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淵突然后悔。

或許他今天不該來。

但是既然都來了，那后悔也晚了。

好在任掌柜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從頭到尾連個眼神也沒給他，他反而覺得放松不少。

眼看著到了用飯的時辰，席間，任嫚一直鬼鬼祟祟的，做賊一樣。

她的表現過于明顯，哪怕任掌柜忙著跟溫老夫人敘舊，也還是不得不注意到了她。

“你怎么了？”任掌柜一臉擔憂，“身上不舒服？”

任嫚搖了搖頭。

現在挺舒服的。

一會兒就不好說了。

“這孩子……”

任掌柜搖了搖頭，又轉而開始跟溫老夫人說笑起來。

眼看著一頓飯都要吃完了，任嫚還是沒開口，溫元姝都看不下去了，連著給她使了好幾次眼色。

任掌柜看看溫元姝，又看看任嫚，轉頭道：“這倆孩子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難道還能倆人一起不舒服？

溫老夫人笑得意味不明：“沒事兒，咱們聊咱們的。”

“那個……”任嫚深吸了口氣，終于是開了口，“義母，我有件事想跟您說。”

“什么？”任掌柜面露疑惑。

任嫚又深吸了口氣。

“義母，我……有了喜歡的人了。”

她這話音一落，花廳里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眼看著任掌柜臉上的神色逐漸僵硬，溫元姝甚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過了半晌，任掌柜才開了口：“我曾與你說過，男人是惡鬼，絕不能與他們有任何糾纏，不然輕則脫層皮，重則殞命，你可還記得？”

“我記得……”

“既然記得，又為何要跟男子有牽扯！”任掌柜一掌拍在了桌上。

往日總能獨當一面的任嫚此時紅著眼睛低著頭，一副犯了錯的孩子模樣，別說還嘴了，根本連頭都不敢抬。

溫老夫人見狀便道：“好了好了，別跟孩子發這么大的火。”

“她不是孩子了，”跟溫老夫人說話，任掌柜的聲音到底還是柔和下來，“我就是害怕，她會被男人欺騙啊！”

任掌柜喝了口酒：“我們畢竟畢竟是商戶，本來就被人瞧不起，她若看上的是個……對了，你看上的是什么人？要是跟咱們差不多的，看上就看上了。”

如果差不多，那日后要是敢傷任嫚的心，她有一萬種辦法叫那人生不如死！

經商本來就會接觸各種三教九流的人，這對她而言不是難事。

怕就怕……

任嫚對上任掌柜的目光，嘴唇顫了顫：“是、是禮國公家的世子……”

說完，任嫚直接把眼睛閉上了。

她要死了。

片刻的死寂之后，飯廳里的氣氛愈發凝重，頗有些風雨欲來之勢。

溫老夫人和溫元姝對視一眼。

溫老夫人咳嗽了一聲，笑著道：“說起那位聞公子啊，他自小體弱多病，近幾年才調養過來，禮國公對他向來溺愛，把這孩子養得極好，心思純善，跟京城里大多數高門子弟都不一樣，你要是見了，沒準也會喜歡呢。”

溫老夫人的面子，任掌柜還是要給的。

她深吸了兩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可再怎么，這也是有風險的，而且風險太大了。”

國公之家想收拾一個商戶，那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只需要一句話的功夫，她們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會在眨眼間化成飛灰。

“哪有什么風險不風險的，這在路上走著還有可能被什么東西砸破頭，如此畏畏縮縮，可不像是你的做派啊。”

任掌柜又嘆了口氣：“這能是一回事嗎。”

做生意敢闖敢拼是應該的，可等這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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