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夏府滅門(十八)
“……?”云曦瑤一臉懵,聽了夏銘的話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滿臉怔忪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云曦瑤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來,語調有些飄忽:“我是不是哭久了,聽錯了……”
她驚得連淚珠都憋回去了,原本水波蕩漾的狐貍瞳都漸漸回歸了平靜。
怎么會呢?云曦瑤木木地想著,正常人誰會自己對自己施以剮刑?
那么疼。
也許是云曦瑤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太傻了,竟然引得夏銘輕聲笑了一下,這一笑令夏銘的臉上多出了些曾經的意氣風發,整個人又顯得鮮活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張揚之色。
但這種鮮活生動的代價無疑是不小的,因為云曦瑤很快便看見夏銘的胸膛莫名一顫,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也隨著動了動,里面的蟲子剛冒出了頭便被甩下來,撞到了森森白骨之上,摔得暈了一瞬,隨后像是很快便醒來了,快速地又鉆進了夏銘的心里。
夏銘面上的笑意維持不住了,咳了兩聲,竟是咳出了血,那血里帶著不知名的肉塊和蹦了幾下后死掉的小蟲子。
這蟲子分明是在蓄意報復夏銘將它意外甩出。
云曦瑤之前只是聽夏銘說過,卻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見過這血中的小蟲,如今總算是得以見到,一顆心難過得像是被誰的手攥緊了。
“咳,姐姐,你沒有聽錯,”夏銘低著頭好不容易緩過了那陣錐心之痛,對云曦瑤笑著慢慢道,“我身上的肉的確是自己剜的。”
“……為什么?”云曦瑤嗓音干澀,她想不通。
“這個還得是跟我沒講完的故事有關,”夏銘輕咳了一聲,啟唇想接著說完,但卻被旁邊不耐煩的洛楓皺著眉頭打斷: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再說萬一直接死在這兒豈不是白瞎了我那么多丹丸?”
洛楓惡聲惡氣粗著嗓音對著夏銘說完,隨后又看起來很不情愿地臭著臉跟云曦瑤說:“想聽故事?我給你說!
“畢竟這里面也有我的功勞不是嗎?”洛楓挑了挑眉,語氣中甚至還有些自得。
云曦瑤抿了抿唇,對于洛楓實在是沒什么好印象。
他愿意說,她聽便是。
于是洛楓講起了故事,其中一些他之前不太清楚的無關緊要的細節,夏銘掙扎著補齊。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全都說出來也無妨。
時間還是回到洛楓與夏銘達成了短暫的協議之后,兩個人各懷心思,表面上卻還是像之前一樣,一團和氣,甚至由于兩人心知肚明這是虛假兄弟情,卻裝得更加真心實意,甚至有些浮夸,令府中人深表震驚,想著這倆人什么時候關系突飛猛進,連吃飯睡覺都要一起了。
而夏銘心里十分清楚,這洛楓是在看著他呢,為了防他有什么別的心思,自洛楓與他攤牌之后,洛楓就看得他很緊,生怕他有什么機會去告密。
夏銘面上沒展現出什么來,可是心里卻是哂笑,他都被下了噬心蠱了,居然還是不放過他,洛楓對他可真是重視啊。
既然如此,夏銘想著也不能辜負洛楓的信任,面上嘻嘻哈哈,如往常一般插科打諢,可是私底下還是沒有放棄找機會暗示他爹小心洛楓。
只是他被看得太嚴,他爹又是個不太能明白他意思的榆木腦袋,他屢屢失敗,很是受挫。
終于,有一日,夏銘找到了洛楓不在的時候,許是對方被他所謂的主子給叫走了,夏銘的身邊幸而沒了那雙守他的陰冷眼睛,瞬間覺得整個人都愉悅了起來。
雖然那人在臨行前還特意在他耳邊森冷著語氣囑咐他乖乖呆著,不要作什么妖。
可夏銘是誰?那可是自三歲學會走路之后就跟“乖”這個字沾不上邊的人,頂多是與“乖張”掛鉤。
他從小到大被定國公指著鼻子不知道警告了多少回,可是并沒有哪一次他是乖乖聽話的。
他仿佛是天生反骨,明明長著一張極具欺騙性的漂亮容顏,辦起事來卻是人憎狗厭。
于是夏銘暗暗壓下了心底的一絲激動,面上裝著乖巧,眨了眨眼,沒多說什么,只是沖洛楓揮了揮手,仿佛是早瞧他不順眼了,讓他趕緊離開。
洛楓被氣得笑了,狠狠揉了揉夏銘的頭——這個動作是東窗事發之前,洛楓對夏銘無可奈何的時候經常做的,短短一年的時間足夠將一些小動作變成小習慣,所以直到現在,兩個人算是半撕破了臉皮,可之前生活的一點一滴還是影響了他們,滲透入了他們整個人之中。
夏銘愣了愣,沒有躲,隨即垂下眸子,掩住了眼里的冷意與厭惡。
“別忘了噬心蠱,”洛楓輕聲道,“夏小六,我很快就回來!
