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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吉隆坡七天，這七天周總白天都是正常人，認真專注，按部就班地和項目官員會面，考察項目地塊，開會商討建筑計劃，一到晚上沒工作就在酒店頂層的酒吧借酒消愁，飲到醉醺醺，衣衫半解被人攙回套房才算完。

        張助理對此有切身體會，因為他的房間就在周總套房的一隅。

        其實，白天周明扮演的‘正常人’也有水分，張助理不止一次看他商討時走神。

        那日開會他坐在周明的斜后方，看見他面上認真地和人討論項目進展，實際在隨身的筆記本電腦上搜索“孕婦意外”“孕婦流產”之類的字眼。

        今晚，有人把醉醺醺的周總攙回房間，不同于之前的酒吧員工，竟是個濃妝艷抹的女郎。

        張助理原想接手，照顧自己的老板，可一看那女郎涂著鮮紅指甲的手四處游移，慢騰騰地解開老板襯衫的紐扣，急不可待地摸他的胸肌腹肌，甚至往隱匿在人魚線盡頭的地方摸去……

        張助理怕壞了老板的好事，躲入房門前的黑暗想悄聲走開，這時聽見一聲暴喝，老板陡然認清女郎的模樣，猛地攥住她亂摸的手：“滾，我有老婆的！”

        駭得張助理往房里瞥，看見女郎攥著自己的手袋外套，手背掩淚地匆匆離開，而床上的男人暴怒過后，雙眼猩紅，煞氣騰騰，清醒了又好像沒清醒，拽過枕頭猛地往地上一抻，眼中的怒火全都化作猙獰扭曲的痛苦：“滾，都給我滾！”

        張助理被吼得嚇一跳，下一秒聽見咚的一聲，老板健碩的身體一歪，倒在床上醉倒過去，嘴里囈語著，不知是醉話還是夢話，緊攥著被子，壓著低沉的怒意：“珍珠，珍珠……”

        吉隆坡之行的最后一日，張助理想跟老板解釋一下昨晚他是無意偷看，但周明的面容懶倦，對他說別再提了。

        參觀吉隆坡市政廳的建設展廳時，張助理一直收得很妥帖的偽造的結婚證影印件，從攜帶的資料夾里滑落出來，輕飄飄地飄到周明腳邊，彼時他西裝革履，頎長溫淡地聽著隨行翻譯介紹城市規劃，注意到有資料，俯身幫張助理撿。

        周明的視線落在結婚合照上，他和黃珍珠是沒有合照的，是張助理費勁巴力地p在一起，用的是黃珍珠入職的免冠照，她彼時剛進城，脊背挺直，笑容清淡嬌怯，作為助理，他手頭老板的免冠照就多了，挑了張最帥的，意氣風發，英挺卓絕的。

        周明看著結婚證上的合照有點恍神，張助理眼疾手快地道了聲謝，正要拿回來。

        此時，周明的視線往下，那正是張助理最不想他看見的，當時的結婚證印有男女姓名、國籍、身份證號還有家庭住址。

        張助理偽造錄入時都覺懸殊，嘖嘖有聲：周明，男，家庭住址南市福田區香蜜街道銀湖山莊南區一號，黃珍珠，女，家庭住址汕市東澳頭縣嶼山村村民五組七號。

        張助理以為周明看完這差距懸殊的二人雜糅在一本結婚證上會極其不悅，嘴角向下地丟回給他，甚至讓他把假證撕毀，當作尋人造假證這事沒發生過。但是出乎預料，他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既認命又無奈，遞回給他：“收好。”

        ……

        從吉隆坡回南市，周明一改之前飲酒買醉，日日消沉暴怒的狀態，他現在換了個發瘋方式，把自己當機器人操，不要命地認真工作，像是這樣就能忘記黃珍珠離開帶來的痛楚和空虛。

        閑得鄭婺綠和助理在茶水間里抽煙時，金句頻出：“看看我們周總，誰說謙虛使人進步的，明明是分手。”

        他說這話時，周明正巧進來，站在門口，涼涼一眼瞥過來，唇畔噙著冷笑：“原來我分手了？我幾時分得手？”

        鄭婺綠急忙遞煙，打哈哈：“真是背后莫說人，我是想說，你最近很勤快。”對對對。他的女人正懷孕還不要命地落跑，這只能算跑路，不能算分手。

        周明在黃珍珠有孕后就不怎么抽煙了，心煩了正遇上出氣筒，冷哼一聲：“看不出我很勤快，倒看得出來你很閑。”閑得在這里說三道四。

        這是一個危險的日后他的工作量會爆炸的信號，驚得鄭婺綠差點從椅子上滑落下來。

        ……

        綠棕櫚旅館的生活單調但不乏味，有一次，小艷小桃因為賣貨搶生意的事拌嘴，黃珍珠勸說了幾句，以后只要二人一吵起來，老板娘就借口她正炒菜，煙熏火燎的，要珍珠去調解。

        這天，小艷小桃當街吵了起來，穿著圍裙的老板娘和前臺出去的黃珍珠一邊一個拉開，才不至于釀成撓花臉薅頭發的場面。

        小桃說小艷搶她生意。

        小艷說沒有搶，人家來時第一句話‘小艷妹妹，今天我來照顧你生意。’

        小桃說又沒有錄音，怎么說全憑你一張嘴，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小艷說天地良心，這一次真是這樣！

