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天地同悲
周太太在案發后無暇打理自己,鬢發凌亂,淚眼朦朧,緊緊拉住黃珍珠的手,哀求她不要見死不救。
黃棟梁擋在自家妹妹面前,很是堅定:“周太太,她和周明已經分手了,沒有瓜葛了,他的太太絕不是她,那伙綁匪窮兇極惡,你們一個個都想我妹妹以身涉險,去送死?我只有她這一個親人,從小相依為命,不能白白去送死!
周校長、周太太上來相勸,一群人在掰扯理論,音量高低起伏時,黃珍珠獨自一人從前廳走了出去。
周家庭院如積水空明,勁竹在九月夜里,斑駁竹影映在地上,風來影動,弄得養魚缸幾尾錦鯉一甩魚尾驟然散開。
張助理看見黃珍珠在庭下的臺階處坐著,背影單薄,他喚她:“黃小姐,那個太太真的是你,不是旁人!
他從公文包翻出之前那張□□,解釋從何而來。
黃珍珠雖說結過婚,但是還是第一次看見結婚證,目光停留在兩人的合照,里頭那個笑得溫柔恬淡的她,好像已經是別人。
“張助理,我不是在糾結他太太是誰,我只是感覺很復雜,理不清頭緒!秉S珍珠拿著結婚證,問他:“你說這是假的?”
張助理回答是,下一秒,這張結婚證被黃珍珠撕掉了,她不想再受他的束縛:“我和他沒有關系,留著也沒有用!
張助理:“啊……你這……”
張助理這時發現,黃珍珠的眼中第一次煥發出他不曾看見的東西,連周明都沒有見過,猶有淚光時眼睛倔強沉靜,溫柔的力量,她整個人似破繭的蝶:“張助理,我答應去贖人,救完他,以后他和我再無瓜葛!”
……
黃珍珠答應去贖人,張助理第二天一早帶著周明的相關證件,過海關去了香港的渣打銀行,因為是大客戶,無需預約,從周明的戶頭支取一百萬,都是千元港紙,嘩啦啦的數鈔機聲沒有停過。
匪徒的要求是晚上十一點,他太太提著錢在平山村里,有人會和她接應,讓她跟著走。
平山村是南市市區的城中村,在距離游艇會四五百米的地方,附近有個工業區,很多外來務工人員,三教九流,居民樓林立逼仄,最讓警方棘手的是,夜間進去城中村很容易迷失,不便派人時時追蹤黃珍珠。
晚間九點,幾輛黑色的商務車抵達平山村,不敢在行李袋或是黃珍珠身上放置追蹤器,被匪徒發現,周明恐有性命之憂。
人命關天,容不得疏漏,追蹤器這個計劃只能擱置,選擇另一個計劃。
副座的老警察告訴后座的眾人:“一百萬金額巨大,匪徒應該只是求財,順應他們的要求就沒事。”
黃棟梁覺得荒謬:“我辦過的綁架案中,只會要求家屬去贖人。如果只是求財,指向性不會這么明顯,要太太去贖人。匪徒八成認識珍珠!边@也是他昨晚這么強烈反對的原因,當他知道珍珠愿意贖人,在無人的地方猛漢哽咽,一口氣梗在心頭,覺得對不住死去爸媽的一番托付。
是黃珍珠找到他,不斷向他保證,她會安全無事,她握緊他的手寬慰他:“哥,就許你見義勇為,不許你妹妹救人一命?”
同一時間,吳奇鳳看著時鐘上的秒針一圈圈滑過,難掩興奮,為了今天,他做足十二分準備,準備藥死周明,刀插黃珍珠,讓他看著自己的孩子在他面前死去,而他攜著一百萬偷渡香港,從此天高海闊,紙醉金迷,過一把有錢人的癮。
為怕周明脫逃,吳奇鳳今早一不做二不休捅傷他的兩條腿,他被毆打得全身沒一處能看,要么染血要么淤青,耷拉的額發被汗水血污浸濕,落魄不堪,血呼啦的,但骨子里那股矜貴和傲氣,是吳奇鳳使了大氣力都無法挫滅,愈加懊惱時對他拳打腳踢得更狠。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吳奇鳳也有應對之招,翻出新買的相機,裝入膠卷時叫小弟把周明渾身扒了個精光。
周明不死,他就拿□□威脅他;周明死了,他就拿□□威脅他親人,畢竟誰也不想玷污死者。
……
臨近十一點,辦案警察讓黃珍珠下車:“我們的同志會暗中跟著你,你要注意安全。”
黃棟梁偏頭望向窗外,黃珍珠知道阿哥紅了眼圈,一旁的周太太原本想拉著黃珍珠的手,囑咐一番千萬要救她兒子之類的話,被沉著臉的周校長摁下,他很沉穩:“黃小姐知道怎么做的。”
城中村逼擠難行,這時在工業區上班的工友已經下班回到租屋準備洗澡睡覺,這時的巷子靜謐又吵鬧,有人在巷口接水洗頭發,有人站在小攤前等著炸雞翼夜宵,黃珍珠避開旁人泡腳潑出來的水,又經過巷口三五成群、穿著暴露的流鶯。
不像城里的城中村握手樓逼擠迫近,滿地濕漉,嶼山村大多是平房,最高的自建房不過三層高,踏出巷子就是未平整過的土路,遠處是一望無垠的綠野池塘。
黃珍珠根據匪徒的指示在城中村里走,某一時刻眼睛被光閃了一下,抬眼看是前面小青年把玩的鑰匙串,上面是個大拇指和食指相扣般大的圓鏡,他故意地閃了黃珍珠一下又一下,應該是要她跟著走。
小弟在前面走,黃珍珠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轉頭望去,她身后小巷連個人影都沒有,并無警察,她心里一沉,怕不是警察同志跟丟了?
