。”

        他伸手遞過去，是一段錄像帶。

        男人曲起手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另一只手打開錄像播放起來：“小機靈鬼。”

        小男孩吐吐舌頭，在一旁邊看著他邊吃糖。

        看了一會兒，小男孩似乎很糾結的樣子，眉心都皺了起來。

        男人問他：“怎么了？”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口：“慕區長那邊那個大姐姐和您長的好像啊。”

        男人的手頓住。

        過了一會兒才拍拍他的頭，“是么？”

        “那可太好了。”

        男人笑起來，小男孩不明所以，所以也笑起來。

        ……

        兩人在寬闊的包間內，你來我往的互相套了半天話，誰都沒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只得作罷。

        白許蘭已經離開了，路霜下了樓，準備去看一下生死不明的吳啟禎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他還活著，今天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了。

        路霜在衛生隔間裝好子彈，上了蹚，出門抬頭望去。

        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才一進樓就看見吳啟偵走進“305”包間，她找準了窗戶，從外面翻進去，卡住他的脖子。

        沒注意到的是，在她進去后，窗外樹葉上亮起了一個小紅點。

        吳啟禎忽然開了口：“路霜？”

        路霜意識到什么，摸向他下巴，果然摸到微厚的一層皮。

        她松了手：“牧令？”

        ‘吳啟禎’撕下面皮，露出的牧令的臉。

        他問：“你怎么在這兒？”

        路霜：“來找個人。你已經成功了嗎？”

        牧令疑惑問道：“你不知道嗎？那吳啟楨是誰殺的？”

        是白許蘭。

        她話到嘴邊，不知道以什么微妙的心理又收了回去，只是說：“不知道。”

        我是有那么深的目的，你又是為什么呢？

        ……

        啟明星每半年會有一次星球總會，全星七個城區的人都會來參加，這次也不例外，異城七大區都來齊了，不能多呆。路霜交代完就回了酒館。

        平時意義上講的“異城”，其實就是南向區中心。

        事實上，吳川的冶金店所在的鬧市也只是坐落在第七區龍海區的一角，并沒有真正脫離“異城”的管控。

        林玉作為“龍海區”區長林慎的獨子，這種大會于情于理都不能缺席。

        他路霜知道此行的目的，也為她提供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畢竟對外說的，他們是一對愛侶。

        他遠遠就看見路霜走過來了，招手喊道：“阿霜！”

        路霜朝他走過來，沖周圍的人一一點頭致意。

        “這是哪來的大美人？”蘇方林挪愉道。

        林慎拍拍林玉的肩：“給介紹一下”

        林玉牽住路霜的左手，說：“我的愛人，路霜。”

        路霜掙了一下，沒掙開。

        林玉抓得很緊。

        她就不嘗試了，只是看著他。

        林玉總是認真得……讓她覺得他把假戲當真。

        ……

        是夜。

        路霜從夢中驚醒，一下翻身坐起來。

        她下意識貼向墻角，蜷縮成一團低著頭，發絲垂在胸前。

        “又醒了。”她想。

        又是一樣的開頭，一樣的結局，一樣的內容。

        又是擺脫不掉的夢魘。

        “窗外好像有光。”她隱約想。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朝外跑去。

        這不是做夢做出來的幻覺，是真的火光！

        吳眷睡的房間燒起來了，他房間離樓梯口最近近，已經燒到了外面，火光沖天。

        “哥！”路霜在一瞬間腦子都是懵的，只是一種害怕從腳底竄上頭頂，竄得她渾身發涼。

        “下不去了。”

        白許蘭早一步趕到，一次只能帶一個人，就先把吳眷背了出去，這時是回來找路霜。

        他從窗口跳進來，拉洗路霜就朝外跑去：“發什么呆，跟我來！”

        他拉著路霜準備順著水管爬上樓頂，沒來得及完全上天臺，就被一條緊急通訊擾了神：

        “許蘭快回來，許夫人出事了！快點！”通訊頻道里傳來許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白許蘭心急火燎，匆忙間只把機械繩甩上天臺，吊著垂下來，把下面一頭塞進路霜手里，“你自己上去！”

        兩人這時正吊在半空中，白許蘭向下滑去，直接離開了。路霜的手一下被松開，在空中只身搖晃著。

        其實離天臺只有幾米遠了。

        路霜向上爬了幾步后，愣愣地回頭向下看去。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卻和夢里的場景重合。

        黑夜中呼嘯的怪獸撕碎了她的神智，下一秒，她松了手，直墜下去。

        裙擺在風中綻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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