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我叫成城
顯然是他想多了。
有啜泣聲傳進耳中。
成城一愣。
這是……哭了?
那個溫柔似水卻又威嚴十足,聽聞有人來犯一時冷哼殺氣盡顯的師姐,竟然哭了?
以前他也不是沒聽到過對方哭泣,但那都是她伏在床邊時的夢中囈語。
但現在,她卻是醒著的。
“大黃死了,臧師弟受傷嚴重,山上人人自危,有人留了書信退宗離去,也有人不辭而別,我不怪他們,我只是……只是不想冶柳宗的千年傳承在我手里徹底垮掉……”
淚漫漫,明珠可遮銀盤;
語喃喃,孤煙難染青山。
其實這位少女師姐往常過來并不會說太多,有時候講些當日做了什么或者外間的傳聞,更多時候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最后再悄悄離去。
因此成城雖然知道了此地叫冶柳宗,也聽說了外界局勢有些混亂,但也就僅此而已,具體怎樣根本無從判斷。
但今天,他終于聽到了一段完整的故事。
原來冶柳宗雖然小得可憐,卻也有著不俗的歷史,歷經磨難幾度搬遷,仍傳承千載。
直到如今卻似乎走到了生死關頭。
事情起源于兩個多月前,恰好和桑柔救下他的時間差不多。
數千里外,蒼煜山上,靈蒙海前。
貴為天下前三大宗之一,連帝王家也只能以禮相待的蒼煜道門突逢變故,竟是不知何故觸怒了九天之上的存在。
于是有神力降臨,擇神子,起神鋒。
只一刀就斬斷了蒼郁山,打漏了靈蒙海,讓偌大的蒼煜道門在轉瞬間灰飛煙滅。
全天下的目光頓時匯聚于此,都在關注那位新晉神子的下落。
但也有人敏銳地注意到一件事。
神子的歸屬尚未可知,可蒼煜道門覆滅后留下的那些地盤,都是確定無主的啊!
最先倒霉的正是蒼煜山附近的小門小派。
他們沒有隨著道門覆滅而被神明牽連,卻因這些匯聚而來的各方勢力而遭遇滅頂之災。
這股風潮很快向外擴張。
本土勢力人心思動,外來勢力乘虛而入。
混亂發展成動亂,動亂演變成暴亂。
最終還是波及到了數千里外的冶柳宗。
最近這段時間,已經有多個鄰近宗門登門造訪。
他們言必稱聯合,張嘴就是共謀發展。
實際上任誰都能聽出他們每句話里都藏著“吃人”兩個字。
放在平時,冶柳宗也不懼他們。
大家都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
你有高手我也有宗主和師叔,你們人多我只需封閉山門易守難攻。
雖然宗主入京已經一年多沒有消息,師叔舊疾纏身十成功力沒了八成,甚至連大師姐也下山歷練數月未歸,宗門事宜都只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在打理,但外人并不知道。
因此在前一段時間,事實上已經風雨飄搖的冶柳宗至少在表面上還能勉強維持平穩。
可偏偏有那么一種人,他們不知者無畏,卻總能誤打誤撞命中要害。
就在今天,一伙外來勢力突然登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臧姓見習弟子被打成重傷,名叫大黃的小狗被當場打死。
少女師姐獨戰數人,直到重病在身的師叔現身才將那些人驚走。
但如此一來也泄了冶柳宗的底,讓外人知道了冶柳宗比看起來更加的外強中干。
到時候恐怕不用那些尚在暗處窺視的外來勢力動手,本土宗派就能先將他們吃干抹凈。
眼下的危機,絕望的前路,千年的傳承即將斷于己手。
當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化為重擔,壓在一位少女的肩頭,不難想象她正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泣聲漸止,不是少女不哭了,而是她睡著了。
在成城的胸口。
聽著漸漸平緩但仍難掩抽泣的呼吸聲,成城的心里卻根本無法平靜。
他母親是一位護士長,從小就經常往醫院跑的他,對照顧癱瘓病人有多苦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能感同身受。
而少女正是照顧了這樣的他兩個多月,他不可能不感激,不可能不感動。
他不想看到她哭,不想看到她受委屈!
關鍵這是什么世道啊!欺負人沒夠的嗎?
哪怕他早已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的猜測和判斷,仍然感到憤怒。
你們特么的找厲害的去干啊,去爭啊,欺負她一個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而且她那位師叔也有毛病。
你是有病在身又不是像我一樣動不了。
能把人驚退你就不會自己也退一步,帶著冶柳宗撤啊。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這道理你不懂?
不行!
得想辦法告訴少女師姐,你已經是個成熟的代宗主了,要學會自己拿主意。
否則一旦局勢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只會釀成更大的悲劇。
“師父說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只要等你醒來就再無困苦煩惱,可是你怎么還不醒……”
突然傳來的呢喃讓成城一愣。
又是這句話!
他聽得出,對方只是在夢囈。
之前幾次也都是在夢囈中無意說出。
但命定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這就是她一直以來對自己表現出的,那種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信任與期待的由來?
得不到回答,只讓他想要恢復的心情更加急迫。
醒醒啊龍哥,起來干活啊龍哥!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急迫,那只金色小龍竟真的動了一下。
金色風暴的攪動中,成城明顯看到人體圖形上又一片區域的灰色層層剝落。
可這還是太慢!
就在這時,少女師姐醒了。
她依然趴在成城的胸口,依然閉著眼睛。
因為一旦起身睜眼,她就不再是傾訴內心的女孩,而是執掌一宗的代宗主。
“對不起又來找你,可是大師姐不在,小熒還小,師叔的身體又一天不如一天,好多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對誰講……
“接下來我可能有段時間無法過來了,應該會有很多麻煩的吧,但都沒關系的,我會撐下去,我和冶柳宗都會撐下去,直到你醒來,我發誓!”
她在對他說話,又更像是在給自己鼓勁,話到后來已是擲地有聲。
成城甚至不知自己該如何作出回應。
他真的不懂少女對她的信任與期待從何而來。
就因為那一句“命定之人”嗎,也許你師父是在騙你呢?
他察覺到體溫漸漸離開了胸口,又聽到整理衣裳的聲響。
傾訴的少女離開,年輕的代宗主回來。
在暫時看不見的世界里,在皎潔的月光下。
一襲白裙的少女欠身施禮。
“你好,我叫桑柔,歡迎來到冶柳宗。”
他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蓮池弱柳,碧水柔桑。
真是個好名字,但是……
草!
你這好似訣別的語氣是鬧哪樣?
成城只能全力聚集心神,讓小龍吸收更多的未知之物。
只盼它能聽到自己心底的吶喊。
別管什么腿腳四肢。
向上,一路向上,去往臉的方向。
至少讓他能看到能開口,而不是當一個只能被動接受的活死人!
與什么信任和期待都沒有關系,甚至也不涉及憐憫。
他只是認為自己必須回應這個陌生的,卻照顧了她兩個多月的女孩。
哪怕只是陪她說說話!
恍惚間,成城仿佛看到了兩團火。
一團在他這,另一團就在身邊,正以同樣的韻律跳動著。
但這更像是幻覺,只有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他能看到的是意識空間里的金色小龍似乎真的聽懂了,第一次離開了人體圖的小腹部位。
金光顫動,向上疾馳。
風暴過處,灰迷盡褪。
就在少女禮畢起身準備離去之時,對面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目光相匯,嬌軀劇顫。
“你好,我叫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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