小巷靜悄悄,黃珍珠來時明晰自己的心情,她不愿意周明出事,她理不清思緒,分不清心底對他的擔憂是否純粹,純粹把他當做一個熟人怕他出事,還是心中對他仍有難言的情感。
七彎八繞,兜兜轉轉,跟著小青年走過好幾段沒有路燈的暗巷后,黃珍珠已經分不清身處何方,直到小青年走進一處廠房,拉開了鐵門:“進來!
沉重的鐵門在背后拉上,黃珍珠看見癱坐在椅子上的周明,早已被打得神志不清,微微垂首,身上沒有綁縛,兩條腿鮮血直流。
周明身旁站著的匪徒沒有遮臉,身材壯實,并不擔心他逃跑:“小孕婦,你還記得我嗎?”他說完沖小青年使了個眼色,讓他查看錢袋里有無追蹤器。
黃珍珠活到現在就遇到過一次搶劫,印象深刻,看見這人立時知道他是誰,之前在青隴鎮遇到的劫匪頭目,原來他還沒有伏法……
之前,她以為是周明做生意得罪什么人,畢竟這男人聰明又霸道,她不順他的意,他的花招都奇多,更何況對付旁人。
明白這點后,黃珍珠和之前的周明一個想法,吳奇鳳蟄伏多日來報復,就為了之前報警搗毀他團伙一事?……真是報復心強烈。
小青年拉開錢袋,整齊的沓沓千元大鈔映紅他貪婪的眼底:“鳳哥,沒有追蹤器!
黃珍珠不害怕是假的,不知道警察同志現在在哪,她裝出臨危不懼的樣子:“我錢送來了,讓我帶他走。”
吳奇鳳提起一桶水潑醒了周明,失血過多的他睜眼就是黃珍珠,她就在眼前時,他眼睛紅得可怖,看著她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沖她疾言厲色:“黃珍珠!滾!我的老婆不是你!走!我不用你!”
黃珍珠被吼得心臟直跳,沒反應過來就被身后的小青年扭住了雙手,用麻繩結結實實捆住了,還堵上她的嘴:“鳳哥,好了。”
吳奇鳳打開腳邊的塑料袋,拿了瓶敵敵畏出來,譏諷周明:“你真是癡情,事到如今都要下黃泉了,還護著小孕婦?情種啊你。”說完,他掐開周明的嘴,徑直往里倒:“一刀捅死你太便宜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在黃珍珠凄厲、瘋狂搖頭的唔唔聲,她想尖叫卻叫不出聲里,周明被吳奇鳳灌進整支敵敵畏,他猛烈痛楚時呃呃有聲,癱在椅子上痛苦地劇烈咳嗽!
吳奇鳳隨手扔開敵敵畏,下一步就要對付黃珍珠了,他刮著染過血的刀刃:“小孕婦,我只想捅你一刀,讓你的孩子為我的田田陪葬!我知道你想問田田是誰,這個問題叫死鬼周生以后托夢告訴你吧!”
小青年大力制住掙扎亂動的黃珍珠,吳奇鳳刀尖對著她的肚子,狠狠地往前一捅,電光火石之間,像是電影的慢動作,有個身影猛地從吳奇鳳身后飛撲過來護住她,刀尖直直捅進那人的后腰上!
黃珍珠被來者撲得躺地,身上傳來周明痛苦壓抑的悶哼,他的胸腔劇烈顫抖著,在地上嘔出來一大灘濃黑色液體,伴隨刺鼻的農藥氣味。
吳奇鳳和小弟沒想到周明被捅傷腿還能動作!沒來得及再給黃珍珠一刀,這時屠宰場的鐵門發出梆梆聲,是前期追蹤黃珍珠的四名警察及時趕到,他們果斷開槍打壞門鎖,高喊著里面的人通通不許動!
吳奇鳳身子一僵,果斷把刀插回身后的刀鞘,對小弟示意:“拿上錢!我們撤!”
一陣風掠過,吳奇鳳和小弟拎著那袋錢翻窗戶逃跑了,警察進來時已經沒有人影。
兵分兩路,有警察追趕吳奇鳳,有警察負責收拾尾聲,火速撥打急救電話,被警察解開繩子的黃珍珠驚懼得什么都顧不上,急急去摳周明的喉:“吐出來!吐出來!”她急得要命,眼淚在眼底打轉,不斷哀求他:“求求你,吐出來,不要吞……”
臥倒在地的周明唇色發紫,他剛剛不知哪里來的巨大能量,忍著劇痛發了瘋一樣飛身撲過來護住黃珍珠,他現在因為胸腔里火燒一樣的疼痛而瘋狂咳嗽著,昏迷前緊緊牽著她的手,氣若游絲時綻開一抹釋然的笑,眼睛里好像有光:“珍珠,還好你沒事,我愛你,我好愛你……”
說完,男人的手無力地垂下,黃珍珠被眼前的場景驚得整個人呆若木雞,愣愣地看著他,真到這種時候人是哭不出來的,好像身邊周遭一切消失,只有她一個人在時間的荒野里,天地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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