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江湖風雨

        路上的那位丑婆婆活像一只出籠的鳥兒，她快活地走在路上，一邊欣賞秋天的景色，一邊自由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終于走遠了，玉龍山已遠遠地在她身后，從此，天涯海角，再不回那個叫水家集的地方了，也再不也不用回那個牢籠般的家了。在那個家里，除了月兒是她唯一放不下的外，其他人，于她而言，只不過人世之中的匆匆過客。

        丑婆婆憶柔打算去翠亭山，因為那兒不僅有花家寨，還有皓月庵。她想去刀王花府看看，然后想辦法在皓月庵留下。但這不用著急，一年到也可以，一個月到也可以，反正自己這副模樣，不會有人問津。她還想去發生慘案的三個莊子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樣了。

        她打算的很好，心情也不錯，可她把最現實的事情忘了。她的飯吃了沒幾頓就變味了，開始時她還只是討水，到后來看著饅頭實在沒法吃了，她不得不討飯。好在她又老又丑又啞，基本情況下大多數人還是可憐她的。

        走到程家莊時，她專程去看了看面目全非的“紅香院”，只可惜狼藉一片，看來程莊的老爺們沒打算再整修。她又去了鯉魚店，那個精明的店小二一看憶柔這副模樣，懶得理她。憶柔討了一口水喝，便出來了。

        店小二在后面沒好氣地嘟囔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這把年紀了，這副模樣，跑出來嚇唬人啊！”

        聽著店小二的話，憶柔苦笑了一下，繼續趕路。

        不過，憶柔心里還是又放心了一層，那位八面玲瓏的店小二這般說自己，那說明易容很成功，沒人會理她，更不會把她與水家大小姐聯系起來，所以，她盡可以放一萬個心，只管趕路，其它的，都不必費心。

        本想不作停留，繼續趕路，可憶柔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吃不消了。現在她的包袱里只有那兩本書，和幾件貴重的首飾。她想找個店，躺下好好休息一下，尤其是晚上，除了露宿街頭，就是露宿野外，這個季節已經有點冷了。

        到了穆家莊后，她拿了一個紅色玉手鐲，找了一家看著很體面的當鋪。憶柔用手比劃著，告訴店老板，她來穆家投靠親戚，沒想到穆家一個人也沒了，她的盤纏也用光了，只好拿家傳的手鐲來當，她打算再到別處去投靠另一個親戚，店老板這才放心。老板是個忠厚人，看著憶柔又老又可憐，老板告訴她，要是有了著落，可以再來把手鐲當回去，并給憶柔準備了一兩天的飯和水。

        憶柔的包袱又鼓起來了，她把飯和水放在最外面，生怕被有心人盯上。這一夜，她躺在客店的床上，睡了一個踏實的覺。

        第二天，她兜兜轉轉地尋著了穆家，穆家大門緊鎖，里面的情況，不得而知，就連外面也鮮有人走，一派蕭條冷清的景象。

        望著那昔日繁華無限的高大門樓，憶柔心中感慨萬千。一個大戶昨天還是門庭若市，也許只一夜，就會變成門可羅雀，甚至會變成一個死戶。更何況是人呢？像自己這樣的人，如同螻蟻般，任何人不用費多大力，頃刻間都可將她碾碎。

        這些天以來，憶柔形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尋人少的地方隨便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她怕人多眼雜，一旦自己不小心露出端倪，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離開穆家莊后，憶柔繼續往北走，可她卻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了。

        人就是這樣，吃苦慣了，也許覺得不是吃苦，人生原本就是這樣。可一旦讓你享點福，然后再回過頭來吃苦，那苦可就是真得叫苦了。

        憶柔便是如此，自從逃離水家，她由開始的興奮，到后來的擔心，到現在的力不從心，尤其是昨晚還睡在了舒適的床榻之上。可一覺醒來，當她意識到還要繼續那走不完的路時，她心里就犯怵了。

        憶柔摸著包袱里的飯和水，這要是在前段時日，她會毫不含糊地蹲在路邊，一邊喝著水一邊干吃著窩窩頭。可如今，她覺得有點力不從心，便狠下心來，在一個路邊店要了兩個菜，也像別的旅客一樣，坐在凳子上，慢慢吃。

