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無心插柳

        憶柔為了不給庵里添麻煩，凡是自己能做的事，她決不用別人。

        除此之外，憶柔覺得還應(yīng)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于是，從第三天早晨，憶柔便早早起床，在小尼姑還未打掃之前，將庵門外打掃干凈。

        經(jīng)過幾天的鍛煉，憶柔覺得早起干點活，一天精神頭十足。于是，她便起得更早，等那幾個負責(zé)打掃的小尼姑出來時，整個皓月庵，基本上被打掃完了。

        庵里的小尼姑們也特別喜歡這個又丑又啞的老婆婆，因為她總是為別人著想，只要憶柔能幫上忙的，她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做。漸漸地，小尼姑們好像習(xí)慣了一般，僧袍穿臟了，拿到憶柔那兒，不用交待，第二天準會干凈整潔地放在她們的住處。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憶柔發(fā)現(xiàn)悟能跟悟靜完全不一樣。悟能對徒弟們要求嚴，每天早晨卯時準時起床，開始練功。她們用的兵器五花八門，刀槍劍棒樣樣有。但悟能很少親自訓(xùn)練，早晨的功課都是大徒弟無為帶領(lǐng)。

        無為而有為，鐵面無私，不茍言笑，對自己的師妹們要求特別嚴。早課練不好的，動不動就罰面壁，甚至不準吃早膳。

        平時負責(zé)打掃的小尼姑必須在眾弟子練功之前，將整個庵打掃干凈，有時小尼姑們因貪睡，在練功前沒打掃完，準會被無為責(zé)罰。自從憶柔幫著打掃，這樣的事再沒發(fā)生過。每次都是憶柔打掃完了，眾尼才陸續(xù)出來訓(xùn)練。

        開始時，憶柔悄悄繞過她們，回到自己的小屋內(nèi)，后來，她便站在旁邊看著她們練，她覺得那些招式很簡單，看一遍就能記住。雖然沒試過，只在心中記下了，但她覺得沒問題。

        這天早晨，憶柔打掃完后又靜靜地站在旁邊看她們練功。也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無欲總是出差錯。憶柔發(fā)現(xiàn)無欲很少來參加早晨的訓(xùn)練，聽幾個小尼姑說，無欲對練功不感興趣，對做買賣挺有研究，庵里只要有事，比如到外面采購物品，一定是無欲去完成，而每次她都能把事做得很好。

        因此，師太有令，無欲要是不想練，也無須勉強。

        可今天早晨她來練功場了，所以就必須認真練。一些基本功她都懶得學(xué)，無為看著她沒半點精神，讓她圍著場地跑了十圈，累得小尼姑氣喘吁吁。

        無為面無表情地走過去，看了她一眼：“回到隊伍中去，跟著大家一塊做，動作要到位，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則，今天早晨的飯，免了。”

        無欲哭喪著臉：“師姐，師父都說我可以不用練的，你干嘛那么較真啊？我天生不是練武的料，要不是實在沒法，我也不會出家做尼姑，早在外面做買賣了。”

        無欲說完還吐了一下舌頭，師姐妹們都忍不住偷偷笑了。

        無為厲聲道：“你給我住口，師父她老人家仁慈，不勉強你。而你自己呢？竟然如此不爭氣。你不看看現(xiàn)在什么情況，二師伯本來說要來的，大師伯和師父為此準備了好長時間，為什么突然不來了？一定是發(fā)生了大事，師父雖然不說，可我看得出，她老人家心里急。我們做徒弟的，不能為師父分擔(dān)憂愁，那就只能用心習(xí)武，將來一旦有變，我們也可以幫師父的忙。”

        無欲低下了頭，其他人也低下了頭。

        無為看了她們一眼，又高聲說：“我知道，有些人說我嚴厲，說我鐵石心腸，我也想和顏悅色地跟你們相處，可那樣的話，你們會聽我的嗎？要知道，咱們是一群女子，真有一天，江湖大亂，如果我們不練就一身功夫，如果我們庵里遭遇不測，倒霉的是你們這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所以，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我們皓月庵，每個人都必須練一身功夫。不要隨便放松對自己的要求，沒有什么天生的，只有后天的。只要你早課站到這個場地上，就必須按我說的做，否則，不必來這兒。”

        場下靜悄悄的，無欲羞愧地低下了頭。

        無為看著她，嘆口氣道：“無欲，我不勉強你，你到隊伍后面，跟著大家認真練。如果你想學(xué)，早課結(jié)束后，隨時都可以去找我，我再給你補。但記住，不要給自己的懶惰找借口，那樣的話，你永遠都學(xué)不來功夫。”

        無欲高聲喊了個“是”，跑向了隊伍的最后面。

        聽著無為的話，憶柔心中也起了層層漣漪，是啊！女子不習(xí)武，一旦遇到情況，倒霉的可是自己啊！

        不行，我也要跟著她們一塊練，可我都這把年紀了，跟她們在一塊也不合適啊！

        想到這兒，憶柔突然有了主意。

        她快速回到住處，這個時候，她的小院里一個人也沒有，因為大家都在前面。但她還是找了一個相對更僻靜的地方，想著無為教的，然后一招一式地試著練了起來。

        憑著記憶，她居然把這幾天看到的都演練出來了。憶柔心中大喜，她突然覺得自己有練武的天賦。

        從那日起，憶柔開始了自己的習(xí)武之路。

        每天早晨她早早起床，將整個庵打掃干凈，然后到院子里等著她們，無為總是先把動作要領(lǐng)示范給大家，然后再領(lǐng)著做上幾遍，剩下的時間就是她們自己訓(xùn)練，無為再邊看邊指點。

