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面館有“花魁推薦”這塊活字招牌身價跟如煙一樣一路水漲船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躋身于京城四大酒樓之列了。搞得對面一向不把楊三放在眼里的第一酒樓掌柜的都時不時從店里伸出腦袋觀察一二。

        孫師傅的桂花糕因為饑餓營銷的模式，每天定時定量限購反而引得更多客人瘋狂搶購，一時間陽春面館的孫氏桂花糕成了年前走親訪友必送佳品。

        眼看著陽春面館開始轉(zhuǎn)虧為盈，楊三也歡喜，他和媳婦一商議決定趁著年底把最近營業(yè)賺得錢統(tǒng)統(tǒng)拿出來給蘇茉生。

        雖然開始賺錢不久，除掉周轉(zhuǎn)的資金，現(xiàn)在陽春面館也開始有千兩的余錢。蘇茉生推掉楊三夫婦遞給她的銀錢，笑著說：“這錢你們可好生存著，我還預(yù)備著過完年咱們擴展店面呢！”

        誰能想到已經(jīng)倒閉的陽春面館現(xiàn)在都到了可以擴展店面的時候了，嚴格說起來也算光宗耀祖了，楊三和楊嫂高興的想著。

        好不容易到了年末的除夕夜，當(dāng)天溫左丞和溫不鈺被皇上緊急招進了宮，一直到傍晚都沒見回來，崔氏只能把吃年夜飯的時間一拖再拖。

        本來半月前就開始布置的溫府，上下都十分的華麗喜慶，就算寒冬里凋零的枝丫上都包裹了紅綢，府上走廊假山處都掛上了紅色的宮燈，襯著整個世界都好像歡喜萬分似的。

        快過了除夕年飯的點，還不見溫不鈺他們歸來，府里女眷都坐在大廳等著。一旁差使的廚房管事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情況，現(xiàn)在好些菜已經(jīng)出來了，不能上桌的話，肯定是要涼了的。

        年飯本就比平常的晚飯更晚些時候，所以蘇茉生老早就餓了。在崔氏的眼皮底下她也不好作亂，安靜的呆了半晌還不見來人通報。她終于還是站起身，崔氏問：“你要何為？”

        “我去門前看看去。”

        劉氏和姚氏勸道：“外邊天涼，小心受寒，還是不要去了的好，老爺他們估計快回來了。”

        “不妨事，我瞧瞧去。”見崔氏沒有阻攔，新月便為蘇茉生披上外袍，“我在門口等他們一會兒。”蘇茉生說道。

        “嫂子，我陪你吧。”估計也是坐了久了無聊，溫如水也想站起身跟出去。崔氏伸出聲制止住了她，“你坐好。”

        溫如水無法只能坐回座位，看著蘇茉生離了大廳。

        “這么冷的天，你去找什么罪受。”蘇茉生走了之后，崔氏不悅的對溫如水呵斥道。

        蘇茉生出了大廳果真往大門的方向走去，過了走廊，脫離眾人的視線，她便對新月吩咐道：“新月，幫我去廚房拿些熱糕點來。”

        溫府的門樓下，蘇茉生捧著剛出鍋的熱糕點，邊吃邊翹首以盼夫君和公公的歸來。過了半刻，她的糕點吃完，想著他們既然還沒回來，她也該回大廳了。

        剛準(zhǔn)備帶著新月離開，便聽見有馬蹄的聲音。應(yīng)該是他們回來了，她提著裙邊欣喜的跑向門外，果然不遠處的馬蹄聲愈來愈近。

        馬車停在溫府門口，駕車的是溫喚，停穩(wěn)后，他跳下馬車錯愕的問：“少夫人，您怎么出來了？”

        車內(nèi)的人一聽她迎了出來，趕緊揭開車簾往外看了去。只見她正縮著小腦袋彎著月牙般的雙眼朝他欣喜的笑著。

        待溫左丞下了車，溫不鈺才走到蘇茉生的面前，輕聲責(zé)備：“天這么冷，你出來干嘛？”

        “等你啊。”

        溫不鈺嘴角輕揚，“回去吧。”他拉過她的手握進掌心，冰涼但是柔軟。

        溫左丞走在前面，面色十分難看，蘇茉生被溫不鈺拉著并肩走在他的身后。這么久都在宮里，肯定是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到底是什么？蘇茉生猜不透。

        溫左丞和溫不鈺相繼落座后，廚房管事的差使才開始陸續(xù)上菜。一道道的珍饈美味占滿了長桌，巨大的廳堂混著菜香終于把冬日里的寒冷驅(qū)除的一干二凈。

        因為是年夜飯每個人嘴中都說著祝福話，其中就屬姚氏的祝福說得最漂亮，但是溫左丞難得沒有大笑著夸獎。他只是輕點了頭，然后便拿起筷子說：“吃飯吧。”眾人感覺到氛圍的不對，也不再假裝喜慶，安靜的開始吃飯。

        相比較溫左丞的滿面愁容和心事重重，溫不鈺卻像沒事人一樣。他盛了一碗湯遞給蘇茉生，順便用指腹擦去了她嘴邊的偷吃而黏上的糕點渣子。

        “先喝點湯。”

