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源市中心，建鑫大廈十二樓。

        馮唐望著眼前的電腦，整個辦公室一百多個工位，此時卻只有他自己。

        墻上的時鐘緩緩來到十二點，隨著手機傳來叮咚一聲，馮唐緩緩的關閉了電腦上的所有文件夾。

        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工資到賬的信息，馮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然后快速的點開手機上的某個軟件。

        看這上邊顯示著，剩余應還欠款5000。

        “是否確定還款？”

        看著上邊閃爍著的黃色按鈕，馮唐沒有絲毫猶豫。

        按下了確定鍵。

        而隨著手機上顯示的應還款項為0

        馮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后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整整三年了，馮唐從未感覺如此的輕松，仿佛獲得了新生一般。

        自從三年前的父親的一場大病，把家里這些年的積蓄全然掏空了。

        馮唐幾乎借遍了所有的親戚，但仍舊遠遠不夠，于是他把目光轉向了某些網上的app。

        而這也是他噩夢的開始。

        本來十二萬的軟件欠款，短短三年的時間。

        直到今天徹底還清，馮唐粗略的算了算，連本帶息將近三十五萬。

        他現在一天打三份工，整整三年才算上岸，普通人絕對是難以想象。

        關上辦公室的燈，馮唐哼著小曲，離開了這個自己奮斗了無數個日夜的建鑫大廈。

        辦公桌上收拾的整整齊齊，只剩下一封用黃色牛皮紙包住的辭職信。

        馮唐從未感覺如此輕松過。

        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只剩一百五十塊的余額，竟是如此的充實。

        在樓下燒烤攤前，點了兩瓶啤酒，一把烤串。

        自飲自酌，無比愜意。

        心中默默的算計著。

        網上的欠款已經還完了，只剩自己親戚的那八萬塊錢。

        “把老家閑置的老宅賣了，大概也能把這個缺口堵上了。”

        “再把之前父母給自己預備結婚的毛坯房裝修一下，一家人擠擠也還能將就。”

        “再把前院改成個超市什么的，倒也能勉強過活。”

        一念及此，馮唐嘴角微微上揚，倒也算看到了未來的幾分希望。

        倒不是馮唐怠惰了，若是他是個怠惰的人，又怎么會一天打三份工。

        還一堅持就是三年。

        只是這三年的超負荷運轉，馮唐早已感覺到身體極度的不適，精神狀況更是每況愈下。

        在加上公司的各種勾心斗角，讓他不是一般的疲勞。

        所有馮唐決定躺平了。

        少年時的沖勁和憧憬早已被時間磨平。

        他現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好好的陪陪自己的父母，然后平平靜靜的度過自己這一生。

        可能這就是世人常說的不求上進，沒出息的典范吧。

        不過馮唐不在乎了。

        只恨那些曾于危難之時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窮親戚，這份大恩怕是沒法暴打了。

        眼看眼前的兩瓶啤酒都快喝光了，烤串還一個沒上。

        馮唐也不氣惱。

        馮唐也算這里的常客了，每次感覺快要挺不下去的時候，都會到這里點上兩瓶啤酒，跟老板聊聊天，訴說一下心中的苦悶。

        他也自然知道，這家燒烤攤的老板是個實誠人，夫妻二人也是背著一身外債來這異鄉來討生活的。

        也算是同命相憐之。

        現在正是東源市夜生活剛開始的時間，客人多，一時間有些疏忽也是情理之中。

        正想著，燒烤店一路小跑過來。

        手中還端著一盤剛煮熟的毛豆。

        “馮兄弟恕罪恕罪，店里太忙了，老婆又發燒在家，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這盤毛豆算是老兄賠禮的，你先拿著淡淡嘴。”

        “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說著把毛豆放下，又給馮唐把杯子倒滿酒。

        兩人熟稔的很，又是特殊情況，眼看店里人多的不可開交。

        馮唐跟老板打了兩句哈哈，便趕緊催促老板照顧別的客人。

        料想來這吃飯的大多喝了酒，可不是人人都如他這般好說話，怠慢了別人說不得又要生出什么事？

        不過老板剛剛離開，鄰桌就傳來了不合時宜的聲音。

        “喲，是馮唐啊，怎么看到我在這吃飯，也不知來敬酒，多少是有點不上道了？”

        馮唐聽見聲音，連頭都沒回，這個聲音可是太熟悉了。

        況且他一來到燒烤攤前，便看到了對方，只是實在懶得搭理。

        鄰桌的男子叫王騰，使他們的部門經理，由于一副大腹便便的豬哥像，同事們又把他喚做豬頭王。

        這狗東西平日里仗著老板的秘術是他姐姐，又知道馮唐背著一身的債輕易不敢辭職。

        平日里借著各種由頭，可沒少坑馮唐。

        加班，做文案，一加班就加到后半夜，常有的事。

        所以兩人見面，就沒有愉快的時候。

        眼看著馮唐對自己視若無睹，豬頭王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搖搖晃晃的來到馮唐桌子前。

        看見馮唐的桌子上只有兩瓶啤酒，一碟毛豆，輕蔑一笑。

        “我說馮組長啊，早就聽說你是個節儉人，往日里聽人說，我還以為是謠傳，沒想到真是我輩楷模啊！”

        說著，還怕別人看不見似的，抓了把毛豆沖著自己的朋友們晃了晃。

        “點一盤毛豆來吃燒烤，虧你做得出來。”

        見馮唐根本沒不理他，豬頭王更是感覺心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仿佛受到了多大的侮辱一般。

        沖著馮唐咬牙切齒的說道：“馮組長還真是淡定，看您這節儉的盡頭，日后多半是要發大財的，到時候可別這班子兄弟。”

        “弟兄們能跟著你喝口湯，也算是大造化了。”

        “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話音剛落，豬頭王這一班狐朋狗友們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王哥言之有理，到時候馮組長可萬萬不能忘了咱們兄弟。”

        “跟著馮組長吃肉咱是不指望了，盼著能跟著喝口湯也是好的。”

        說罷，幾人一陣哈哈大笑，引得周圍的人一陣側目。

        嘲諷拉的慢慢的。

        但此時的馮唐臉上沒有絲毫憤怒的表情，只是沖著豬頭王招了招手。

        “王經理嚴重了，咱都是自己兄弟，搞得這么生分做什么。”

        “既然話都說到這了，那我就不妨表個態。”

        “日后若是真能借您吉言發了財，別說什么喝湯不喝湯的。”

        “你就記住了，但凡有兄弟一口肉吃，就定然有你一塊骨頭啃。”

        說著，還狠狠的拿拳頭捶了捶胸口，一臉的鄭重。

        豬頭王一聽這話，好懸沒氣的直接抽過去。

        雖然他喝了點酒，有點上頭，但好賴話還是聽得懂的。

        馮唐這分明是說他是，只配撿骨頭的狗啊。

        這讓平日里時時被馬屁包圍的豬頭王，如何受得了，況且罵他的這個人，還是公司里公認的好脾氣，處處忍讓的馮唐。

        此時的豬頭王被氣得滿臉通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一張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理智更是十不存一。

        兩步邁到馮唐身前，臉上的肥肉一陣晃蕩，抬手便向馮唐臉上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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