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仙君不打工十四
數(shù)九寒天,桑晚菀渾身顫抖地躲在水缸里,嘴唇凍得發(fā)紫。
可她不敢呼救,因為此時的桑家早已尸首遍地,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打探,卻正好看見長了條狐貍尾巴、周身黑氣纏繞的女人以手為爪,剖出她父親的心臟,鮮血將女人慘白的手指染得通紅。
這一幕幾乎讓桑晚菀尖叫出聲。
可她卻不知怎么突然冷靜了下來,像是身體被凍僵后,連腦子都麻木了。
她的心底只盤旋著一個念頭:活下去。
水遮掩了她的氣味,那只魔狐沒發(fā)現(xiàn)她,待到外面久無動靜,凍得奄奄一息的桑晚菀才從水缸內(nèi)爬出來。她跌跌撞撞地找遍桑家,看到了所有相識的人的尸身。
一夜之間,桑家覆滅,獨她茍活。
桑晚菀無法將他們的尸身埋葬,她收拾了些盤纏銀兩,對著桑家大門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后含淚離去。她要變強(qiáng),她要修仙,她要拜入修仙界第一宗門白玉京為桑家人報仇。
此時的桑晚菀不過六七歲年紀(jì),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但幸好她成功找到了白玉京,還在路上結(jié)識了一個年齡相仿的朋友,名為唐玉斐,她們一起拜入白玉京內(nèi)門。
唐玉斐的修煉天賦比她要高許多,她是千年難遇的天才,無論桑晚菀多努力都追不上她,為此桑晚菀時常有些黯然神傷。為了追趕唐玉斐的腳步,她只能更加勤勉,更加沒日沒夜的修煉。
后來,她們一起進(jìn)入太初秘境試煉,不小心喚醒了沉睡的樹精。可桑晚菀絕不會想到,危難關(guān)頭唐玉斐竟然丟下她獨自逃了!
桑晚菀被藤蔓緊緊纏繞,骨骼嘎吱作響,身體隨時要裂成幾塊,她震驚,難過,憤怒,不敢置信,目眥欲裂。
極度的痛苦換來的卻是腦中清明。
不,不對!
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桑晚菀了,這樹精絕無可能再殺死她一次!
這個念頭冒出的瞬間,恍若驚雷劈下,眼前天地連帶著身上的藤蔓瞬間消失無蹤。可雙眼重新聚焦的瞬間,桑晚菀卻再次見到了那張早已被她死死刻入腦海的臉!
唐玉斐!
數(shù)不清的質(zhì)問在心底澎湃著,情緒被幻境挑撥至極點的桑晚菀身體先過大腦行動了,她手執(zhí)雪白長劍,想也不想就朝著眼前人狠狠刺了過去!
剛走出殷不疑幻境的唐玉斐一個激靈,濃烈至極的殺氣已經(jīng)將她籠罩,她來不及反抗,只能狼狽側(cè)身。
劍身劃過她的胳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
雙眼微微泛紅的桑晚菀將身一轉(zhuǎn),改刺為削,卻擊在一柄海藍(lán)色的劍上。
兩劍相抵,擦出細(xì)小的火花,桑晚菀撞進(jìn)一雙清淡無波的眼中。擋在唐玉斐身前的男人容貌昳麗,峻拔而冷淡,他微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杏林里乍起的風(fēng)霜。
待看清眼前人,桑晚菀身形猛顫,理智也跟著回了籠,她失聲驚呼:“師......師尊?!”
這分明是在不疑峰上同她朝夕相對的臉,她的師尊——不疑仙尊殷不疑!
可師尊怎會在此?他又怎么會擋在唐玉斐身前,還對自己......拔劍相向。
桑晚菀一時心亂如麻,繼憤怒過后,心底噴涌而出的是不解、茫然和幾乎要將她淹沒的委屈。
相比桑晚菀的大驚失色,殷不疑只淡淡道:“我不認(rèn)得你。”
“什、什么?”