        小桃說信你就有鬼了，小艷說有鬼沒鬼都是這樣的！

        吵著吵著，兩人攥著手臂又推拉起來，老板娘哎呀一聲：“你們不要吵了！沒空一次次勸你們，灶上煲著五指毛桃雞湯，你們補補筋骨元氣再較量，我和珍珠不勸架了，打死算了！”

        老板娘說完要回廚房，轉身給珍珠遞了個眼色，讓她留下再勸勸。

        吵架就是這樣，第三方越勸，當事人越來勁。還不如不勸，讓當事人打，好好打，打得頭破血流最好。這時當事人反而冷靜了。

        老板娘一走，黃珍珠在冷靜下來的兩人之間站了一會兒，旅館門前車輛來往不斷，不了一會兒，停下一輛摩托車，司機一摘頭盔，“小桃，檳榔還有沒有？”

        小桃瞪了小艷一眼，鼻孔出氣地哼一聲，招呼客人去了。

        小艷撇嘴：“神氣個什么勁！”

        黃珍珠等到小艷小桃各自賣貨，不再劍拔弩張，這才回了前臺。

        殊不知，在旅館門前站著的三人被一個背包客攝進了旅游照里。

        ……

        黃珍珠失蹤一個月后，高密度的尋人啟事和巨額的酬金吸引來了無數線索，張助理接電話接到手軟，經過篩選，根本沒有有價值的線索——有人說看見她心碎投湖了；有人說在內蒙古看見她放羊，黑了不少；有人說人現在在他們手上，十萬現付就放人。

        與此同時，周明已經在靠吞安眠藥度日了，消沉時整個人俊美又陰郁。

        這天，張助理獲得一條有價值的線索，來自一名背包客，他說他整個月都在海南環島游，回來沖洗照片時發現照片上的女人側面和尋人啟事上的不謀而合，于是打來電話。但問他在海南哪里拍的？什么時候拍的？又記不清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興奮的張助理乍看照片，女人的側影和氣質真的是黃珍珠！但是一掃照片全貌，一顆心瞬間沉到谷底，他的未來老板娘和兩個穿著清涼的女郎站在旅館門前……天吶，他的未來老板娘現在干起這勾當了？

        周明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雙眼簡直要噴火，黃珍珠和兩位女郎站在旅館門前，看起來像是一起攬客，她看著女郎和身旁的男人說話。因為拍攝的重點不是這三人，黃珍珠只是照片背景，又有摩托車經過，看不出她的肚子還有沒有，這讓周明的臉色驟變，眉頭擰得很緊，渾身血液冰冷，她這是墮了孩子還做了皮肉生意？

        她好，她很好，她的膽子真他媽肥了。

        既然知道黃珍珠在海南，事情就好辦了，周明一撥一撥地派保鏢去海南尋人，到了就查當地的聯網信息，看看黃珍珠在哪里刷過身份證，她在海南無親無戚，他就不信她不住店不租房，結果是根本查無她的信息！

        只有背包客一張背景朦朧的照片，只知道黃珍珠在海南沿海，和穿著清涼的女郎在旅館門前攬客，猜測她十有八九已經把胎墮了。

        自此，線索又斷了……

        周明自從知道落跑的黃珍珠墮胎還流墮風塵后，滔天的怒意和妒意在胸腔里狂轟濫炸，足以掀翻一切，她這么想離開他，不惜墮胎，流墮風塵也不想留在自己身邊？

        自此，周明又整日把自己關在房中，喝得醉醺醺還吃安眠藥，整個人陰晴不定，沒有一分鐘是清醒的，要么消沉要么暴怒，不順意就在房間里叮叮當當亂砸一氣。

        在樓下辦公的張助理覺得這棟房子要不保，可能要重新裝修，他苦于沒有新線索，不斷翻看之前的監控來尋找突破口。

        這么操自己的身體不操壞才怪，周明又大病一場，叫來家庭醫生，又是吃藥又是輸液，張助理跑前跑后這段時間忙得直掉秤，再去看昏睡在床的老板，心想自己如果瘦了一圈，老板肯定瘦了兩圈不止。

        鄭總也上門來探望過幾次，走時搖頭感慨：“問世間情為何物吶~”

        不講老板閑話是助理的必備素質，張助理心想，誰說不是呢？他看得出來，老板因為黃小姐發瘋消沉這事，是愛是恨真的說不清，只知道那是一種很濃烈的情緒，足以摧毀一切，把老板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這天，張助理正工作呢，大病初愈的老板從二樓下來了，看得出病過，筆直地站著，整個人的氣質因為暴瘦更顯冷峻淡漠，可是卻很精神，眸色清明，讓他聯系裝修公司的人上門。

        張助理心想：哇哦，老板終于清醒了，理智回籠了，打算把臥室規整一下了，他之前砸壞的東西太多了。

        張助理應下：“那叫個室內設計師，還有家具商……”

        周明瞥了他一眼，因為生病他的動作有點鈍，話音有些嘶啞地打斷他：“不用，你叫人來量門窗的尺寸，定制鐵窗和鐵門，還要一條鏈子，就黃珍珠那腳踝。”他臨上樓前還吩咐：“對了，聯系下國外的婦產專家，取卵技術的。”

        周明說這話時沒有波瀾，聽不出情緒，說完便上樓了，聽得張助理眼睛都圓了，身上的肉直跳。老板哪里清醒了，哪里理智回籠了？他現在越發喪心病狂和變態了！

        周明想，既然黃珍珠這么執意要離開他，三番四次地逃跑，他便折了她的翅膀看她怎么脫逃。在她心里，他一個活人還比不上一個死人，死活要墮他的孩子，他就再讓她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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