        憶柔總是在眾人訓(xùn)練時離開，回到自己的小院，開始練當(dāng)天學(xué)的內(nèi)容，然后再把以往的重新練一遍。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xùn)練，憶柔覺得渾身筋骨像是換了一樣，以前掃完整個庵得需要半個多時辰，現(xiàn)在連一半的時間都用不了，而且憶柔覺得自己身輕如燕，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再不像以前，走兩步便氣喘吁吁。

        轉(zhuǎn)眼間憶柔在皓月庵已呆了三個月，可以說，三個月內(nèi)憶柔所學(xué)的，比一些小尼姑們?nèi)�年學(xué)得都精，憶柔還是打掃庵，幫她們洗衣，除此之外，也沒有她做的活。

        這一日，無欲領(lǐng)著一個莊稼人進了庵，他背著一大捆柴，來了柴院。

        憶柔急忙問無欲，負責(zé)打柴的兩個小師父去哪兒了，無欲告訴她，兩人前天打柴，一個不小心滑下了山，另一個去施救，也滑下去了，結(jié)果兩人都受了傷，所以，暫時買柴！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憶柔心想：何必花這份錢呢？我可以去幫她們啊！也正好看看我的腿腳怎么樣。

        第二天憶柔打掃完庵，跟大家一塊練完早課后，她拿起繩子，又拿了一把斧頭，也沒告訴別人，便向山上進發(fā)了。

        對如今的憶柔而言，翠亭山不是當(dāng)日的玉龍山，更不是什么龐然大物，她輕松自如地登上了山。

        雖然從未打過柴，但看院里的柴，就知道應(yīng)該找什么樣的。她在林子里找那些干枯了的樹枝，這么大的山林，這樣的枯枝很多，她又用斧頭砍下那些低矮處的正在生長的小樹枝，可以帶回去放在柴院里曬。

        憶柔回去時午飯已開始，無為讓幾個小師妹在外面找了她好幾遍，卻不見人影，只好回去稟報師父。

        悟能聽后很是著急：“無為，你們無論如何也得把啞婆找回來，否則你們二師伯問起，我該如何說？啞婆從未給我們帶來麻煩，相反，還幫了我們很多，不能讓老人家出事。”

        無為答應(yīng)一聲，帶著幾個師妹剛走出庵門，便看到了背著一大捆柴步履蹣跚地下山來的憶柔，幾個人急忙迎了上去。

        無為又氣又擔(dān)心地問：“啞婆，你怎么能上山砍柴呢？多大年紀了，要是有什么閃失，師父如何向二師伯交待？”

        憶柔笑著用手比劃，告訴她們，這些事對她來說，不是什么難事，這樣的活，自己干了一輩子了，就是慢點，但她能找到最好的柴。

        此時悟能帶著無欲和幾個尼姑也出來了，她們吃驚地看著憶柔。

        悟能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老人家，你這樣做，可真是我們皓月庵的罪過啊！這么大的庵，幾十個弟子，怎么能讓你一個老人去拾柴？傳出去，豈不讓外人笑我皓月庵慢待人？”

        憶柔急忙比劃著告訴她們，說自己原本就是一大戶人間的老仆人，在別人家時，洗衣，做飯，打掃庭院，劈柴，這些活她都能干，而且一個人能干好幾個人的，因此深得老爺夫人的喜愛。那戶人家的小姐最善良，待她也最好，從來沒嫌她長得丑，經(jīng)常給她送好吃的。本想在那家度過一生的，可后來老爺夫人給小姐找了個婆家，小姐不喜歡，老爺放下狠話，說非嫁不可，小姐竟跳湖自殺了。老爺和夫人沒想到小姐如此烈性，夫人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走了，老爺更是后悔莫及，也生病死了。那么大的家業(yè)讓他的侄子霸占了，啞婆被趕出了家。她這才出來尋親，才得以來到皓月庵。

        眾人聽完，都為那家感到不值，更嘆息啞婆命苦。

        悟能感嘆一聲：“老人家，這都是因果報應(yīng)，前世的修為，換來今生的遭遇，可不管怎么說，這樣的活，你以后不能再做了。”

        憶柔急忙解釋，說自己有能力干這種活，要是干不了，她決不勉強自己，皓月庵收留了她，對此她感恩戴德，她想為皓月庵做點能做的事，這樣她心里會舒服些。

        無欲眼圈泛紅：“師父，你就答應(yīng)婆婆吧，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別讓她覺得是我們的累贅。”

        憶柔望著悟能使勁點了點頭。

        悟能唉嘆一聲：“也罷！那就隨你吧！可老人家，你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自此，皓月庵的小師父們對憶柔更好了，而憶柔在山中打柴中的收獲遠遠不止是打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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