“也非你師尊。”
“......”
桑晚菀小臉煞白,僵在了當(dāng)場。
此時此刻,殷不疑身后的唐玉斐無力扶額,內(nèi)心無語極了。
不愧是女主,氣運極強(qiáng),太初秘境的主殿剛出現(xiàn)不久她就找來了。
可現(xiàn)在是什么劇情,桑晚菀應(yīng)該在這時候撞見殷不疑嗎?他們雖是名義上的師徒,桑晚菀拜師之人卻根本不是真正的殷不疑,殷不疑也從不知道自己座下有個徒弟,這是個天大的烏龍。
幸虧殷景初不在這里,否則真是猝不及防的修羅場了。
桑晚菀卻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眼前的男修雖然有著與師尊一模一樣的容貌,但以師尊的修為絕不可能進(jìn)入太初秘境,這男修也僅是筑基。
她急退兩步,抬劍指著眼前人,寒聲道:“你是何人?冒充不疑仙尊有何目的?”
以她金丹初期的修為,竟看不透這筑基期修士的真實面容,他臉上沒有任何靈氣波動,沒有修改的痕跡,好似確確實實生來就是這般模樣。
可惜,不疑仙尊就是她師尊,她不會被騙!這修士身上定藏有能修改面容的法器。
唐玉斐從殷不疑身后走出來,在他身側(cè)站定,語氣不咸不淡:“這位仙友,我們好像不認(rèn)識吧?你出手就想要我的命,如今又咄咄逼人,是在幻境里頭瘋了么?”
“唐玉斐,我沒想到你還活著。”
“你認(rèn)得我?”唐玉斐故作驚訝,還裝模作樣回想一番,隨后盯著桑晚菀說道:“我是師父從魔淵里撿回來的,醒來后就失去了之前的記憶,我們曾經(jīng)有什么仇怨么?可那時我也才七歲,應(yīng)當(dāng)只是個普通孩子。”
桑晚菀卻沉默了。
這是她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的秘密,她重活了一世。
前世她和唐玉斐是好朋友,她們皆是白玉京的弟子,可唐玉斐背叛了她,害她慘死。這一世她在入白玉京前找到唐玉斐并將她丟進(jìn)了魔淵,可她沒想到唐玉斐竟能從魔淵活著出來。
真要論起來,這一世的唐玉斐從未傷害過她,反而是她對唐玉斐下了殺手。
如今,唐玉斐也根本不記得她。
桑晚菀垂下眼眸,睫毛蓋住了她眼中的情緒,讓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能察覺到她周遭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越來越冰冷。
不,唐玉斐若活著,她前世那條命該怎么算?
之后的某一天,唐玉斐是否會像前世那般置她于險地?
唐玉斐見勢不對,皺起眉毛:“你給不出解釋?卻還要動手?”