        雖然那樣看起來很舒適，可憶柔心里還是小心的。尤其是瞧了瞧附近的幾張桌子，竟然全是江湖人士，她不敢再慢慢吃，于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吃飽了可以慢點趕路。

        可偏偏鄰桌幾個人的談話吸引了她，因為那幾個人的聲音實在太大，好像故意讓周圍的人聽見似的，這在以前，憶柔是不會被吸引的，可今天不同，因為他們談得是她的事。

        “哎！這水大小姐莫不是插上翅膀飛走了？我們圍著水家集找了兩天，連個人影都不見。”

        “水家放出風來，說這‘江湖第一大美人’上吊自殺了，誰信啊？原來是離家出走了。現在江湖上可熱鬧了，好幾路的人都在找，說不準啊！早就不知被哪家找到了，我們有可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我聽說‘鳳凰嶺’的短劍派很早就得了到消息，他們出動的最早，說不定水大美人早就被劫到了鳳凰嶺。”

        “哈哈——要是那樣的話，水大小姐可就要遭殃了，誰不知道，鳳凰嶺大當家是個不折不扣的色中之魔？他禍害的女子多得數都數不過來。要是水大小姐到了他手里，那水嫩的美人，還能活嗎？”

        “那可說不準，水大美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鳳凰嶺大當家的，說不定還把她當作手心寶呢！”

        “哈哈——”

        這幾個人毫無顧忌的談笑立刻引起了周圍人的興趣，他們都圍攏過來，向這幾人打聽水大小姐的消息，這幾人勁頭十足地跟他們談開了。

        憶柔快速吃完，她不想再這樣慢騰騰地走下去了，她真的害怕，害怕會有不必要的麻煩，為了保險，就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皓月庵。她付了錢，趕緊上了路。

        這一天天快黑時，她來到了杜莊，很不巧得是剛進莊便下起了雨，憶柔急忙找了個地方避雨。天完全黑下來了，秋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憶柔看著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有點著急，自己人生地不熟，連客店在哪兒也不知道，她突然想起了姬花，想起了水家在杜莊的錢莊。憶柔從來沒來過杜莊，要是天氣好，她可以慢慢找，可雨這么大，自己又沒帶雨具。

        望著如織的秋雨，陣陣涼意襲上身，憶柔打了個哆嗦，緊緊地抱住了自己單薄的身子。她心里好似塞了一團麻，這個雨夜，她不知在哪里落腳。

        憶柔穩了穩神，讓自己先別慌，她是被那些江湖人士的話給嚇住了，所以，一直心神不寧。再加上這秋風秋雨，就算沒有心事，也會愁啥人的，更何況，她還心事重重。

        憶柔咬著嘴唇想了想，錢莊一定是在最繁華的街面上，因為水家在任何一個地方的莊子上做生意，都會選擇最好的地段。于是，她決定到大街上去找。

        憶柔走走停停，只要有避雨的地方，她就停下來，喘口氣再沖進雨中。幾經折騰，她終于找到了那條南北的中心街。只可惜，除了嘩嘩的雨聲，呼呼的風聲外，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秋雨越下越大，憶柔不敢再往雨里沖，她怕萬一淋壞了身子，那就更無法再趕路了。她終于找到了一家有門樓的，她急忙沖到那家門樓里，暫時先避一下。

        等了很長時間，雨似乎小了些，她鼓起勇氣，又沖進了雨里。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大院出現在了雨中，透過雨霧她看了看，一定是個大戶，家里的門樓一定很大，實在不行，先找到這家的門樓再說。

        憶柔順著高高的院墻向前走著，邊走邊想，這家肯定是個大戶，到他家的門樓里看看，就在那兒先將就一晚吧。至于水家在杜莊的錢莊，大概不好找。

        憶柔一邊打算著，一邊腳下不停地向前尋這家的門樓。

        可誰又知道，在這秋雨如晦，秋風如訴的凄涼夜里，會有什么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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