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六章:再傷一次
第六十六章:再傷一次
水若寒搬開了那塊青石,然后就在青石下看到了一角油紙,他向上一提,一個油紙包從泥土中拉出來了。
水若寒的心狂跳著,他一把抓起那個包,拆開油紙,然后看到了一方白色的手帕,他向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然后快速將手帕揣進懷中,轉身急匆匆地離開了。
水若寒的心緒一直沒有平穩下來,他隨便吃了兩口便說有事離開了餐室。語青跟眾人被家中的喜事充斥著,沒有人去觀察水若寒的臉色。
水若寒恨不得飛起來一般沖進了自己的書房,他把門關好,進了書房最里面,然后快速打開了那方手帕。
他看到了一縷用紅線扎住的白發,還有一封信。那方手帕上的血已變得暗紅,那縷白發卻在那紅線的映襯下更白了。
水若寒雙手顫抖,心臟狂跳,他用力閉了一下眼,然后鼓足了所有勇氣,打開了那封信:
“君有言‘我生不出你這般的女兒’,幸好!如此,一切皆無畏!若從昔說起,只言三兩事:卑賤之人不喜飾,便無索要之說;卑賤之軀無縛雞之力,人人皆可欺;卑賤之命妄想天憐憫,子失才知又空想;長居閣樓無顏再見人,橫禍仍會跟;只身一人送好去,換回罵聲無數重。
“手帕還上,意欲洗凈,怎奈久之難凈;如同人,想潔何曾潔?白發奉上,了卻前塵事;從此,生死自命,與水家再無半點相牽。思來想去,確實如此:
“遙想當年事,哀嘆不自知。
本是一孤魂,一念成情癡。
千難萬劫過,方知皆是錯。
還君此生情,余世不相逢。”
落款“君眼中最下賤之人”!
快速看完這封信,水若寒渾身都在發抖,額上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他覺得自己仿佛做了場夢,他大口地喘著氣,覺得胸口痛得厲害,他把信緊緊地貼在胸口處,想壓抑那股痛,可壓得越緊卻是越痛。
他屏住呼吸,讓自己穩了穩神,然后又從頭至尾重新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一遍,想發現什么的心情已是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錐心的痛,無盡的悔。
淚眼朦朧中,他止不住地放聲哭泣。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在這個無人的書房里,他不用再裝,也不用再傲,他就那樣一點不留地釋放了自己的軟弱和無助,釋放了自己的相思與痛楚。
他不知道究竟哭了多長時間,直到哭得頭腦發木,兩眼生疼,他才止住。然后又把信展開,再讀一遍。
就算再讀千遍萬遍,又能如何?人已不在,情也已空。傷她一次,再一次,有多少個“再一次”?他已經記不清了!傷她一次,他便自傷一次;而這次,她沒再給他傷她的機會,她毅然地離開了。因為她清楚,如果再接受他的一次傷害,只會要了她的命;如果再不走,她會尸骨無存。
可這次,誰傷得最重?再一次的傷害,究竟傷了誰?這最后的一次她選擇了將傷拋給他。如果了無牽掛了,就無畏無懼了,所以,她就給他留下了這一二百個字,卻成了他致命之傷。
水若寒費了好長時間,才從恍惚中略微清醒過不。他又低頭,再看那封信,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信紙上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那是被淚水不止一次打濕后留下的痕跡。
不是很長的信啊!她寫了多長時間?費了多少心血?哭了幾次?吐了幾次血?回想過往,是在她滿心的傷口上撒鹽;而那些往事再次展現,是不是又再一次將她的身心凌遲一遍?
她寫給月兒的信,情真意切,長篇大論;可寫給自己的,就是那么兩段文字。是啊!與自己有什么話可說呢?解釋清楚罷了!他口中的她是“賤人”,是“無恥”之人,她從沒辯解過一句,因為她不屑于辯解。他若不懂她,辯解有何用?他若懂她,不解他也知啊!
可他呢?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溫言軟語的是他,冷言冷語的亦是他。無情無義,只想著自己,想著自己的名聲,想著自己的清譽,從未真正關心過她。沒人的時候,說著甜言蜜語;有人的時候,惡言惡語,不正是他水若寒嗎?
她說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她說,人人可欺她,那莫鐵雁也是欺負她的,而不是兩人把控不住了?她說“子失才知又空想”,那個孩子也是莫鐵雁弄沒的?她還說“長居閣樓”,那他見過的那個女子又是誰?
水若寒因為哭泣的時間太久,以至于大腦有點缺氧,思考問題似乎慢了半拍,但他還是從那短短的幾行字里讀出了可怕的事情。他們所見到的聽到的,都不是真的。如果以前發生的種種,都不是真的,那說明什么?水思柔!一切都是水思柔設的局。
憶柔一直都是憶柔,是他水若寒被蒙了眼,被人牽著鼻子在黑暗里走,結果把她害得那么慘。如果他對她哪怕有半點的信任,如果他當初扔下所謂的面子,如果他像他自己所說會一直在她身邊。那么,她會那么決絕地走嗎?
水若寒長長地吸了口氣,然后又看那縷白發,白發?她的頭發都白了嗎?他卻沒有發現,但隱約記得,那日她叫他去她那兒時,她頭上似乎有一方絲巾。當時他還有點厭惡,以為她剛剛洗完頭發,竟然叫他去。
其實不是啊!是她的頭發全白了!
他又去看那方手帕上暗紅的血。月兒說了,那天回去后,她吐血了。當日手帕從她懷里掉出來時,他是可以說自己為她包手的,但他卻故意不說,就想看她怎么說。她說了,說是偷的,然后被葉語青一頓狂罵。
水若寒望著那三樣東西,仰天大笑,直到笑得自己再一次淚流滿面。
然后他發瘋似地沖進了石室,看著那堆被自己燒得面目全非的憶柔的畫像,他失控般跪在那堆殘卷前,再次放聲痛哭。
直到哭累了,他才踉蹌著站了起來,然后著魔似的,嚎叫著舉劍亂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把劍舞成了什么。好像唯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緩解他胸口那無言的痛。
喊累了,舞累了,他氣喘吁吁地停了。可他突然又抓狂般用拳打自己,直到口吐鮮血,仰面躺倒在了地上。
他真想就這樣死了算了,折磨了自己,卻也把她折磨成這樣,讓她受那么多的若,讓她受那么多的難。
“水若寒,你就是個王八蛋,你不是人,你是渾蛋,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為什么這樣對她?為什么不信任她?為什么?為什么……”
水若寒仰面哭訴著,質問著。但沒有人聽到,沒有人回應,他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空氣。但這些有用嗎?自然無用,可他除了問自己和空氣外,他有膽量問別人嗎?他連承認自己曾給她包過手的勇氣都沒有,他怎么敢在別人面前展現自己如此軟弱的一面?
在石室里待了多久,他不知道,只是他醒來時,嘴邊的血已干了。他掙扎著站起來,拿起那封信,又把那方手帕和那縷白發放進了懷里。
他覺得的心中空空的,頭木木的,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該做什么,他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去面對別人,去面對憶柔在信中提到的那些往事中的人。但他還得出去,還得去做“劍圣水府”的主人,還得去打理那些讓他再無半點興趣的家族之事。
可他有別的選擇嗎?他沒有別的選擇,就算他千不愿萬不愿,他都得走出去,繼續往日的生活。而她,生死未卜,能記得她的,還有幾人?
水若寒整理了自己凌亂的衣服,洗了布滿血淚的臉,然后木然地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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