話音剛落,桑晚菀卻已經(jīng)動了,無數(shù)道劍影自雪白長劍中脫飛而出,并從四面八方朝著唐玉斐的面門襲來。與此同時,唐玉斐發(fā)覺桑晚菀周身的靈力明顯比方才更加渾厚深重,隱隱讓她產(chǎn)生了一絲危機(jī)感。
竟原地突破了?唐玉斐驚訝地挑了挑眉。
她推開殷不疑,從腰后抽出“死的快”,打算用它進(jìn)行接下來的戰(zhàn)斗。
自從原先的靈劍毀在無生城,她一直都沒來得及去找一把真正契合她的新劍,僅背了把鐵劍作御劍用。
畢竟挑劍如挑媳婦兒,這事一時半會也急不來。
“殷仙友,交給我對付,她打不過我。”唐玉斐抬劍迎敵,抽空向殷不疑囑咐道。她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清明,身形以比劍影快上數(shù)倍的速度動了,在空中留下虛影。
劍影紛紛刺在虛影上,而唐玉斐已經(jīng)用“死的快”精準(zhǔn)砍中了桑晚菀真正的劍,力道極大,震地桑晚菀虎口驟麻。
一來一回間,兩人的身影已交錯無數(shù)遍,仿佛勢均力敵,難分上下。
桑晚菀面色越來越冷,她剛從幻境中脫身,此時正是對唐玉斐恨意最重最濃的時候。她找到空擋,抬腿踢向唐玉斐的右手手腕,趁著唐玉斐避開時急速退后同她拉開距離,并瘋狂調(diào)動體內(nèi)靈力。
下一瞬,桑晚菀連帶手中劍在唐玉斐面前消失不見。
唐玉斐略感不妙,雖說桑晚菀修為不及自己,但畢竟是女主,還是心狠手辣的魔尊親自教導(dǎo)出來的,她并不敢掉以輕心。
一旁的殷不疑卻突然開口,他輕聲說道:“上面。”
劍鋒帶著明亮刺目的白光突然出現(xiàn)在頭頂,太初大殿中的微末如細(xì)雪般紛紛揚起。唐玉斐只覺耳邊忽然一靜,霎那間心神恍惚,周身陷入某種真空地帶,唯余頭頂一輪太陽砸下,誓要將她的身體碾成粉末。
桑晚菀以為自己就要殺死唐玉斐了,可劍尖就要觸到她時,唐玉斐的身形也憑空消失了。
劍突然失去目標(biāo),桑晚菀先是茫然,隨后大驚。
短劍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抽來,拍在她執(zhí)劍的胳膊上,致使她胳膊驟然麻痹,長劍也叮當(dāng)落在白玉地板上。又一道勁風(fēng)襲來,重重拍在她丹田處。
桑晚菀狼狽地退后幾步,唇畔溢血,氣息紊亂。她的右臂雖未受傷,卻無法動彈,更沒力氣再去提劍。
待到唐玉斐再度出現(xiàn)時,額頭也布了層薄汗。
該說幸好是殷景初教導(dǎo)桑晚菀嗎?剛才的劍招雖霸道,卻少了幾分劍意,再加上殷不疑提醒,被她險而又險的避開。
她雖然比桑晚菀高出一個小境界,卻不能對她使用殺招,再這么僵持下去于她很不利,所以她當(dāng)機(jī)立斷打落了桑晚菀的武器。
然而令唐玉斐沒想到的是,桑晚菀即使失了劍也不肯停下,赤手空拳朝唐玉斐再次發(fā)起攻擊。
唐玉斐青筋一跳,急忙退后,嘴里喊道:“喂?你有完沒完了?咱倆有死仇?”
拳頭包裹著靈力一拳拳轟來,桑晚菀面無表情,眸中卻是極為醒目的殺意。她手腕細(xì)瘦,看似纖弱,轟出的每一拳卻都帶著呼呼的破風(fēng)聲,結(jié)結(jié)實實。
所以說,用劍不是魔尊的熟悉領(lǐng)域,純粹的肉體對打才是對吧?瞧瞧把桑晚菀的體魄都練成什么怪物了?唐玉斐毫不懷疑,就算是筑基修士毫無防備挨上這么一拳也會被打爆腦袋。
唐玉斐一邊躲避一邊瘋狂吐槽,可面對沒有武器專注近身攻擊的桑晚菀,她卻徹底沒了轍。
她不能殺了桑晚菀,卻被桑晚菀絆住了,如今陷入僵局。
要不直接將她打暈丟出秘境得了?
正苦苦思考對策時,余光卻見殷不疑手臂微抬,他似乎是看出自己的困境,打算出手了。
靈力注入后,北冥劍也隨之寸寸亮起,海藍(lán)色的劍光如海波洶涌,溫暖包容,卻又浩蕩肅殺,殿內(nèi)的白玉霎時間被藍(lán)光盡數(shù)浸染。
唐玉斐急忙出聲:“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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