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真的沒辦法了么？”
  三姐妹大哭，秦芷琪也瞪圓了眼睛看向黃鶯。
  只有這樣使勁睜著，才不會讓自己流淚。
  黃鶯攤了攤手，又快速收回。
  雖然只是剎那之間，但眾人還是看到一道金光從她指尖劃過。
  正是在飛速移動中，又一次剛剛好躲避到攻擊范圍之外。
  但顯然那攻擊，已越來越近。
  “沒有辦法了，師父我雖然是天底下第一、第二、第三……反正總歸是在前十厲害的吧，但東方帝可是圣人啊，圣人修為齊天，逃不掉的。”
  眾人無不悲戚。
  黃鶯臉上浮現一抹不忍，又很快恢復自然。
  “你們不必太過傷心，師父有個秘密一直瞞著你們，現在終于可以說了，為師乃彼岸之人，死亡不過只是人生的一小段而已，真的無需在意！”
  桑柔她們震驚地張大了嘴，成城也倒吸冷氣。
  他在玉契上讀到過彼岸一族的故事。
  與世人由生到死，一步步沿著時光長河行走不同，彼岸一族逆向而行。
  他們生于時間終焉前的一瞬，此生的起點即為來世的終點。
  他們會帶著記憶逆游長河，于時光的舊土再活一世。
  他們生而知未來，死而曉過去。
  如同被束縛在命定道路上的幽靈，永遠獨行，永遠往復。
  直到時間的起始，萬靈的最初，他們反而回歸虛無，迎來真正的死亡。
  成城曾聽桑柔說過，這是她師父最喜歡的故事。
  今日方知原因！
  黃鶯看向他們，滿目的愛憐：
  “師父我啊，其實從來都不擅長什么卜算，會來到這冶柳宗，會成為你們的師父，會知道小柔將遇到她的命定之人，亦早知今日身死，都只是見到一段有趣的歷史，想要加入其中罷了。
  所以真的不要太傷心，為師與你們不同，真要計較起來，為師的壽命可能比九天之上那幾位還要長呢，當然……就算活得久，也不影響我永遠都是青春美少女喔。”
  沒有人笑得出來。
  黃鶯突然停下腳步，揮手笑道：“好了，風里雨里，師父念你，多保重啦，還有小芷琪，師姐也念你。”
  然而眾人卻同時注意到，停下的不止是投影，還有她的擺動中的發絲與衣裙。
  這代表那個時空中的她本人，也停在了原地！
  “師父，不要！”
  “逃啊！”
  就連成城也忘記眼前只是一個投影，他同樣大喊！
  草！
  這種時候還煽什么情，趕緊逃啊，你都已經逃那么久了，繼續逃啊！
  但投影真就只是投影，他們看到的一切都是早已發生。
  視角快速拉遠，黃鶯的身影越來越小。
  是承載視角的黑色石頭正被快速拋離。
  只能依稀聽到黃鶯最后的話語，然而距離太遠，已看不清她是在對誰說話，又或者只是喃喃自語。
  “你說的沒錯，命運果然無法更改也無法違逆，我做的那些事可能依然是無用功……”
  “為何我偏偏是彼岸之人呢……”
  轟——
  天翻地覆。
  所有人呆立當場。
  他們看到巖漿與濃煙沖天而起。
  又看到火焰與閃電翻騰不休。
  他們還看到一條大河分隔兩域，翻涌的巨浪直撲天際。
  終于當煙塵散去，他們看到一具通天徹地，金冕龍袍的神通法相。
  以及他手中握著的九龍真锏！
  “乾興！”
  “東方帝！”
  “就是他殺了師父嗎？”
  年齡最小的東方瑩咬牙切齒，繃緊全身就像一只發狂的小母豹。
  秦芷琪和花惜月紅著眼睛轉身就走，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我去修煉。”
  只有桑柔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具身影，仿佛要把對方的樣貌刻印到骨頭里。
  直到成城拉住她的手又將她抱住，她僵硬的身子才漸漸變軟，最后淚如泉涌。
  同樣哭得不成樣子的還有東方瑩，她直接撲到桑柔身上放聲大哭，而桑柔也轉身將她抱住。
  最后就變成了成城站在一旁緊皺眉頭，等待這一對姐妹平靜下來。
  他當然不是在不滿東方瑩搶走了師姐，而是在思考黃鶯最后的話。
  那些像是呢喃般的話語，他只聽清了一半。
  似乎在感嘆命運無情，但又同時表達出黃鶯曾試圖做過一些事情來反抗命運。
  她做過什么呢？
  又真的全是無用功么？
  成城思索的便是這個。
  彼岸之人的生死與世界逆行。
  世界的未來是黃鶯的過去，世界的過去則有史料記載。
  因此身為彼岸之人的黃鶯既熟悉未來，也知曉過去，幾乎可以稱作半個全知。
  這種前提下的黃鶯，會在關鍵時刻只送一顆黑色石頭回來嗎？
  哪怕那石頭里有《羽落蓮生經》和“截命神槍”這種寶物，但顯然不夠，不值得。
  她完全可以在去往帝京之前就把這兩樣東西留下來，而沒必要在最后時刻兵行險招。

  成城完全想不通她這樣做的目的。
  桑柔和東方瑩已經平靜下來。
  前者剛剛收起玉契。
  沒多久，房門響起，剛剛離開的兩人走了進來。
  秦芷琪竟是恢復成大人的模樣，身后依次跟著花惜月、葉麟、余連山、魯蕭蕭、郭陽榮。
  “小柔，把我們都叫來可是你已經有了決定。”
  “是的，師叔。”
  桑柔點頭，然后看向眾人。
  葉麟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靜靜等待。
  花惜月偏過頭不說話，她知道這是要干什么。
  師父說過了，要師妹接管冶柳宗，同時……解散冶柳宗。
  現在肯定就是要說這個吧。
  她不想宗門解散，但那是師父的決定，無論她還是師妹都不能違抗。
  桑柔深吸口氣，拿起那本冶柳宗譜。
  “此為我冶柳宗譜，本宗歷代正式弟子之姓名皆記錄在內。”
  “余師弟、魯師妹、郭師弟，你三人經納新大典入宗，但姓名尚未錄入宗譜，此時若是反悔，仍能以清白之身下山離去。”
  三人同時大驚，余連山忙道：“代宗主，我們怎會反悔，可是我們做錯了什么……”
  “不，余師弟，你們什么都沒做錯。”
  桑柔打斷他的話，直接說道：“此事我也剛剛知曉，待我言明此事后，去還是留，幾位自行斟酌。”
  桑柔開口，將宗主黃鶯已經遇害，疑似兇手乃千年來唯一圣人的東方帝這件事娓娓道來，除了秦芷琪獲得蓮生經，花惜月獲得截命神槍這種私事，她并未有任何隱瞞。
  這個消息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三人再加上葉麟，全都目瞪口呆。
  桑柔給他們消化的時間，將目光移向秦芷琪，卻是欠身一拜。
  “小柔，你這是干什么？”秦芷琪皺眉道。
  “師叔，我要違抗師命了！”桑柔的眼睛有些泛紅，目光卻無比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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