        蘇茉生歪著頭不解的看著溫不鈺，一起去一起回的，怎么父子兩的反應(yīng)差這么多呢？

        “怎么不喜歡？”見蘇茉生沒反應(yīng)，溫不鈺反問道。

        蘇茉生搖搖頭，接過他手上的湯，慢慢喝了起來。剛好那糕點吃干了，還想著喝湯呢。但是礙于崔氏在場不好一上來就盛碗湯喝，而溫不鈺的舉動就像是知曉她心里所想的蛔蟲一般。

        這頓年夜飯吃得并不開懷，飯后，溫左丞便站起身想要離開。崔氏趕緊說：“老爺?shù)认逻�要點煙火，辭舊迎新呢。”

        溫左丞猶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你們玩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崔氏不好阻攔，便息了聲。

        很快，幾個小廝抬了幾注煙火放在庭院之中，溫左丞不在，崔氏也興趣了了，畢竟她做這些準(zhǔn)備都是為了給他看的。

        以往每次過年，蘇茉生也總是跟著父母到小城的廣場上看煙火表演，那時沒想到煙火表演竟然能濃縮到這么一個庭院之中。

        蘇茉生興奮極了，她老早就開始捂起

        耳朵，一會兒看著煙火的位置。一會兒又看向天空。她記得溫如水跟她說除夕夜整個溫府最有意思的節(jié)目就是這煙花了。

        時辰一到，小廝們點燃煙火，煙火齊齊的射向天空，在巨大的聲響下分散成一朵朵耀眼的美麗。一會兒又是光點升空，然后快速炸開，變?yōu)槭⒎诺幕ā＝k麗的煙花在夜空交相呼應(yīng)，亮光照著底下的人滿面喜悅。

        這個時候，任何人都是不帶偽裝的，如同煙花般肆意縱情的綻放自己。

        蘇茉生沒有注意到身側(cè)溫不鈺眼里一瞬間的失神，等她抬眼的時候他報以微笑。蘇茉生高興的仰頭在煙花不斷的聲響中跟他說：“新年快樂！”

        煙花還未燃盡之時，天空開始飄飄散散下起了小雪。雪花徐徐往下落，蘇茉生還沒來得及感受到雪花的涼意，她仰著的臉上方，已經(jīng)有一雙手阻擋住了雪花落下的道路。

        “下雪了。”溫不鈺的聲音響起。

        “明日一定很美。”蘇茉生想象著這世界銀裝素裹的樣子便一陣心醉，“這場雪來得真是及時。”

        瑞雪兆豐年，趕在新年第一天下雪也真是天工作美了。

        “是啊，來得真是時候啊。”溫不鈺的話語中不見喜悅之感，反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時候蘇茉生不知道，兩日后回門省親，她才得知溫不鈺話中的意思。

        據(jù)她的爹爹翰林學(xué)士蘇大人所言，北國軍隊在除夕那天攻打乾國的邊界，乾國守城的戰(zhàn)士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天攻城，全軍上下都在慶祝。

        結(jié)果可想而知，乾國戰(zhàn)敗退守二城，而當(dāng)天消息傳到皇宮，皇上臨時召開了朝會，就戰(zhàn)事討論了很久。

        這也是溫不鈺父子兩為什么除夕年飯都遲到的原因。雖然新年的邊界是兵刃亂丟，血肆意而流，尸橫遍野，活人無幾，但是由于年節(jié)來臨之乾都就被封鎖了，所以消息一直沒有傳到京城人們的耳中，到處還是處在慶祝新年的熱鬧氛圍中。

        殊不知，其實自己駐守邊界的兒子、丈夫、兄弟可能已經(jīng)沒了性命了。

        天氣越冷，耐寒的北國人作戰(zhàn)越勇猛，所以那時候溫不鈺才會說“這場雪來得真是時候啊”，其實這是句反話，其中摻雜些無奈和擔(dān)憂感吧。

        至于溫左丞為什么一直愁眉苦臉，不僅為了戰(zhàn)事，更因為他當(dāng)時在朝堂議事的時候，沒有附和主和派的右丞相上官名將和太子，反而幫助主戰(zhàn)派的小王爺乾珺說了一句話。所以上官名將便向皇上推薦讓其做三軍統(tǒng)帥，去收復(fù)丟失的城池。

        先別說溫左丞想不想去打這個仗，重要的是他是文官出身，懂得些兵術(shù)也不過紙上談兵罷了。但是一向精明的皇上卻好似突然糊涂般，點頭了，圣旨一下，過了初三便要離京前往前線。

        “這么說，他還真的要到前線去嗎？”蘇茉生吃驚。

        “不用。”蘇大人擺了擺手，“怎么，不鈺沒跟你說嗎？”

        “什么？”

        “他要上前線的事？”這下反倒是蘇大人吃驚了，這么大的事溫不鈺竟然沒跟自己女兒說。

        “爹爹，今日不是初二嗎？那溫不鈺不是明天就要去上戰(zhàn)場了？”蘇茉生突然意識到明天溫不鈺就要走的事情，她二話沒說，便收拾東西帶著新月從娘家回了溫府。

        回了溫府，她前往溫不鈺書房的途中遇見溫如水，溫如水喚她：“嫂子，你是去尋尋哥哥嗎？”

        蘇茉生拉著溫如水問：“你知道你哥哥明天就走的事情嗎？”

        溫如水點了點頭：“怎么哥哥沒告訴你嗎？奇怪，他說親自跟你說來著。”

        蘇茉生心涼了半截，她一言不發(fā)的掉頭往自己的小院走。

        “小姐，不去姑爺那了嗎？”

        “不去。”

        親自跟我說嗎？那好，我就看看你什么時候跟我說，蘇茉生賭氣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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