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假書匿信

        自從那件事發生后，憶柔再也沒出過門，無論月兒怎么說，她總是以身體不舒服為由不出去。

        直到八月初九，這天天氣很好，憶柔也似乎不再那么悲傷了，將近中午時，月兒說：“大小姐，到后花園走走吧，桂花都開了，可香呢，我們去看看！”

        憶柔一聽，不覺心動了，便答應了月兒，月兒很高興，急忙拿出憶柔的那件白色披衣，幫她披在身上，二人下了樓。

        來到后花園，的確有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感覺。

        憶柔望著那滿樹的桂花，再看看腳下的雜草落英，心中的那份愁苦似乎減弱了不少。她撿了幾瓣落花，將它們放在手心中，那幾瓣粉紅的花，雖說還嬌艷，但已有些許萎蔫，遠不如還在花枝、樹枝上的惹人愛。看著想著，憶柔突然渾身一顫，自己就已是這落花了。想到這兒，她轉身就走。

        月兒忙問怎么回事，憶柔輕聲說：“我想去亭上看看。”

        月兒高興地將手中的花一撒，開心地說：“太好了，大小姐，你先去，我回去拿點瓜果，你還可以再彈彈琴呢！”

        憶柔苦笑一下，徑直走向“望湖閣”，月兒回前院去取瓜果。

        一個月前，水若寒跟旺財商量著在后花園西面再建座小樓，幾天前已開始動工。這幾日，水若寒苦悶到了極點，實在無事可做，所以就將這項計劃提前實施了。

        初九這天，他去后花園看了看施工，將近正午時，他便跟財叔打了聲招呼，一人走向前院。快到園門時，他向東邊的湖上無意間一望，便看見了獨自站在亭上的憶柔。水若寒心中一痛，他想走開，但轉念間，又抬起腳，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亭子。

        直到水若寒站在憶柔身后，憶柔還沒有察覺，水若寒輕輕叫了一聲“憶柔”！

        憶柔回頭一看，是水若寒，她驚慌之余向后退去，一下跌坐在了琴前的那把椅子上。

        臉色蒼白的憶柔，本能地喊著“別過來”！

        水若寒雙頰通紅，急忙倒退了兩步。

        憶柔幾乎掉出了眼淚，她又慌恐地連聲說著：“別過來！快走……走啊！”

        水若寒從沒如此狼狽過，那張俊俏的臉漲得通紅，但他還是轉身離開了亭子。水若寒快步向前走著，快到院門時，正巧月兒端著一盤瓜果進來了。

        月兒急忙問好，水若寒停住腳步，說：“月兒，照顧好大小姐！最好不要讓她單獨出來，時刻跟著她。”

        聽著老爺的吩咐，月兒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高興地答應了。

        憶柔驚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急促地喘著氣。

        月兒上來一看，嚇了一跳，她將盤子向小桌上一放，急忙去扶憶柔，憶柔這才緩過氣來。

        憶柔站起來，無力地說：“我們回去吧！”

        “這——大小姐，你不是還要彈琴嗎？”

        “不了，我有點累，想回去。”

        憶柔輕聲說著，便向木橋走去。月兒也來不急端那果盤，急忙扶著憶柔走下亭子。

        回到屋中，憶柔跟月兒說自己很累，想休息。月兒將憶柔扶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掩上門，嘆了口氣下了樓。她想去找巧兒借點針線，幫著大小姐繡完那“鴛鴦戲水”的枕巾。

        剛下樓來，水若寒過來了，月兒又忙問安。

        水若寒輕聲問：“大小姐呢？”

        月兒嘆口氣道：“回老爺，大小姐身體不舒服，回屋休息了。”

        水若寒輕“噢”了一聲，道：“我給她找了幾本書，讓她閑著時看看吧！”

        說著，便將五本厚厚的書遞給了月兒，月兒高興地接過書，連聲道著謝。

        月兒跑進憶柔的房間時，憶柔已不在床上了，正坐在窗下的梳妝臺前發呆。

        月兒跑進來，手中舉著書，高興地說：“小姐，這是老爺讓我給你拿的書，說讓你閑著沒事時看看。小姐啊！老爺對你越來越關心了，一點都不像以前了。”

        月兒只顧自己說，卻沒去看憶柔的臉色有多難看。等她將書放在桌子上后，才發現大小姐根本沒半點反應。月兒有點莫明其妙，她又跟憶柔說了一遍。

        憶柔忙站起來說：“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一會兒我再看。”

        月兒狐疑地看著憶柔，但還是退了出去。

        憶柔望著桌子上的那五本書，渾身發抖，她真想扔出去。但她還是坐了下來，去翻看第一本——《劍魂》，憶柔心想，怎么會送這樣的書？她對這些刀啊劍啊的，可是從來不感興趣的。