拜他所賜,夏銘現在對于“夏小六”這個他曾經頗為欣賞的稱呼感到惡心。
確切地說,從他口中吐出的所有字眼,他都覺得惡心,就像是沾著他體內的蟲子一樣惡心。
但是夏銘也算是經歷了不少,學會了隱忍,咬緊了后牙槽,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很快,洛楓滿意地離去了,從正門大搖大擺地便走了。
夏銘總算是盼到了洛楓的離開,盯著那人的身形消失在了視野之中,等了會兒,估摸著那人已經出了定國公府,隨即起身,快步出了他院子的門。
他必須要趕緊找到定國公,錯過了此次機會,之后還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
他等不起,定國公等不起,甚至于天盛更是等不起。
夏銘在府中一路狂奔,風吹起了他的衣衫,連天上的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跑,似乎想要知道這個逆著風跑的少年究竟是要去往哪里。
很快,夏銘到了他爹的書房,站在門前,彎著腰兩手撐著膝蓋,微微喘著粗氣。
隨后他緩過來了,毫不猶豫地邁步進去,一路上有守著書房的侍衛向他低頭問好,他目不斜視,直奔向房內。
今日事發突然,他沒來得及打探他爹行蹤,但是按照往常的習慣,他爹此時應當是下了朝,現在正在書房里看一會兒折子。
夏銘一邊快步往里走,一邊心里暗暗祈禱,他爹可千萬要在啊。
這一段路不是很長,夏銘腳步有些快,沒一會兒便到了門口。
夏銘看著緊閉的門,深深吸了一口氣,由于緊張,手中還微微出了些汗。
他在家一向是個無法無天的狗樣子,進他爹的書房也從沒有叫一聲的習慣,最多不過是敷衍地扣兩下門,意思意思便進去。
那天也是一樣,他扣了扣門,沒等里面出聲,便心急地推開門進去。
“爹……”夏銘口中喊著,一邊進去四下環顧了一番,期盼看到他爹的影子。
空無一人。
夏銘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之前還火光熠熠,現如今那點希望的火苗倏地熄滅了。
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身形晃了晃,眼前一陣發黑。
他爹……去哪了?什么時候不在都行,為什么偏偏今日不見蹤影?
他該怎么辦?
他還有誰可以相信?誰又能相信他?
府中的女眷被洛楓的甜言蜜語蠱惑得找不到北,慢慢接受了他這么個會說話還很有趣的人,而其他的叔伯或是兄弟們,也對洛楓交口稱贊。
那人太過八面玲瓏了,夏銘心中一冷,隨即順著心脈蔓延到全身,自從那件事后,他似乎做事更加滴水不露了,甚至做到讓其他人都漸漸忘卻了他曾經做過什么。
若是他說上洛楓半句不是,依照他曾經那些可以稱得上是跋扈的表現,府里其他人定會覺得他信口開河或是跟洛楓鬧了別扭,只會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
他不靠譜的印象太過根深蒂固,以至于即便近些日子他改過自新發奮圖強,這些不好的印象也不是一朝一日便能改變的。
至少如今不會。
夏銘頭一回后悔自己之前的作天作地,暗恨自己曾經的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但是后悔也沒有辦法,現在的情況十分明晰,除了他爹還對他抱有希望,對洛楓持以警惕之心,別的人根本靠不住,甚至還有可能在之后以玩笑話的方式不經意地在洛楓面前提起,到時他送消息定然會更加艱難。
所以,他必須要找到他爹。
夏銘抿了抿唇,突然發狠一咬舌尖,他一團亂麻的腦子總算是被疼痛刺激得清醒過來。
夏銘眼神一定,很快便又拔腿狂奔起來。
對,他還可以問問府里的其他人,保不齊那些人會知道他爹去了哪。
還好沒一會兒他便碰到了府里的管家,管家笑呵呵地沖他行禮打招呼,夏銘情急之下也顧不了許多,直接問道:
“王伯,你可知我爹去了哪里?”
管家一愣,隨即開口道:“回公子,國公先前差了人回來說,要出去赴個宴,午時不回來用膳了!
赴宴……夏銘失魂落魄的,沒站穩后退了一步,嚇得老管家連忙伸手扶住他。
“王伯,請你現在立刻差人,將我爹叫回來,就說,”夏銘抿了抿唇,眼中閃過堅定,“我出了事,流了不少血!
“這……”老管家一臉為難,并且覺得這位六公子又要作妖了。
他分明半點事沒有,這不是騙人嗎?
“別問,快去,我自然有我的緣由,出事我擔著!毕你懼浦沽斯芗业膯枛|問西。
管家搖了搖頭,只能照辦。
定國公一聽夏銘出了事,連忙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聽說夏銘在書房,便沒想太多趕緊往書房奔去。
推開書房的門,定國公見到傳說中“血流不止”的夏銘毫發無傷地在書房里亂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恨得牙癢。
這小子又憋什么壞呢?!連自己也隨意詛咒,真是不要命了!
他剛想痛斥夏銘,卻見夏銘神秘兮兮地關上了門,朝他嚴肅地說了第一句話:
“爹,天盛要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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