        可當翻開封面時，她看到了一封信，工工整整的一封信躺在書皮下面。憶柔的心突然又跳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開。但最終還是打開了，紙上的字剛勁有力，瀟灑自如。在以前，憶柔是最欣賞水若寒的字；可現在，卻有點怕。

        她心慌地無法自控，卻還是帶著自虐般的心情去讀信上的內容。

        “憶柔，你一定恨透了我吧？我自己何嘗不是呢！可是，如果問我那天中午的事，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當我走向書房時，還記得，可當推開書房的門時，竟一切都模糊了，以至于連門都忘了關。在密室門口時，在看到你的一剎那，我似乎清醒了一會兒，但接著什么都記不得了。當我醒來時，我也嚇呆了，我恨不得拿自己的頭往墻上撞，將自己碎尸萬段，可于事無補。

        “憶柔，看著你傷心欲絕的樣子，我真得很心疼。我不該對你有這樣的感情，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從知道你們不是我的女兒時開始的，你們的母親究竟跟誰生下了你們，我這個笨男人竟然一無所知。直到五年前，我才知道我引以為豪的兩個女兒竟不是我的。可我又慶幸，因為我可以喜歡你了。但我更知道，就算你們不是我的親女兒，我有這種想法，也是會遭報應的。所以，我對你冷冰冰的，是想讓你怕我，這樣，你就不會天天在我面前出現，我也不會如此難過。可事與愿違，越是這樣，越是想見你，沒有別的辦法，我只有獨自一人在書房里，默默地為你畫像。

        “憶柔，所有這些，我本想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可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看見你傷心的樣子，不得已只能跟你吐露了。我希望你能開心，我真的很擔心你，很心疼你啊！”

        落款是“水若寒”

        憶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大口地喘著氣，心里像炸了鍋。

        “我跟思柔不是他的女兒，那我們的爹是誰？娘不會干這種事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憶柔定了定神，她才想起先把這封信處理了。

        她急忙跑到后面的洗刷間，將信燒了。等她出來時，整個人還輕飄飄的，仿佛做了場夢。她剛坐下，便響起了敲門聲。

        憶柔忙定了定神，輕聲說：“進來！”

        是夫人！她臉色不是很好，因為就在水若寒給月兒書時，她也正巧從前院進來。這是從未有過的，水若寒會親自拿書讓月兒給憶柔？他怎么了？語青心中頓生疑惑。

        月兒給憶柔放下書又下了樓，夫人便叫住了月兒，隨意地問著大小姐這幾天的情況，月兒一一答著，最后，語青話鋒一轉，笑著問：“老爺這幾日對大小姐很關心啊？”

        月兒開心地說：“夫人，您說得不錯啊，老爺這段時間很關心大小姐，還不時地叮囑我，讓我照顧好大小姐呢！剛才又讓我給大小姐送書了，說別閑得慌。”

        語青“哦”了一聲，又笑著說：“我上去看看，你做你的事，不用跟著了。”

        月兒應了一聲，便走了。

        憶柔見母親來了，急忙起身問候。

        語青笑著問：“看什么書啊？”

        憶柔急忙答道：“隨便看點，也沒什么定樣的。”

        夫人坐下后，隨手拿了本書，看似不經意地笑著問：“是讓月兒上你爹那兒借的嗎？”

        憶柔慌忙地答著：“是……是月兒給我送來的。”

        語青笑著看向憶柔，卻發現憶柔的雙頰竟然顯現了點點紅暈。

        語青的臉突然變了，她冷冷地問：“怎么？月兒沒告訴你，這是你爹親自為你選得嗎？”

        憶柔慌亂地用手拈著衣角，卻不知如何回答。

        語青看了看她，越發生氣起來。她突然又嗅到了什么味，對，是燒了什么東西。

        語青站起來，圍著屋子轉了一圈，問：“憶柔，你燒了什么東西？怎么這么大的味！”

        憶柔嚇得臉都變了色，她低著頭，低低地說：“沒，沒有……什么都沒燒啊！”

        “是嗎？這屋子里的怪味是哪來的。這書是你爹送來的，是不是？”語青緊追著問。

        憶柔嚇得只是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語青鐵青著臉說：“憶柔，你抬起頭來，看著我。我問你，是不是你爹給你送了書，書中藏有什么東西，你看了后，又燒了？”

        憶柔驚恐萬狀地抬起了頭，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如此可怕，臉色鐵青，面目猙獰。她嚇得又低下了頭，除了搖頭，她似乎什么都忘了。

        “自那天中午，你們爺倆都像變了個人。那天中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你爹對你做了什么，還是你爹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讓你看見了？你告訴我！”

        語青一直逼到了憶柔跟前，憶柔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她哭著說：“娘，沒有，什么都沒有。求求您，您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語青滿臉怒氣，她幾乎吼道：“你們爺倆就合起來氣我吧！”

        說完，一甩門出去了。

        憶柔跪倒在地上哭了起來，一直哭到聽著月兒上樓的聲音，她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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